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哥,你聽我說。」她要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焦大哥,遙卿此生別無他求,二妹遙薰已有了很好的歸宿,小妹遙筠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她也有了心愛的人。」一段話就說得她氣喘籲籲,胸口不適。


    「你一再為妹妹們打算,她們都已有了好夫君,難道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嗎?」焦銘神情怨懟壓抑地低吼。


    「我想你不曾忘記,我說過我會……」她並非想孤獨終生,隻盼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說不定哪天還會回到身邊與她相守。


    「對,你說過你不會嫁人,你又何必如此懲罰自己?淪落風塵不是你的錯。」他自以為是的說道。


    蘇遙卿垂下螓首,深深地歎口氣。她無法說服這個愚鈍的家夥,真是挫敗。


    「焦大哥,我困極了,你也回房早點休息吧。」看來要從長計議才好。


    「好好睡吧,今日不談這事,你先睡下,給你配的草藥裏還差一味藥引,我去郊外的山野裏找找。」


    沉默的點點頭,她臥入床褥裏,隨即屋中的燭火熄滅,焦銘離開。


    在夜色裏,她不安地眨眨眼睛,心事暗轉,也許睡醒了,一切麻煩都會過去。


    她安慰自己,迷迷糊糊地陷入黑暗,呼息聲在幽暗的屋裏漸漸變得平緩規律。


    困在烏雲中的上弦月,緩緩地躍出雲端,彷佛是感受到月光浸照在後背的力量,讓蘇遙卿微微警醒。


    不好!床內怎麽多了一個人?


    慌亂頓時爬滿她心坎,當即她又冷靜下來,摸到隨身的符咒,心安定不少。


    對方也察覺到她蘇醒了。


    「真抱歉,趙某人失禮了。」有禮的帶笑男音,沒有一丁點的猥褻之意。


    好聽的聲音、帶著笑意的語氣,猛地擊中蘇遙卿,令她心頭一慌。這聲音何其熟悉,雖然已闊別十幾年,卻日日折磨著她。


    「我想你一定是嚇壞了,趙某人實有難言之隱,不得不冒犯姑娘的香閨,等風頭一過,趙某人定會如風離去,絕不給小姐添任何麻煩。」趙冼鋒語畢,豎起耳朵等著對方的尖叫或是咒罵,結果回應他的是悄無聲息。


    嗯?難道這位小姐是啞巴他有這麽好運?


    兩個人麵對麵的躺著,氣息交融,月光殷勤地將男人的輪廓映入蘇遙卿眼底,曾經年少的他,成年後又再度回到她眼前,而她則逆著光,渾身沒入陰影中,令趙冼鋒看不清她的麵孔。


    她的沉靜令他不由得伸手一探究竟,不意竟換來滿手濕冷的淚水。嗯?嚇哭了嗎?


    「你在哭什麽」


    仔仔細細掃過那俊美的麵容,蘇遙卿目光下移,定定地看著他束帶上係著的玉佩,熟悉的情潮湧上心頭,淚流得更凶了。


    「你如何到我床上來的?」她用瘖 的嗓音問。


    她終於有了回應,趙冼鋒溫厚一笑。


    「我從窗戶進來的,本以為這屋裏無人,躲上床才發現小姐你也在此,隻好藏在你背後。」他心中暗自讚賞她的鎮定,不見慌亂失常,若是換了其他尋常千金小姐,他的耳朵可能會被尖叫刺穿也說不定。


    又是一陣靜默,他能感覺得出身前的女人一直在流淚,不過那淚對他來說太莫名其妙,壓根不知她在哭什麽?


    「姑娘,趙某情非得已,得罪了。」不過她的淚水仍是激起他的內疚。


    他無奈,誠懇地軟言相求,蘇遙卿每聽他說一個字都心如火烙,淚更是停不下來。


    「哎!姑娘你真不該怪趙某,要不是走投無路,亦不會讓你受此委屈。我今日才到鎮上,打算辦些正事,好死不死,遇到西江縣裏的女惡霸,非逼得我與她翻雲覆雨,恰好我的護衛被我派去送位年老的大娘渡江,未能回來。我早耳聞女惡霸的諸多事蹟,以為隻是訛傳,今日才知傳言不虛。」


    西江縣可謂是那女惡霸的天下,連官府都無力管束,害他這位天潢貴胄,落荒而逃。


    說話間,隻見窗外一片火光幢幢,執著火把燈籠的家丁四下搜查找人,  的拍門聲在院內乍響,叫罵聲不絕於耳,看來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女惡霸就會搜到這房內。


    「這女惡霸真是無法無天!」蘇遙卿火大地說道,拳頭握得死死的,呼吸更加急促。


    「是啊,被她抓住就慘了。」


    「你不會製伏她嗎?」


    「我不打女人。」他是謙謙君子,怎麽可以跟女人一般見識


    事情緊急,已容不得她沉湎於過去的傷痛。


    「姑娘,你幹麽扯我衣裳?」趙冼鋒傻眼了。難道剛跳出狼窩又入虎穴?


