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他表現太熱情了? 好像是。 大概沈昱會以為他被狐狸精附身了吧。 畢竟以前那麽個臉皮薄易臉紅的人,乍相見表現這麽主動,愣誰都會招架不住。 壞心眼的, 估計還會覺得他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討好他。 可誰知道……他是真的別有用心製造這場再相遇呢。 目前看來效果不錯, 他的人設很給力。 葉生心情大好,哼著調回出租屋,收拾了下東西, 去學校。 守了兩節晚自習,又去學生們的寢室轉了一圈。 去年這批高一學生剛離開家庭,步入陌生的高中生涯, 他也是剛回來當班主任, 新手上路。 過去一個學期是,師生之間也算互相扶持,適應了高中節奏,彼此感情都很深厚。 他先去男生宿舍,半大小孩們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寒暄,出來他就收獲了一堆土特產,他推拒不掉。 幹脆提著這些去女生寢室分了, 他個男老師不好進去, 在外麵走廊走了一圈, 站在門口遞了進去,又囑咐了幾句保暖和早點休息的話。 女孩們笑嘻嘻應了,拿了東西進去, 又提了自己的特產返回,一股腦塞進他手裏:“何老師不能拒絕,也嚐嚐我們家裏的手藝,絕對不比男生們的差。” 這也要比較?葉生好笑:“行,老師嚐嚐,明天告訴你們誰家的更好吃。” 都是家裏頭自己做的小吃零食,也不貴,沒必要拒絕學生們的好意。 他出宿舍樓時,看到隔壁幾個寢室的學生還在挑燈夜讀,那緊張嚴肅的氣氛,恍惚以為他們已經步入高三了。 和同層樓其他寢室嬉戲打鬧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他直覺沒必要如此,勞逸結合才好嘛。 又不好開口,這不是他班上的,是隔壁二班郝漢老師班上的學生。 郝漢一向對學生嚴格,管得嚴,實施的是軍事化管理,剛好和他秉持的教育理念截然相反。 上個月他為一個被體罰的學生說話,郝漢就把他說的裏外不是人,就差明說他居心不良要帶壞他們班的學生了。 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沒考過他們一班,隻怕又加大了對學生的管控力度。 高三學生都不是這樣過活的。 剛好他走到高三的教學樓,上去找何進。 整棟樓氛圍肅穆,自有一種學習氣氛在,不用老師督促也知道要認真學習。 一中三個年級下晚自習的時間其實是統一的,隻是高三的學生自覺延遲了一個小時。 葉生上來時,正好看到何進在講台上給他的同學講解習題,從數學到物理化學,他一個人就撐起了整個場子,小小年紀,氣場驚人。 此情此景,倒是讓葉生額外懷念自己的高中生活,以前他們班長也會每個自習組織學生講解題目。 何進看到他出來,葉生把他大姐準備的雞湯遞過去:“來,潤潤嗓子。你媽務必要我每個星期給你熬的。” 作為高三學子的何進都沒這麽緊張,何大姐倒是天天戰戰兢兢,生怕兒子在學校吃不好睡不好,耽誤了高考。 何進也習慣了他母親的敏.感,老老實實站在走廊上喝完。 葉生把學生的特產分了給他,又說:“阿進,舅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何進拿湯勺的手放下,正色一本正經看著他:“舅,你說。” 葉生就笑:“哈哈,你喝你的,不用這麽緊張,順便聽一耳朵就好了。” 何進一貫聽他的話,拿回湯勺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就是舅的前對象回來了,想拜托阿進照顧一下他的侄子,祈樂天應該會轉學到我們一中來。” 何進一哽,差點噴出一口雞湯,好艱難咽下去,放了湯勺說:“我……我還是聽小舅你說完再喝吧。” “舅就是先跟你通個氣。”葉生眨巴眨巴眼,說得好不自如。 ——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祈樂天確實要轉學到一中。 祈樂天原本是想趁他小舅今年從國外回來,傍上他小舅的大腿,逃避讓他喘不過氣來的高三。 沈昱去哪,他去哪,理由就是三年多不見,他想他小舅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他小舅一下飛機,馬不停蹄就奔這個小縣城來了。 做的還是長期打算,要落戶居住的那種! 