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7月2日:晴。


    今天是我的第一篇日記,我想寫下一些心裏話,因為也許是最後一篇。


    在我很小的時候,爸媽就告訴我,我家後麵的山不能去。我問原因他們也不說,在十歲的時候,因為鄰居多嘴,我才知道緣故。


    原來以前我爸媽生不出孩子,自認為不能生育了,就抱了個女兒回來。那時候抱女孩太容易,幾乎家家都不要女兒。


    可等女兒抱回來沒多久,我媽卻懷孕了,最後生下我。據說,生下我的第二天,那兩三歲的女孩正坐在飯桌前吃飯,我媽就問我爸:“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我爸開始的時候膽子小,一直搖頭。我媽就急了,拿起筷子,戳進了女孩的眼睛,連戳兩下,把雙眼都戳瞎了。


    之後女孩哭了,哄了一個多小時才不哭。鄰居那時候好奇過來看看,但立馬扭頭就走,因為他看出爸媽要做什麽事了。


    等晚上了,我爸抱著女孩去了山裏,他挖出一個坑,讓女孩坐在裏麵。女孩眼睛看不見,很害怕,哭著說爸爸,我不想坐在這。


    但是沒用,她被我爸活埋了。


    之後的第二天,人們聽見後山傳來好恐怖的哭聲,大家都說肯定鬧鬼了,使得村裏沒人再敢去山裏。幸好大家是在山腳種地的,也沒非要上去,實在要進山,也是白天上山。


    剛開始,我將這件事當鬼故事聽,直到我十五歲後,才徹底明白我爸媽做了多麽肮髒的勾當。


    那時候起,我每個星期的周末放學回來,都會偷偷跑去後山。我家挺窮的,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特別少,但我哪怕在學校餓肚子,也要省下午飯錢買香火。


    等周末爸媽出去幹活了,我就跑去山裏,平時大家上山避著哪一塊兒,我就專門挑哪一塊兒走。雖然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也走得八九不離十,然後就會跪在地上,用火柴把香點燃,嘴裏一直說著道歉的話語。


    我並不是為我爸媽道歉,而是為我道歉。因為我覺得,如果那時候我沒出生,小女孩就不會死,她算是我的姐姐,所以我每次來山裏了,都對著空氣叫姐姐,話語也差不多。


    “姐姐,我來看你了,我跟你說說這星期在學堂的事情好不好?”


    “姐姐,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躺在這。”


    “姐姐,你不要恨爸媽,都是因為我。”


    差不多都是這麽幾句話,然後我就會一個人聊天。我愛我的爸媽,真的,哪怕他們做了這種事情,我也愛他們。我經常在睡覺的時候會想,要是小女孩真來索命,就殺我吧。爸媽養我這麽大,而且是我的出生導致小女孩的死。


    那是一種很深的罪惡感,壓在我心裏多年。


    每次燒香的時候,我也絕不會把香火插地上,而是一直跪著,手裏拿著香火不肯鬆手,有時候被香灰燙到過,也不敢鬆手。


    大家可能覺得可笑,但這麽多年來,我都做得很認真。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麽都笑不出來。


    這一做,就是七年。


    七年來,我家的經濟情況越來越好,最後蓋新房了。原本的破屋子被拆了,蓋成了三層的小樓房。為了慶祝,爸媽還在家門口擺了五桌請親戚們來吃,大家都很樂嗬,說現在新房蓋成了,美人可以娶媳婦了。


    吃酒的時候,還有不少人跟我媽說媒。以往他們是不會跟我家說媒的,但今天看我家蓋新房,就開口說了。


    我媽很高興,喝得滿臉通紅,中午的酒席一直吃到下午三點,之後我們收拾了東西,因為喝了不少酒,我們都困得很,就躺在房子裏睡覺。


    新房住著確實很舒服,裝修是水泥牆,比以前的木板要好太多。我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覺,可是好像沒睡多久,我就迷迷糊糊聽到了一陣哭聲。


    怪了,是誰在哭?


    那哭聲很淒涼,聽著也有些稚嫩,我感覺是我對麵的房間傳來的,就走進那房間。


    但裏麵什麽都沒有,我仔細聽聽,這哭聲好像是外麵傳來的,就打開窗戶,想看看是誰家的孩子在哭。


    等窗簾拉開,我才看見現在的天色,應該是晚上六點左右,天灰蒙蒙的,還沒完全暗下來。這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這個房間的窗戶是對著山的,也就是說,哭聲從山那邊傳來。


    我看向山那一片,先是尋找了一會兒,又看見山裏有個小孩子坐在地上哭,因為隔得很遠,我隻能勉強看清輪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喝多的關係,我看著小孩的時候,感覺她身上一閃一閃的,就好像在看一卷光碟,而那個光碟播放起來會卡。


    一個女孩,為什麽要在半夜六點的時候,坐在山那邊哭?


