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調的這蘸醬真是好吃,遇上這樣的主子,是咱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不是,我方才瞧著小廚房已經備好了幾大碟子的羊肉片,這會兒鍋裏正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呢。」


    腹中轆轆,洝九咽了咽口水,終於忍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朝華宮門口。


    「啟稟貴妃娘娘,天象即成!請娘娘容臣等借寶地一觀!」


    當洝九帶著欽天監一眾人進來的時候,謝昭昭正在和宮人一起吃火鍋。鍋子就架在雪地裏,冒著熱騰騰的氣,被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稍微在沸水裏燙一下,便可佐著蘸醬入口。


    「咕嚕——」


    一聲悶響,謝昭昭尋聲看去,見到躬身立在身側的洝九,笑眯眯的開口,「洝大人辛苦了,本宮已經命人將花園後頭的空地收拾好了,洝大人這就可以去觀天象。」


    洝九微頓,正要開口,謝昭昭又道,「洝大人為了江山社稷這般辛苦,本宮回頭一定向皇上稟明,嘉獎洝大人和欽天監的諸位。」


    洝九皺著臉苦笑,原以為進了朝華宮,貴妃娘娘於情於理也會先招呼他們喝口熱茶。眼睛往那鍋子裏瞟去——嘖,瞧著可比他上回自己瞎鼓搗的好吃多了,肉香飄來的時候,洝九的肚子又不自覺的叫了一聲。可惜,貴妃娘娘話已經說到的這個份上,他隻能繼續硬著頭皮,領著眾人,一邊吹冷風,一邊觀星象。


    謝昭昭瞧著他不情願卻又拿自己沒一點辦法的樣子,一片麻辣牛肉下口,滿足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朝華宮的這頓火鍋,直到申時才漸漸熄了火,謝昭昭沐浴過後,又重新換上了宮裝,這才施施然的往欽天監觀星象的地方走去。


    見她來了,眾人紛紛躬身行禮,隻是那聲色有些有氣無力,瞧著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謝昭昭覺著差不多了,才吩咐碧荷和柳絮將食盒中帶來的點心拿出來。


    許是真的餓了,這些平日裏端著風骨的靈台郎、保章正一窩蜂的湊了上去,洝九也想去搶塊點心,卻被謝昭昭叫住了。


    「洝大人。」


    洝九苦著一張臉,向謝昭昭作揖,「貴妃娘娘,老朽知錯了,娘娘可否高抬貴手,饒了老朽這一回。」


    比起肚子,麵子有什麽用?能吃嗎?


    謝昭昭一臉的詫異,「本宮惶恐,洝大人何出此言?」


    說著,寬大的廣袖裏露出一壇酒,「雖說國運之事不可耽誤,可這天寒地凍的,洝大人也當仔細保重。」


    見到這酒壇子,洝九幾乎就要老淚縱橫,連忙接過來謝了恩,又忙不迭的揭開封口。甘醇的酒水下了肚,他這才覺得腸胃都被熨貼了。


    「好酒,真是好酒。」洝九連連點頭讚道。


    當然是好酒,這可是老胡的私藏,隻肖一壇,便可醉的不省人事,遇上嘴碎話多的,更是掏心掏肺的有什麽說什麽。謝凝當初磨了好久,老胡才忍痛割愛,給了她兩壇。謝凝一直將這酒好生藏著,還是碧荷前日裏清點宮中庫冊時發現的。


    「洝大人辛苦了。」話落,謝昭昭才抬頭往西邊的夜空望了望,「聽洝大人說五星連珠的天象已成,可本宮瞧著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不知洝大人能否指點一二?」


    說起老本行,洝九頓時來了興致,引著謝昭昭往高處走去,「娘娘且看。」


    洝九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謝昭昭聽得不甚明白,但也大抵覺得,這老頭似乎是有些真本事的。眼看著他一口接著一口的酒灌下去,越說越興奮。後來,竟不自覺的哼起了小調。


    那曲詞聽著有些熟悉,且反反複複都是那幾句。謝昭昭仔細又聽了一遍,原是那日在京郊,這老頭兒忽悠謝凝的話:喜一樣,每一樣,來一樣,廢一樣。


    隻是這調子……謝昭昭也不自覺的跟著哼了起來,「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


    甫一哼唱出來,她和洝九都是微微一愣。旋即,謝昭昭便恨得牙癢癢,「洝大人,真是好本事!」


    這是什麽狗屁佛偈,不就是廣大少年兒童人盡皆知的某羊羊和某太郎麽?可憐謝凝,居然被這稀裏糊塗的一句話,騙進了宮!


    洝九卻仿佛遇見了知音,忽的老淚縱橫,「娘娘可是也聽過這曲子?」


    謝昭昭噙著笑,眉眼卻愈冷,「何止聽過,本宮還知道下麵怎麽唱。」


    「娘娘此話當真?」洝九有些激動,「娘娘見識廣博,老朽鬥膽,求娘娘賜教。」


    這還是謝昭昭頭一回見這老頭這副真心實意虛心求教的模樣,不禁心中微動,魚兒似乎上鉤了呢。


    「你想知這下麵的曲詞,也不是不可,隻本宮有些好奇。」謝昭昭微頓,看向洝九,「不知洝大人是從何處聽來的這曲子?」


    那日在欽天監,她幾次三番試探都無果,若洝九不是穿越者,又怎會知道這個兒歌?


    聽謝昭昭這麽一問,洝九有些微怔,不知想起了什麽。隨即,又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


    據洝九所說,他少年時便時常做些奇怪的夢,夢中景像,光怪陸離,有百層高的屋子,有帶著輪子跑的飛快的鐵皮車,人們有時候捂得嚴嚴實實的,有時候又露著大白腿……說到此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上了頭,這老頭居然還有些臉紅。


    「不瞞娘娘,這曲子,老朽便是從這夢中聽來的,隻覺朗朗上口,甚是動聽。」


    他這番說辭,謝昭昭將信將疑,若是按照洝九這個說法,他應當是夢見了另一個時空的人事,那為何上一次她試探他的時候,這老頭卻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


    「洝大人,本宮也不想跟你繞彎子。」謝昭昭微頓,「你想要這後麵的曲詞,本宮可以親自謄抄一份,甚至你夢中所見之奇怪,本宮也可一一解惑。」


    洝九自是個聰明人,謝昭昭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自然明白,謝貴妃同樣對自己有所求。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不受控製,想到那朗朗上口的動聽小調,洝九當即一揖,「娘娘請講。」


    一彎雪色的月光照下來,映著一地皚皚,謝昭昭雙手交疊在胸前,凝視著麵前有些邋遢的老頭兒,「洝大人見識廣博,不知可對失魂症有所了解?」


    不能怪謝昭昭多想,著實是洝九這人太古怪,想到他說的那些怪夢,想到那鴿了她的作者,謝昭昭有種直覺,這老頭極有可能能為自己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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