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大吉大利(o^^o) 加更~第62章 震撼 跑是不能跑的。 沈昱自詡沒怕過誰。 氣定神閑邁進廚房, 下一秒又是一個趔趄。 何母撐著窗子看天井玩耍的年年:“葉生三年多第一次回家, 指著小年跟我說,這是我外孫。” 換言之,她說:“年年要叫我外婆。” 沈昱險些沒撐住拐杖, 不知名的情緒被他閉了閉眼斂去。 深呼口氣, 他道:“我知道了。” 何母便沒說話了。 算是委婉地承認了年年另一個爸爸的身份。 葉生坐在台階的小板凳上,眯眼望望院外,雨過天晴, 陽光大好。 午後幼兒園組織孩子們去春遊踏青。 何進這個強迫症患者,代鈴鐺上課時,給每個小蘿卜頭矯正坐姿, 排列好課桌, 一定要做到整整齊齊,端端正正才能罷休。 這回他隨行,也要孩子們手拉手整齊排隊,非常講究秩序和紀律性。 鈴鐺走在前頭,他殿後,鈴鐺莫名像身後掛了一串蘿卜咯咯笑著跑,何大姐追得追不上。 葉生就想起小時候帶何進種蘿卜的場景。 一個蘿卜一個坑, 種出來的一畦畦大白蘿卜青葉子隨風飄蕩的高度都是一樣的, 如果有拔.出來大小不一致的, 何進就會皺眉全身難受。 他侄子的強迫症真的是小時候就明明白白表現出來了。 葉生想到他還讓何進照顧祈樂天就心虛,祈樂天是個自由散漫慣了的,怕不是讓他侄子頭疼萬分。 這時節正適合踏青, 春光明媚,草地也曬幹了,青嫰的綠草間冒出白色紅色的格桑花、蒲公英,由得人在上麵打滾。 鈴鐺帶頭唱起童謠,孩子們跟著唱,歡快的童聲飄蕩在青山綠水間,一路穿過田埂稻田,往那山上平坦的野地裏去。 孩子們都是野慣的,卻是第一次在老師的組織下出來,個個都很興奮,在山野間撒歡兒地跑。 可要是葉生叫一聲不能跑遠,他們又會很乖地聚過來,安靜聽著他囑咐。 葉生為他們準備了各種可口的小零食飲料,鋪開野餐墊在草地上,孩子們渴了餓了便能取來吃。 他盤腿坐著,身邊是抱著年年的何母,看鈴鐺這個小老師帶著孩子們玩小遊戲,老鷹捉小雞,翻跟鬥,丟手絹,采花,折花環…… 鈴鐺熱得俏臉紅撲撲,何進與何大姐跟著防備孩子們摔跤受傷,也熱出一身汗。 葉生便招呼他們過來休息。 沈昱帶著成奎尋過來時,草地上,孩子們都環繞在葉生身邊,聽他給他們講小故事唱童謠。 輕柔的嗓音一點點如風飄搖,萬裏碧空如洗,白雲團團悠悠,變幻成各種小動物形狀,連微風都這樣和煦。 沈昱頭一回感受到,歲月靜好的含義。 沉寂許久的心髒再度受到震撼。 就像昨日下午,踏入圍屋看到葉生那幕的觸動,無由無故,突如而至,毫不講理。 一個孩子先看到他的到來,舉手叫:“葉老師。” 葉生轉頭看到他,眉眼彎彎笑。 沈昱禁不住也想笑,不是以前那種虛假疏離的假笑,或是為了蒙蔽葉生營造溫柔人設的笑容。 是真正打心底裏的舒心笑。 臉部肌肉動動,卻因多年的生疏變得不會如此笑了。 沈昱心想,此刻的他一定很可笑。 一個孩子卻在這時候跑過來抱住他大腿:“伯伯,你是從大城市來的嗎?” 成奎想把那孩子報開,沈昱揚手示意不必。 他俯身抱起那個不知名的孩子,落在他臂彎間,單手抱著向葉生走過去:“是,你想去那裏看看嘛?” 葉生笑著給他接過孩子,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不想。”那孩子悶悶地搖搖頭。 沈昱撐著膝蓋坐下的動作一滯,他看邊上他最熟悉的槌槌。 槌槌也說他不想去大城市。 “為什麽?”沈昱對孩子也跟與大人說話一樣的態度。 槌槌說:“那裏有我的爸爸媽媽。” 沈昱詫異微不可查挑眉,那不是更應該想去嗎。 接著更多孩子也附和,說大城市的不好,可要他們說個所以然,又說不明白。 到底還是四五歲的幼童。 葉生附耳過來,小聲解釋:“他們的父母都在外地謀生,常年見不到幾麵,對這些孩子而言,那是奪走他們父母的凶手。” 