    我想著可能是小孩迷路了,應該看看,就想打開窗戶,對那女孩喊一喊,可不知怎麽的,這新裝的窗戶就是打不開,就好像被卡死一樣。


    這時候爸媽從樓上下來了,說是誰在哭,哭得讓人心煩。我就不高興地跟他們說道:“新窗戶是壞的,打不開。”


    “不可能吧?我來看看。”


    我爸走到了我身旁,想要打開窗戶,可還不等手放到窗戶上,他忽然就呆住了,眼睛死死看著山的方向,眼珠子瞪得很圓很圓。我媽問怎麽了,我爸不回答。


    這時候我媽好奇地走過來,等她往山那邊看的時候,也是像我爸一樣傻住了,不過她的臉色要更蒼白,身體還晃悠了一下。


    “過去看看,過去看看。”她叨叨絮絮幾聲,就快走著朝樓下走去,不過我看見她的腳步有點發軟。


    我們跟著走到樓下,等走到門口,媽媽用力地開了一下門,卻打不開,她驚著說怎麽回事,然後死死地扯門,但這新裝的門就是挪動不得。


    我爸立馬就急了:“去看看窗戶。”


    媽媽連忙跑去窗戶口,但也沒用。這個時候,我嗅到了一股濃煙的味道,連忙叫道:“好像有什麽燒起來了。”


    “去廚房看看。”我爸說道。


    我們跑到廚房,立即就傻眼了。之前完全沒人在的廚房,現在竟然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是那灶台和碗櫃燒起來了,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因為新廚房還沒裝煤氣,今天擺酒也是在外麵燒的菜。


    沒有煤氣的廚房,好端端的怎麽會著火?


    “哎喲,哎喲……”


    媽媽心疼地叫起來,催促我們趕緊去打水,但是……


    水還沒通,我們這幾天吃水都是從外麵打水回來的。我爸說不行了,快點先打破窗戶逃出去吧,我們就焦急地拿著椅子去砸窗戶。


    “砰!砰!”


    玻璃做的窗戶,被砸了十幾下,就是砸不破。我媽一下子哭了,她用力地抓了抓頭發,哭著說我們死定了。爸爸就抱著媽媽的肩膀,讓她不要慌,說先去陽台躲一會兒,報警等消防車過來。


    我心裏期望卻不大,現在門窗都莫名其妙打不開了,陽台的門……能打開嗎?


    我們跑到有陽台的房間,果不其然,陽台的玻璃門也打不開了。那哭聲一直沒停過,這陽台正好對著山,但我卻驚愕地發現,那小孩已經不在原先的位置哭,而是離我們近了很多,原本她距離我們約莫有五十多米遠,現在差不多隻有二十來米。


    此時我眼睛越瞪越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小孩。因為我看見她好像有點高,我的意思是坐著有點高,就好像……好像她的屁股不是緊貼著地麵的,而是飄起來了幾分米!


    此時廚房的火已經越燒越旺,一樓徹底被火海淹沒,屋子仿佛被火光照亮了許多,我們跑到樓道,濃烈的火焰使得屋子特別炎熱,煙也很嗆鼻。


    我焦急地往四周看來看去,可等看見我們後麵的牆壁,我卻傻眼了,指著牆哆哆嗦嗦地讓父母去看,等他們轉頭看去,也是傻眼了。


    火光將我們的影子倒映在牆壁上,但原本應該有三個影子的潔白牆壁,卻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就好像一個小孩。


    那小影子好像是麵對著爸媽的影子,但讓人覺得恐怖的不是這個。


    媽媽明明站著沒動,她的影子卻是拿著一根筷子,粗暴地往小孩的眼睛裏戳。而爸爸的影子卻是拿著個鋤頭,好像是在刨地……


    這個場景,令我頭皮發麻,從頭涼到腳。


    媽媽情緒很激動,她慌得跳起來,在原地跳了好幾下,如同精神病人一樣手舞足蹈,哭個不停:“她就是在等這天!她就是在等這天!”


    我聽得心裏很害怕,因為我感覺,那死了二十多年的小姐姐,好像找上門了。而那火焰,也是猶如野狼一般,竄了上來……


    ……


    日記到這,斷了。


    周美人對我撒謊了。


    他的父母到底有沒有活下來?他的那個小姐姐……到底有沒有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跟陰室……不對,他跟淫邪老人,或者說跟吳飛,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吳飛會有這張日記!


    跟李河一模一樣的第五銀鬆,還有周美人的重要日記……


    陰室的謎團,直指虎騎宗最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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