太後要召諸王回京賀壽?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見皇上病重,想把自己親兒子撈回來再拚上一把。


    陸歡又問:「皇上預備如何?是想中途伏擊,還是等人都到齊後再一網打盡?」


    若是前者,就能在他們與京城勢力匯合前將人一擊即潰,難度會小很多,但畢竟是親王遇刺,容易惹來非議,不好收場;可若選擇後者,就得擔更大的風險,製定更周密的計劃。


    藍庭旭鬆開手,從筆山上取來一支筆寫起來,「今上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陸歡冷笑,默默放下卷起的袖子,細細拍平。


    這回皇上倒是不糊塗了,他可犯難了。慶王和梁王進京後,必定會先想法子同謝遠道和常海通上氣兒,到那時他就又有的忙咯。


    想想早間窩在他身下的溫香軟玉,估計接下來好一段時間都隻能是看得見吃不著,他由不得歎口氣,快點結束罷,他真的餓了。


    藍庭旭正在思考藥方子,被一味藥卡住思緒,不由折了眉心,開始念念自語,「白術、連翹……連翹性涼,不妥……」


    正為難間,忽有冷香盈來,入鼻後叫人頗覺氣爽。他忡愣片刻,拿筆杆敲了敲桌麵,「最近可還犯過頭疾?」


    陸歡也在想事情,指尖不住摩挲腰間的麒麟玉佩,隨口答道:「犯過一次,現在已不大常犯了。」


    那日江浸月送來的香效果不錯,他每日聞著,神經能鬆快許多。想不到小丫頭瞧著笨頭笨腦的,還有點真本事。


    他冷硬的五官漸漸溫柔下來。


    藍庭旭靜靜看著,眼神有些複雜,須臾後又莞爾一笑,唰唰幾筆將方子寫好遞給他。


    陸歡睨著那張紙,臉色鬱鬱,「藥我這還有,就不必再開了。」


    藍庭旭知道他根本就是不想吃藥才找的借口,也實在鬧不懂,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那麽高的山崖說跳就跳,竟會拜倒在這麽小小的一碗藥上,太匪夷所思了。


    「你若不收,那我就隻好轉交給三奶奶。她要是知道這方子能治好你的病,應當會很聽大夫的話,時刻盯緊你吃藥。陸澄不敢攔你把藥倒了,她應該敢攔罷。」


    陸歡聞言,想起那日被她摁在地上灌藥的畫麵,後脊梁就突突冒汗。他一把奪過藥方子,想給它撕咯。


    藍庭旭手指虛攏,叩了叩桌上一遝紙,意思很明顯,撕了一張他可以再寫一張,總之這藥他是逃不過了。


    陸歡悶喘出一口氣,頹然倒回椅子裏。


    「我開的是藥,救命的,又不是洪水猛獸,你至於麽?」藍庭旭搖搖頭,起身收拾藥箱。


    陸歡側過身,假裝沒聽到。


    吃藥有什麽用,他這病雖說是從父親身上過來的,但犯得實在奇怪。小時候從沒有過征兆,可至親亡故後,這病勢就突然起來了,連藍庭旭都沒頭緒。


    可更奇怪的是,這病隻他大房一係有,爹爹和兄長,甚至母親偶爾也會犯,可二房卻一點兒事都沒有。這就更想不通了,哪有遺傳隻傳一脈而不管另一脈的?


    藍庭旭收拾停當,預備告辭,抬眸見他眉宇鬱結,嗟歎道:「元休若還在,定不想看你這樣。」


    元休是陸叡的表字,他是陸歡的同胞哥哥,也是藍庭旭的故交。


    再次聽見兄長的名字,陸歡倒沒覺什麽,時間真的是世間最好的止疼藥。


    他冷淡著麵容,平平道:「他若在,我還瞎操什麽心?」


    長兄如父,父母亡故後,他還仗著兄長的庇護,沒心沒肺地混過幾年,現在就隻能靠自己了。


    蟬聲遠遠近近,金芒被湘妃竹簾篩成一縷縷金線,落在他臉上,叫人一時辨不清他的神情。


    藍庭旭立在門口,乜斜眼看了會,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我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腳步停住,他側眸奸笑,「記得按時吃藥,裏頭有甘草,不苦的。」


    陸歡:……


    不苦?傻子才信!


    陸歡臨走前讓江浸月再好好睡一覺,睡飽了再回家。


    可江浸月萬萬沒想到,自己再次睜眼時,日頭已經從東邊,「嗞溜」一下躥到了西邊。


    她舉起兩隻小胖爪子,來回揉了幾下眼,懷疑自己定還是在做夢,被子一抖就又要倒下。


    雲苓丟下繡繃,衝過來撐住她的後背,硬生生把她從床榻上托起來,「三奶奶,可不能再睡了,您都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江浸月經這一提醒,反應過來,揉了揉肚子,好像是有點餓。


    「有吃的麽?」


    「有,三爺走之前特特囑咐過廚房,給您留著飯,等您醒來就能吃。」


    「三爺?」江浸月愣了會,想起早間發生在這方床榻上的事,她臉又開始冒煙。


    雲苓捧來換洗的衣衫鞋襪,伺候她下床梳洗,還著意瞄了眼褥子。果不其然,還是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她無聲歎了口氣。


    早上聽說他們二人終於合房而睡,她和豆蔻還高興半天,不想竟又是一場空。瞧三爺和三奶奶的神色,也不似在鬧別扭,怎麽就成不了呢?


    一男一女共睡一榻,末了竟還是清清白白,三爺真乃神人也。


    一切都收拾停當,豆蔻恰好端著食盤進來,嘴裏一勁兒念叨,先把林行之痛罵一通,又把阿娘所住小院裏頭的丫鬟們痛罵一通,末了才細聲細語勸江浸月以後要提高警覺,可不能再胡亂相信人了。


    江浸月悶悶喝完最後一口湯,便叫套車回府。從昨日到現在,她算是經曆了一場「驚天巨變」,就算豆蔻不提醒,她也斷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了。


    善心被人利用,她比誰都難受。


    此時正是豐樂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刻,燈火璀璨,賓客滿座。為不引人矚目,主仆三人順小道欲從後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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