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醉眠樓沒有了往日的紙醉金迷與夜夜笙歌,隻有幾個燈籠高高的掛在屋梁上,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靜謐!


    今夜的醉眠樓不再是那個讓男人流連忘返,讓女人咬牙切齒的青樓楚館,從外表看起來這裏和普通的大戶人家的庭院沒有什麽區別!


    葉知秋坐在雲雨閣上,冷眼看著這座從小生長起來的地方,現在這裏是多麽的平靜呀!


    醉眠樓!真的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呀!這裏是自己的母親花了一生心血的地方呀!


    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放到唇邊,輕輕碰碰這溫熱的液體!


    自古以來,美酒與美女都是穿腸的毒藥!


    今天這是怎麽了?葉知秋苦笑了出來,平白無故的怎麽會想起母親的呢?


    也許是因為自己真的喝醉了吧!


    母親,他那可憐的母親呀!人家說自古紅顏多薄命,這話可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錯!


    16年前母親帶著他離開醉眠樓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他永遠也忘不了在屋簷上隨風飄揚的紅燈籠,搖搖欲墜,仿佛昭示著母親悲慘又哀怨的生命!


    緊緊的握住拳頭,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不可以,不可以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頭好象都要炸開了一樣!


    母親,我可憐的母親呀!到頭來真正憐惜你的人也隻有我而已不是嗎?隻有你這個含辛茹苦生下來的骨肉不是嗎?


    母親,我好恨呀,我好恨……


    “叩叩”的敲門聲驚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葉知秋


    “誰?”他的聲音中有一絲的嘶啞


    “是我,程雲飛!”


    “哦!請進吧!”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葉知秋重新端坐在桌前,雖然他的臉上有些沉重,可是絲毫不剛才的痛苦,那些事情好象都不曾發生過


    程雲飛一進門看見的就是葉知秋憑欄而坐,舉杯獨飲的景象!


    風,撩起了他的發絲,落寞的搭在額頭!


    不知道怎的,他竟然有一股衝動,好象把這個少年摟入懷中,撫平他的哀傷


    看了他一眼“程兄,你還沒有走呀?”然後把目光重新調到酒桌上


    按下心頭的奇異的情緒,程雲飛走到他的身邊“我來陪你喝幾杯!”說完伸手,拿起酒壺欲倒酒!


    突如其來的葉知秋伸手按住程雲飛握住酒壺的手


    “這裏可是青樓呢!程兄和我這種人一起喝酒,難道不怕汙了自己將軍的名聲?”他有些挑釁的說著


    掰開葉知秋的手,程雲飛將酒到進杯中,猛的一口,幹掉了杯中物!


    終於,葉知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坐吧,程兄!”看著已幹的酒杯,他又重新的倒滿


    “程兄,今日小弟心情不好,若有得罪之處,請你多多原諒!”語畢,率先幹掉自己手中的酒!可能是喝的太急促了,一杯酒下肚,他竟大聲的咳嗽起來


    程雲飛走到他的背後,拍打著他的背“怎麽樣?”看著葉知秋隨著咳嗽而越來越紅的臉,他急切的問


    擺擺手,葉知秋沒有說話,見狀,程雲飛也回到自己的座位


    過了好久,葉知秋才緩緩的開口“程兄,今夜可願與我不醉不歸?”


    “知秋?”


    “哈哈,程兄不願意是吧?哈哈,也對,我是誰呀?我也隻不過是一個流連溫柔鄉的浪子罷了,怎麽敢有勞將軍大人陪我呢?哈哈,我還真的是愚蠢呀!”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下去,葉知秋漸漸的有點語無倫次!


    “你別喝了!”曆聲阻止著,程雲飛一把奪下他手裏的杯子“你醉了,我扶你休息去!”


    拉住葉知秋在空中飛舞的手,程雲飛環上他的腰,“知秋,你不要鬧了,你喝醉了!”


    “醉?程兄,你不要開玩笑了!”用力的推開程雲飛“我,葉知秋會喝醉?哈哈,你知道我葉知秋是什麽人嗎?我怎麽會喝醉呢?”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我葉知秋可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這裏——”用手指指他站的腳下“這裏可是我生長的地方呢!你說我怎麽會醉?”


