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攤手,「謝世叔提醒的是,現下羊才烤上,還得一些時間才能入口,煙熏火燎的,還不如在這多透透氣。」


    謝遠道說:「……我不是這意思。」


    陸歡抬手一擺,「是晚輩考慮不周,這油煙氣一時半會恐難消乏,莫若就等裏頭味道都散盡再進去享用。」


    謝遠道擰眉,「不是。」


    陸歡歪頭,「師叔是怕羊膻味不好散,那就再等等,等他們把羊也吃幹淨,咱們再進去。」


    幾次打斷下來,謝遠道氣得臉紅脖子粗。他養尊處優,長到這歲數,還從沒被人這樣不尊重過。


    他本就是個暴脾氣,逼急了更是口不擇言,大聲嗬斥道:「我尿急,讓我過去!」


    一語出,旁人紛紛側目。堂堂朝中一品侯爺,眾目睽睽之下竟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嚎得這麽大聲,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顧茂彥咳嗽一聲,將衝到嘴邊的笑壓回去。常海將頭扭到另一邊,雙肩一勁兒聳動。


    陸歡挑眉,笑意更大些,「原來是這樣,那晚輩真是太失禮了,不懂師叔尿急,還擋住您去茅廁的路,真真該死。」


    謝遠道鐵青著臉,假裝不在意周遭目光,要從旁繞過去。


    陸歡往前挪了一下,又給他堵死,嘴上還在嘚吧:「人有三急,這尿急最是耽誤不得,師叔您可得盡快解決,否則落下什麽病根,那可不是鬧著頑的。」


    一口一個師叔,句句不離尿急,說是關心他,卻死活不讓他過去,可真是他的好世侄!


    周遭睇來的目光越來越詭異,縱是鐵打的臉皮,也經不住這樣蹉跎。謝遠道捏緊拳,很想給他一下。


    陸歡才不給他機會,擺擺手招呼顧茂彥,「還不快推我走,要是真把師叔憋出個好歹,二嫂不是又添一樁心病?」


    這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呀!謝遠道差點背過氣去。


    顧茂彥忍著笑過來,同他對個眼色就心領神會,推著輪椅慢慢悠悠走在路當中,不偏不倚,剛好擋住謝遠道的路,人家往哪他也往哪。


    「歡爺,你這輪椅忒沉,我實在推不動。」他轉頭朝謝遠道歉然道,「謝侯爺,對不住,您都尿急這樣,我還幫不上忙,怪不好意思的,改天我一定請您吃酒,就請那最烈的臨江春,擺上三大桌,咱們叔侄倆不醉不歸,怎麽樣!」


    一聽到酒,還三大桌,謝遠道臉都綠了,走路姿勢都扭捏起來,恨不得把這倆小兔崽子給撕咯。


    可他好歹也是有名望的長輩,同一瘸子過不去,傳出去怕要遭人唾棄。礙著官聲,他再氣也隻能忍下。


    四人到了廳門口,謝遠道腳不點地就往茅廁奔,常海溜眼他背影,哼笑一聲,自去找梁王敘話。


    陸歡和顧茂彥落座後,同舊友簡單寒暄幾句,便四下尋找慶王的身影。


    慶王就在人頭最密集的地方坐著,享受眾星拱月的滋味。


    他身後一個正替他殷情捶背的人道:「王爺,聽聞皇上曾賜給您一枚麒麟玉佩,可否拿出來,讓大家夥開開眼?」


    慶王腮生紅暈,醉眼迷離道:「有何不可,好東西就該同大家一塊分享,八弟你說是不是?」


    梁王平平掃他一眼,「五哥你醉了,皇上賞的東西,怎好隨便拿出來賣弄?」


    慶王打了個響嗝,「八弟所言極是,皇上賞給我的東西,怎麽能隨便讓你們外人看了去。」


    他揮手推開他們,自己腳下不穩,險要栽倒。眾人忙扶穩他,哈腰附和:「是是是,還是王爺您想得周到,怪道皇上會賞您,不賞我們呢。」


    慶王嘿嘿笑,踉踉蹌蹌朝梁王走去,身上橫肉波搖。


    酒氣熏人,梁王折了眉心,後退一步,可還是被他搭上肩。


    「八弟你也別、別著急,他們是外人,我不、不不給他們看,你是我弟弟,可以看,我這就掏、掏出來,給你看一眼。」


    梁王眉心「川」字越發醒目,站得離他近的,似乎都能聽見他捏拳頭的聲音。


    眾所周知,帝王都愛賞賜功臣寶貝,今上也不例外,且他還有個特殊愛好——賞玉佩。


    玉也不是普通的玉,其品相可謂萬裏挑一,上頭的麒麟紋樣也是他親自著筆描繪,擇能工巧匠雕琢而成。


    目今為止統共送出去十枚,除了謝、常、陸這樣有特殊功勳的重臣外,唯一得了玉的藩王,就隻慶王一個,連身為皇上胞弟的梁王都沒有。


    聖心難測,誰也不懂皇上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莫非真是器重慶王,嫌棄梁王?


    眾人麵麵相覷,打量著梁王的臉色,都不敢言語。慶王卻渾然不知,還傻嗬嗬地在腰間掏玉佩。


    他笑得越開心,梁王的臉色就越臭,電光火石間,拳頭已然抬起。


    大家趕緊後撤避難,唯常海不動聲色地把一杯酒塞進他緊攥的拳頭中,「二位王爺兄弟重逢,理當高興才是。來,大家一塊舉杯,為王爺慶賀!」


    滿座靜了一瞬,旋即叫道喜聲填滿。


    角落裏,陸歡轉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兄友弟恭的美好畫麵,心中開始盤算。


    常海和梁王沆瀣一氣,謝遠道和慶王狼狽為奸。很好,人都到齊,好戲該開始了。


    這幾日,陸歡留在家中的時間還不及他出門時間的一半多,江浸月很少能同他說上幾句話。


    她心裏雖有點發澀,都開始懷念他過去拿來鬧自己的花招,但好在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活,如果實在想他想念得緊,就埋頭搗騰香料,忙著忙著,把自己累到,就不那麽想了。


    因枯荷葉法要求小蟲將葉上青翠食盡後,等其葉自然枯萎,才能取來曬幹研末。她前前後後又嚐試了十數種香料,一塊混焚,才見到這煙盤結而散,如鸞鳳飛舞,這去酸味的香劑才算粗粗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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