    「想不被抓走,就把長衫脫掉,快!」蘇遙卿努力抵抗腦海中一波接一波襲來的眩暈,奮力去脫他的衣物。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紛紛滴落,本想反抗的趙冼鋒怔住了。她為什麽哭?哭得他心裏頭煩成一片。


    算了、算了,就先依她吧!他自行脫好衣服,又依她的命令趴伏在床褥上。


    接著她的手靈巧地取掉他的頂冠藏入床側的褥子下,拉來絲被蓋住他的頭與全身,挑開掛在銀勾上的帷幔,把他的身形藏好後,她竟跨坐在他腰上。


    趙冼峰一驚,「姑娘,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麽?」不會莫名其妙失身了吧!


    「閉嘴!」


    嘴上低吼道,蘇遙卿手上未有片刻耽擱,把自個身上的中衣鬆到胸下,露出裏頭的青綠小兜,再弄亂頭發,擺出一副貪嚐魚水之歡的浪蕩女模樣。


    才剛調整好姿勢,門砰地就被拍開了,明晃晃、黑煙滾滾的火把,照亮屋裏內外。


    蘇遙卿的眼睛被強光刺痛,她用手擋在眼前,先發製人的斥道:「誰這麽不長眼,打擾本小姐做生意?」氣勢冰冷又放縱。


    女惡霸被這麽一吼,倒也楞住,瞪著她滾圓的眼睛,死盯著床上狂野的女人猛瞧。


    「你是誰?」跟在女惡霸屁股後頭的女隨從站出來喝問。


    「我是汴梁城的花魁蘇遙卿,你們又是誰?」


    「是妓女在陪客呢!」女隨從大叫著。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蘇遙卿呀,哈哈哈!難怪呢!」女惡霸與眾女隨從們笑了起來,笑聲中惡意十足,眼色下流鄙夷地流連在蘇遙卿身上。


    聽見那刺人的嘲笑,她不怒反笑,懶懶地道:「看夠了沒?沒看夠,明日我上你府上教你幾招如何?這會兒讓我把生意做完,否則收不到錢,我這一夜豈不是做了白工?」


    淫邪女惡霸在房裏瞄來瞄去,「你可有看到一個白麵長身的俊美公子來過?」她還是不死心,那塊瀟灑的肥肉到嘴居然還是跑了。


    「你在說什麽?我汴梁花魁也是有操守的,陪客從不陪兩位。二更之後我就與這位官人在房裏……」蘇遙卿一臉的不滿,潑辣的頂回去。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正當雙方一來一往時,未套上外裙的小紅衝了進來,目睹房內情形,忍不住雙手掩著口,不敢相信自個潔身自好的小姐居然放蕩成這個樣子。


    「小紅,你還楞著幹麽?王大官人說要鴛鴦浴,你都準備好了嗎?還瞧什麽?瞪大你的狗眼還沒看清楚?」蘇遙卿指桑罵槐的道。


    女惡霸見狀,好生沒趣,摸摸鼻子帶著一群女狗腿,殺往下個房間。


    屋內陷入昏暗,月光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小紅掏出火摺子想要點燃燭火,卻被主子製止。


    「小紅,你先回房,關上房門,一個字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做,快去。」蘇遙卿使出全身力氣應對女惡霸,現已渾身乏力,她嬌喘著貼在趙冼鋒的背脊上。這陌生又熟悉的身量變得比以前更加挺拔寬厚,他不再是少年,而是一個男人了。


    讓她再多停留一刻吧!也許這是今生的最後一次……


    小紅不敢再有異議,按主子的要求關上房門,回到自己房裏。


    過了好久,女惡霸的人馬才逐漸離去,沒了動靜。蘇遙卿評估終於安全了,吃力地想下床卻滾落到床下。失去他的體溫,她覺得好冷,又矛盾的不願再跟他有所接觸。


    他已經知道她是妓女了,一定看輕她吧……


    「你還好嗎?」翻身坐起的趙冼鋒關切地問。


    良久,床下的人兒才道:「你走吧。」


    他沒動,思量該如何報答這位有勇有謀的女子。


    「你沒有要求嗎?」比如銀子之類的報酬。


    「當然有,答應我,不要再來西江縣,此生絕不!」


    「你在擔心我?」他聞言訝異萬分。


    「少往臉上貼金了!」她嘴硬冷笑。


    「日後我會好好報答你。」他不介意她冷漠的態度,依舊維持和善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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