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一刹那臉板起來,好不冷淡,見葉生嚇到了臉色緩和了幾分:“葉生,聽我的,好嗎。” 葉生呆呆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敢違逆這時候的沈昱,這看似請求商量的語氣,實則不容反駁。 成奎頂著大風,開車去請來了私人醫生,葉生怪難為情的,這點小傷大費周章叫人家來一趟。 本來他是想抹點藥油就好了,沈昱不待商量就給成奎打了電話。 什麽叫小傷,沈昱暗惱,手心、小腿,都有淤青,沙粒刮出絲絲血跡,膝蓋上的褲腿也蹭破了,撕下來就滲血。 沈昱漫不經心翻著一卷經書,客廳那頭是葉生和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生。 他聽到葉生輕輕倒嘶涼氣的聲音,終究忍不住放了書,推著輪椅過去了:“給我吧。” 醫生抬頭詫異一瞬,將手裏的棉簽藥酒給了沈昱,又細心說了醫藥箱裏的東西用法。 沈昱聽了一遍就能記住,不耐煩把人和成奎都趕走,他已經不能多忍受外人侵占他的地盤。 葉生驚訝地看著,沈昱低頭彎腰,耐心給他細細清理傷口,感歎著沈先生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溫柔人,不忘因為他方才不愛護自己,導致沈昱變臉的事。 他不覺得沈昱那樣不對勁,反倒全怪責於自己。 還沒有人如此珍重他呢。 “沈先生,你笑一笑,好不好?”葉生齜牙笑出一口齊整的大白牙,內心忐忑。 沈昱臉被他捧在手心裏,維持了一秒的錯愕。 沈昱這才發現,他表麵如常地給葉生處理傷口時,不知不覺竟卸了偽裝的溫柔麵具。 幸好冷漠的神情被低頭垂落的劉海擋住了。 也不知道葉生是不是對別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他直覺沈昱現在的心情不好。 “沒事了,下次葉生要注意安全。”語調溫柔如常,沈昱彎眸一笑,輕輕捏捏葉生臉頰。 真傻,這樣傻乎乎的表情,破壞了那張他中意的慈美莊嚴的臉。 不過意外的看著不討厭。 他也就沒說,讓葉生不能再這樣笑。 沈昱隨意開口,叫葉生今天陪他一起午休,是真的一張床上的陪。 美其名曰,防止葉生睡姿不老實,蹭掉了身上的藥酒。 實則是為了更進一步的關係發展,做好準備。 適當遞進程度的親昵行為,可以防止關鍵時刻的生疏,尤其是像葉生這樣害羞的人,容易放不開。 葉生好想吐槽,他可以不午睡,可惜不敢講,他感覺今天觸過一次沈昱的逆鱗,不敢再冒犯。 他乖乖躺在床內,嗅著房間內獨屬於沈昱的氣息,時間在似睡似醒和昏昏然之間悄然流逝。 躺了一下午,睡粉了臉頰。 揉著眼從沈昱手裏接過手機,是於洋打來的電話。 隻聽手機裏風聲呼嘯,嚇人得緊。 一個誇張做作的聲音喊:“啊,我要被風吹走了,葉生救命!” 葉生渾身一機靈,登時清醒:“大哥你怎麽……了。” “葉生我都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信大哥逗人的把戲!”於洋搶回了手機吼葉生。 葉生還聽到他轉頭又去訓鹿鳴的聲音,伴隨鹿鳴略顯輕揚的笑聲。 大哥今天心情很好啊。 “村長你們沒事就好,”葉生撓撓臉,“外麵風大,注意安全,早點回去吧。” “還用你說,不對,我怎麽聽著你不在室外呢?” “啊,那個我在上課,我回來了。”葉生瞬間揪緊了被子,答得漏洞百出。 沈昱原本含笑倚在床頭,聽葉生和朋友說笑還挺有趣,漸漸聽著就不悅了,葉生一點不敢透露他的存在。 實際上葉生卻是在思慮著,下一次旅行回來,如何鄭重地把他的沈先生正式介紹給朋友。 也許他母親那邊,他還不能說,但朋友們那邊就沒關係了。 葉生一直在認真想著,籌劃著,篝火的焰光在他臉上鍍上一層瑰麗,動人心魄。 韓記者收回視線轉頭,專心聽篝火旁圍坐一圈的驢友談心。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針對葉生而舉行。 在這個西北疆域內的遼闊戈壁,他們表麵是和一個驢友團的旅遊記者們有了偶遇,相談甚歡,一起紮營露宿。 夜間睡不著,互相表演才藝,以圖一樂,漸漸話題深入,暢談人生,吐露各自心事,實際上都是為了給葉生傳遞一個觀念—— “很多人都以為旅遊記者是夢幻職業的代表,可誰知道,我們旅遊記者並非隨心所欲的旅人呢。