    跌跌撞撞的走到窗邊,大聲的朝樓下喊著“柳媽媽,柳媽媽,酒沒有了,給本少爺拿酒來!”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半個身子就那樣掛在窗上,不住的嘔吐起來


    看著他晃晃蕩蕩的樣子,程雲飛的心差一點由嗓子裏蹦出來,多少次在沙場上的金革鐵馬都讓他麵不改色,可是看見葉知秋這樣的把生命懸於一線,他的心髒仿佛就是被人緊緊的纂住一樣的讓人窒息


    “你幹什麽?不要命了!”拉著他的衣襟程雲飛大喊!


    看來喝醉的人真的是沒有一絲的理智的,而且,該死的這個家夥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怎麽想要把他拉回來還真的很費力氣,難道喝醉了酒,人的體重也會跟著增長嗎?這個家夥喝醉了和清醒的時候一樣的難纏!


    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終於把葉知秋從窗戶上拉了下來,半拖半拉的把他仍到床上,“豁”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他還真是個麻煩!抬起手,擦擦臉上的汗水!


    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為什麽會這個樣子?為什麽在醉夢中都要緊鎖雙眉還要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程雲飛伸出手,顫抖著撫摩著眼前的這個醉酒少年的臉龐,此時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脆弱,


    手撫過他的眼角,濕濕的,他流淚了!這個總是張揚著一張笑臉的男孩子此時的臉上正掛著淚水!


    猛然間,程雲飛霍然站起身,自己在做什麽?


    心髒怦怦地跳動著,用手按住這份悸動,一定是昏了頭了!


    對,一定是的!要不然他怎麽會對一名酒醉的少年動了不該有的情愫!


    他一直可都是性向正常的大男人呀!


    看來程山是對的,葉知秋是個麻煩!他要早早的離開這間屋子才是!


    心中雖然打定了注意,可是看著葉知秋那張清水一般的麵龐的時候,他的心又動搖了


    “程兄?”葉知秋艱難的坐起身體,一手支撐著床鋪,一手揉著頭


    “你快躺下!”本來已經走到門邊的程雲飛聽見喊他的聲音回頭一看,他還是飛奔著回到葉知秋的床前!“不要說話,快躺下!”


    扶著他的身體慢慢的重新躺回床上,程雲飛壓了壓他身上的被子,“知秋,你喝醉了,我現在替你把平安找來,你不要動!”


    “程兄!”迅速的抓住程雲飛的手臂,葉知秋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不要擔心,我沒有事的!”他拍拍床沿“坐下來,陪陪我好嗎?”


    即使心中有著擔憂,但是他就是不能拒絕葉知秋的要求


    見程雲飛坐了下來,葉知秋反而閉上了雙眼!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程雲飛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一句平板的聲音由葉知秋的嘴裏迸了出來


    “恩?”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程雲飛一跳!


    葉知秋還是沒有睜開雙眼,不過由他不時抖動的睫毛,程雲飛還是可以判斷出來,他心中一定是隱藏著巨大的悲痛吧!


    “知秋!”他的手爬上葉知秋被子下的手臂!


    他在抖!葉知秋的身體在抖!


    “醉眠樓是母親一生的心血,在這裏她遇到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在這裏她生下了我,在這裏……”葉知秋咬住自己的下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是到頭來,她又得到什麽呢?”側過身體,他把手放進嘴裏,狠狠的咬住


    靜靜的聽著葉知秋的話,現在他什麽都不能做,唯一可以的就是這樣陪伴著他,聽他說著自己的心事吧!


    “剛剛我真的很生氣,因為程兄你也對醉眠樓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吸了吸鼻子“我這一路上和程兄相處下來,真的很喜歡你呢!可是就是我這麽喜歡著的你,竟然對我露出了那麽不屑的神情,程兄,你也看不起我這個人吧!”


    喜歡,知秋竟然說他喜歡自己!程雲飛因為這兩個字,心花怒放!


    “我怎麽會瞧不起你,你誤會了!”他急切的辯解著


    “是嗎?”床裏傳來葉知秋不大確信的聲音“我並不是在別人關愛下生長的人,無論被人怎麽看不起我也沒有關係,我從來都不把別人的臉色當作一會事!要是我每天都活的那麽小心翼翼,我想我應該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感覺到手底下的身體抖動的越來越厲害,程雲飛想阻止他繼續說,可是葉知秋就像個上了發條的玩具繼續自顧自的傾瀉著他的不滿


    “從小聽到大的最多的兩個字就是野種,每天必要的功課就是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怎麽討人的歡心,隻有這樣我才可以存活下來,漸漸的成為連自己的情緒都沒有的人,即使心中有多麽大的哀傷也不可以表露出來!”他冷冷的嘲笑著自己“你知道我有多麽厭惡自己嗎?為了活下來,為了活著……”時間在那一刻仿佛都靜止了,屋子裏隻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音……


    “別說了,別再說了,知秋,我懂,我都懂!”葉知秋的話隱約的觸碰到他內心中最為脆弱與柔軟的地方!