祈樂天的話已經放出去了,事已至此,也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早上出門前,他被人特地叫住囑咐,要乖,要聽話,不能惹老師生氣。 否則你就滾回家去吧——他看著小舅那張陰森森的臉,自動補齊沈昱的言外之意。 前途渺茫,未來艱難,他縮著脖子跑出酒店,春風一吹,醒悟過來。 他和那位何老師不是一個年級的啊! 那他還擱這小心什麽? 當即改道去尋歡作樂。 廢棄廠房外的破舊籃球架下,水泥井筒上,是他來這個小城後,不到兩天新交的狐朋狗友。 或站或蹲,身上穿的名牌貨雖然和這地界格格不入,但確實是本地聲名狼藉的不入流小團夥。 領頭羊叫趙陽,也是格外有名的趙小霸王。 祈樂天之所以能看上他,和他一起玩,不僅是因為趙陽格外能來事,哄得他很開心,也是因為他覺得這小子愣。 趙陽是某位縣領導的家屬,身邊跟著玩的也是在城裏有錢有勢的一幫混小子。 結果跟他們作對的是另一個沒錢沒勢的小團夥,老大叫黑魁哥。 爭的是廢棄廠房外麵這一塊地界。 祈樂天就沒見過,有身份的人為一塊破地盤,自降身價跟平頭百姓爭得頭破血流,還打不贏人家。 他知道後都要笑死了。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接受趙陽的奉承,就是為了看他們能不能打過黑魁那一幫人。 今天好像是趙陽這幫人爭到了籃球架的使用權,他們這群富二代,明明有更好的地方不去,偏要跟人沒地方去的爭。 祈樂天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百無聊賴地加入打了一會籃球,到底覺得不妥——他還是去一中報道吧。 沒去和遲了去,是不一樣的概念。 趙陽那幫人攔著他,讓他不要走:“一中上學多沒意思,那學校管得賊嚴。” “就是,當初趙哥家想花錢進去,那校長油鹽不進,忒可恨。” “天哥還不如轉到我們職高,隔一塊玩也方便。” “屁!”祈樂天毫不客氣啐他們一口,他自從來了這,就跟這幫人學跑偏了,動不動就飆髒話。 “我可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誰跟你們一道!”不是祈樂天自誇,他高中和初中的成績也不是一個概念。 他是憑真本事進的一中,雖然能轉學成功也有他小舅的關係在。 後麵一幫人噓聲起哄,祈樂天毫不在意提了書包走,他跟這些人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 回頭他跟沈昱走了,回了京市,也就沒任何交集了。 —— 都說外甥肖舅,這話放在祈樂天和何進身上都不成立。 祈樂天沒學到沈昱的城府,葉生也沒有何進的精明。 何進的底細,遠不是他外表的沉悶嚴肅能涵括的。 這一點,祈樂天第一眼見到何進真人就直覺感受到,卻要在好久之後親身體會。 誰讓他跟小舅一樣心高氣傲呢。 祈樂天站在講台上看下麵,等著老師給他介紹安排座位。 何進板著臉回望,無動於衷。 他們兩個人,未見麵前就是相看兩相厭,都對對方沒有好印象。 祈樂天是被何進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打擊到了。 何進是覺得祈樂天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少爺,還是個沒腦子的。 連中學的基礎題都不會做。 這一會真真見到了人,依舊沒改善印象。 何進心裏隻是加上了一點,白白淨淨,意氣張揚,一看就是溫柔富貴窩裏出來的,沒受過委屈。 看人時要麽不自覺睥睨,要麽斜睨,顯而易見的自視甚高。 不過這也是人家的底氣,沒什麽好說的。 真要說起來,馬馬虎虎,不算討厭,也就一張臉看著討喜。 人設可以用兩個字概況:嬌貴。 祈樂天看他也是滿目新奇,居然不是他臆想中的書呆子臉,一張臉還挺俊朗,身材板正結實。 不過嚴肅得依舊討厭,老成持重得太過分了! 他坐下來這麽久都不跟他打一聲招呼,還是新同桌呢! “喂,你是被502膠水粘起來的麵癱嗎?” 何進寫字的手一頓:“請認真上課,祈樂天同學。” 看,就是這樣,他怎麽自來熟引他說話,都是這樣不冷不淡,不溫不火的態度。 難道要他像小時候在家族聚會上辦小醜一樣,才能逗他笑嗎? 祈樂天氣鼓鼓,漸漸也沒了上課的熱情,趴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