唯有身處其中,才知道個中苦楚。“ “確實如此,當旅遊變成了一份必須完成的工作時,原本應該享受的樂趣就會轉變成責任義務,還伴隨各種限製,我們並不能肆意妄為,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不斷有人附和,一時間引起情真意切的共鳴。 “我們出差時,除了有可能碰到喜歡的行程,皆大歡喜,也會有不喜歡的,即便是不喜歡的,你也要硬著頭皮從中挖掘出可寫的內容。因為你的工作就是這個。” 旅行記者這份看似令人豔羨的工作,實則伴生著常人難以理解的壓力和焦慮。 疲乏、無聊、虛無,居無定所的漂泊,仿佛沒有盡頭的旅程,不斷的獨來獨往。 偶然停駐的路上,記錄鏡頭的異鄉生活與人物,卻成了他們旅途的辛辣諷刺。 “不見得每個人都能追尋到旅行的意義,但你一定可以找尋到生活的意義。”一位女記者訴說旅行艱辛時,和葉生他們分享她女兒的照片。 韓再一次轉頭記者看葉生。 葉生抱膝望著篝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罷了,韓記者招呼他進帳篷睡覺,這種灌輸想法,改變念頭的事,需要的是潛移默化的影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然而看到葉生這天後,不自覺增加和沈昱,和朋友與家裏人聯係的次數。 每到一個地方,看到美景美食,有趣的人,不是全身心沉浸其中,忘我的享受欣賞,而是掛念著拍下照片,和沈昱他們分享。 韓記者心想,影響這麽快就有效果了嗎。 葉生初始的旅遊目的早就改變了啊。 美麗的淡水湖泊,藍天綠草,飛起遷徙的白鷺,撲騰著潔白的羽翼飛向南方。 韓記者怔怔仰望著此一刻的震撼美景,倏然出聲:“是候鳥嗎,其實是家雀吧。” 葉生不解回望,感覺是在跟他說話。 韓記者卻沒再開口,在後麵看著葉生奔跑歡呼起來的背影,思緒飛遠: 天性如此,葉生並非愛遷徙的候鳥,他就像簷下的雀鳥,即使一時向往自由的藍天,但最終還是會回歸戀慕的家庭。 葉生心之所係,並非他以為的詩與遠方。 他按命令所做的一切,也算是悄無聲息引導他回歸本心。 這樣想想,負罪感也就沒那麽強烈了。 韓記者把人叫回來,繼續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他依舊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費心費力想著如何促使葉生想法轉變。 但其實,真正促使葉生改變念頭的,隻是很小的一件事,並不需要他大費周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x”,灌溉營養液 +17第38章 潔癖成性 進入十一月份的深秋。 秋雨綿綿寒涼, 一陣秋雨一場涼, 好像要入冬了。 途經春城時,葉生去了醫科大見老同學玉樹。 也就是在那裏得了啟發,他恍惚發覺, 已經在外麵旅待了這麽久, 該回去看看了。 朋友是光滑細膩的冷白皮,說話慢條斯理,聲音特別溫柔, 很少笑,笑起來也是笑得靦腆的男生。 他雖然跟玉英一個姓氏,倒沒什麽親戚關係, 隻是出自一個宗族的。 兩人繞著湖上的環橋說話。 葉生走在前麵, 頗為鬱悶地跟玉樹告狀:“我覺得鹿鳴最近越發悶.騷了。”前天又騙人逗他玩。 玉樹:“啊?”簡簡單單的一個音節回他。 算了,他為什麽要盼望鹿鳴高配版的跟他一起吐槽。 葉生趴著欄杆喂底下的小鯉魚玩。 “葉生。”玉樹這時候說話了,他聲音永遠細細柔柔的,人也溫柔,笑起來和鹿鳴一模一樣,都是抿唇淡淡地笑,極克製。 葉生就沒聽他們倆高聲說笑過。 “葉生, 鹿鳴是不是戀愛了。” 肯定的語氣。 葉生拋食的手一頓, 垂死掙紮:“他、他不是一直在談戀愛嗎。”和玉英, 雖然早分了。 玉樹轉頭,說得雲淡風輕:“我是說,和男人。” 葉生震驚中成了呆滯臉。 玉樹在橋上的長椅坐下, 他是他們中最聰明的,高考第一名的成績可以證明。 而且他還是和鹿鳴最要好的,雖然葉生根本不知道這倆寡言少語的人是怎麽交流的,大概是腦內精神聯係? 但那足以證明,玉樹比任何人都了解鹿鳴。 “你在擔心什麽?”葉生也在他旁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