雖然他們父母也從大城市給他們帶回了新鮮的玩具和衣服,但他們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 大城市是個籠統的名詞,他們不能隨便進去,他們的父母也不能隨便回來,那就像個遙不可及的禁地。 對槌槌而言更是,在他心裏模糊地認為,他的父母是被大城市的燈紅酒綠迷花了眼,才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 孩子們畏懼著,也憧憬著,很多年以後,也會步上他們父母的老路。 妮妮也是被大城市帶走父母的孩子,父親跟個女人跑了,母親不知所終。 她這些日子一直思念著模糊的存在,卻很懂事地不會說出口,今天也是被這個關於大城市的問題勾的,小小聲在葉生耳邊說:“葉老師,我想要我的爸爸媽媽。” 葉生和何大姐她們一直致力於不打破她的幻想,不忍心道出實情,便一次次用她父母在外麵打工的借口搪塞過去。 “葉老師知道啊,妮妮想爸爸媽媽了,可是他們要在外麵掙錢呀,掙到錢才能給我們妮妮買漂亮的發卡和裙子。” 妮妮攬了他脖子,埋在他頸間:“他們在哪裏,是大城市嗎?” “是……” “大城市在哪,葉老師。” “在……在我們的南方。” “南方又在哪?” 葉生答不出來了。 他環視一圈眼巴巴看著他的孩子們,深吸口氣笑:“葉老師帶你們去看,南方在哪。” 何進、穀聲、鈴鐺、何大姐、成奎,幾個大人能背的背,能抱的抱,把綠蔭幼兒園十九個孩子加槌槌和年年,一起帶到山頂。 沈昱深深看一眼葉生,牽住他的手,踏過崎嶇的小路,終於到達了山頂。 這地方四麵是青山綿綿環繞,看不到盡頭,雲霧繚繞山頭,一輪紅日發出耀眼光芒。 葉生說:“大城市就在山的那邊,跨過這些山,一直往南走,往南走,就能走到你們父母工作的大城市。” 槌槌再也忍不住:“葉老師,我的爸爸媽媽也在那裏嗎?” 葉生摸摸他小腦袋:“嗯,都在南方。” 槌槌順著葉生指的方向認真看:“我看不到,葉老師。” “那裏有點遠,所以看不到。” “有多遠啊,葉老師?” “很遠,等槌槌長大了,就能去找他們了。” 妮妮抱過來插話:“我爸爸媽媽什麽時候能回來?” 葉生說:“過年的時候。” 孩子們便很期待地笑了。 葉生將帶上來的畫紙和彩筆分發下去:“葉老師現在帶你們玩個遊戲,大家要在自己拿到的紙上畫畫和寫字,就寫你們想說給爸爸媽媽的話,畫你們想給他們看的東西,聽清楚了嗎?然後我們就把紙折成小飛機,往山的那邊扔,讓它們一直飛,一直飛,看它們能不能飛到你們爸爸媽媽的身邊。” 孩子們都躍躍欲試,既覺得好玩,也懷揣了希望。 很快,無數白的彩色的紙飛機,在許多的注目下乘著風,飛向了南方。 —— 夜幕降臨,圍屋裏隻剩下幾個人,何進先回了學校,鈴鐺和穀聲送完孩子們也回家了。 原本沈昱也該走的,在何母與何進的雙重虎視眈眈下,愣是坐著沒動。 他留下來是有正當理由的。 晚飯後,葉生疲憊了一天,很想上樓去睡覺,何母與何大姐早帶著三個孩子上去了。 沈昱拉住他,委婉提議:“你不覺得,將今天他們塗畫的畫,寫好的字直接郵寄給他們父母會更好嗎?” 葉生一頓,他這會兒不隻身體疲倦,心情也沉重。 他沒辦法解答孩子們的問題,也沒辦法為他們的思念做些什麽,最後用折紙飛機的方式就是個糊弄孩子的把戲。 山上孩子們眼含期望地目送紙飛機飛遠,他們有多高興,他就有多自責。 那些承載希望的紙飛機,結局不過是落在山腳下,成為一攤泥汙。 沈昱目不轉睛瞧著葉生,心裏又別扭又憐惜。 別扭是自個的自私,聯係是對葉生的愛憐。 不是說葉生那個方式就不夠好,他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保護孩子們的美好願望。 相當於葉生的夢幻做法,沈昱的思考一向更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