    “不,你不懂!”猛然的坐起身體“你懂什麽?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怎麽會懂我的心情?”他的臉上的狠硬的神情是程雲飛從未見過的


    “我——一個風塵女子的孩子!一個連自己的父親都不屑相認,被人鄙視的娼妓的孩子,是怎麽生存下來的你怎麽會了解!就因為我的母親,我一輩子都要背負著這個命運,這樣的我的心情你又懂什麽?你懂什麽?”好象釋放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大聲的嘶喊之後葉知秋無力的癱軟在床上!


    他就像一塊腐朽的木頭在茫茫大海上漂浮,嘴裏不住的叫著“娘親,娘親”


    整個夜晚,葉知秋就是這樣哭醒了又迷糊著入睡,睡夢中有迷糊的叫著母親,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真正的睡著


    守了一整夜,程雲飛就這樣寸步不離的守著意識不清淚水模糊的葉知秋,他細心的擦拭著葉知秋臉上的淚水與汗漬,溫柔的就像一個對待心愛妻子的丈夫


    “知秋,你的心情我懂的,我真的懂的……”他的嘴裏呢喃者,而思緒也飄蕩著回到了那一年……


    放飛了手中的信鴿,平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做是對還是錯!


    自己這個樣子向老爺子通風報信的確是對不起知秋少爺,不過要是知情不報,早完會被大家給撥一層皮!


    真是的!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倒黴的事情怎麽要他碰上了?


    比了比自己的身高,真是很可憐呀,明明都已經14歲了,怎麽還是這麽的矮?都怪葉知秋這個怪人,隻會壓迫他,早知道自己就混跡江湖了,說不定早就混出什麽少俠之類的大名了,那裏還用跟著少爺受罪,哎!自己真的是很命苦呀!


    重重的把信拍在桌子上“他要氣死我嗎?這個孽子呀!”屋內的老者暴跳如雷的指信大罵!


    “孽子也是你教出來的!”坐在椅子上的紅衣女子氣定神閑的喝了一口茶,不徐不急的說


    “你,你,你給我住嘴!潑出去的水還有什麽資格在我家說話!”老人指著女子的手都在哆嗦!


    “月兒,你爹很煩了,別在惹他了”旁邊的夫人溫柔的說著


    “就是,就是,老婆,你就不要惹嶽父大人了!”一邊納涼的男子也說著


    撇撇自己的夫君,又看看自己的母親“諂媚 ”


    聽了她的話,老人在也受不住了,指指紅衣女子以及身邊的夫君“你,你,趕緊消失,趕緊走!”他可不想給這一對不肖的子女氣爆血管


    “走?好呀!我走是很容易,到時候你的心肝寶貝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可不要求我幫他!”紅衣女子威脅到


    一想到自己的小寶貝,老者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旁邊的夫人也是不住的搖頭,唉聲歎氣“老爺,那個孩子,他怎麽就那麽死心眼?”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夫人不禁同情!


    “就是,他怎麽就那麽不開竅,不知道隨誰?”老人也是無奈


    “誰養的就隨誰!”紅衣女子不識相的聲音又響起,這次老人是把它當作耳邊風,不聽也罷


    “我說,嶽父大人!”為了不讓老婆大人與嶽父大人兵戎相見,乖女婿說話了“目前把人找到,帶回來才是正事吧?”搖搖扇子,自鳴得意的說著


    “對!”老者一拍大腿“乖女婿,你說的對!”


    看看不成體統的女兒,又看看一向最會討人喜歡的女婿“賢婿呀,這個重要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然後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終於找到個合適的人,他的小寶貝很快的就會回到身邊了,哈哈!


    “嘎!”正在搖晃的紙扇由於驚嚇過度用力過猛,提前壽終正寢


    “活該!”一點都不給麵子的老婆微笑著走出大廳的門


    都是傻瓜,一個比一個笨!


    不管是任性別扭的葉知秋,還是自作主張的相公,都是傻瓜!


    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什麽頭竟然和他們成為一家人,真是可憐!


    葉知秋,你真是個笨蛋,女子狠狠的踩下腳下的泥土,真的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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