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險惡。


    這句話聽了多年,我一直都生活在和諧的校園與社會之中,然而今天,我卻以慘痛的代價換來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我坐在地上,捂著自己流血不止的眼睛,女人哪怕死去都帶著笑容,似乎將我拉下水是非常得意的事情。我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點燃,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就覺得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一定一定要鎮定下來。


    幸好現在是白天,我暫時不用擔心僵屍會來找我麻煩。我靜靜地等待著,期待子寅趕緊過來。這一刻我感覺自己有些孤立無援,特別期待有一個人能出現在我身邊幫助我。


    我坐在地上,想了很多事情,雖然說心髒跳動得很快,但這時候我竟然能平靜地去想很多事情。


    “師兄!”


    約莫半小時後,我聽到了子寅的呼喊聲。我不敢亂轉頭,就怕眼睛受到損傷,便大吼了一聲說明自己的位置。


    慌忙的腳步聲傳來,饒是冷靜的子寅,這時候也一臉驚慌。他將我小心地扶在地上平躺著,隨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小聲說道:“師傅說了,你欠事務所兩百萬。”


    我將手慢慢拿開,子寅看見了我受傷的眼珠,他咬牙道:“被那賤人戳出了一個挺大的傷口,你別慌,眼睛不要眨。”


    雖然他有這麽提醒我,但可能還是覺得不放心,便將手指輕輕地放在我的眼皮上,隨後用手指分開我的眼皮。


    “啊!”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因為這疼痛實在太過厲害,仿佛從眼球一直鑽到我的心裏一般。


    子寅試著讓自己溫柔一點,隨後用牙咬開瓶子,輕聲說道:“別慌,我現在幫你治好。”


    我完好的眼睛可以看見這瓶子裏是一種通紅的液體,這紅得讓人有些不敢置信,就好像顏料一般。


    “這是……什麽東西?”我問道。


    陳子寅搖搖頭,他說道:“師傅不肯說這是什麽,隻是很舍不得地拿出來給我,讓我把它倒在你的眼睛上。反正……師姐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她的意思是讓你瞎一隻眼算了,但師傅不樂意,說你是他的弟子,必須保護好你。”


    我心裏一沉,王銘怡都說讓我瞎一隻眼算了,就說明這個東西並不是貴重,而是很重要。


    這一定是事務所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隻是價格高昂的話,王銘怡肯定會讓周天紋直接將東西給我。


    我心裏滿滿都是愧疚,能讓周天紋舍不得拿出來的東西,對他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


    這通紅的液體倒在眼睛上,一瞬間就讓我不再疼痛,還有一些涼涼的感覺,感覺非常舒服。陳子寅小心翼翼地傾倒著,就怕一個不小心灑了出來。


    當一瓶鮮紅液體倒完,陳子寅將瓷瓶再次收好。他讓我躺著不要動,要我等十分鍾。


    我便躺在地上抽著煙,此時我的心情已經鎮定了很多。陳子寅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把小刀,然後朝著女人的屍體走去。


    “子寅,你做什麽?”我問道。


    陳子寅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道符對我晃悠一下:“鎮魂符,師姐給我的。這道符能讓死去一個小時內的人再次複活,可以持續半小時。在這半小時裏,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師姐吩咐我將這賤人扒皮抽筋,要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分成一塊塊碎肉。”


    “不必了……”我說道,“也是個可憐人兒。”


    “師兄!”


    陳子寅對我吼了一聲,隨後他感覺這樣跟我說話不太好,就跟我說句對不起,然後問道:“師兄,我真的是不明白了。我們事務所明明就是為了賺錢而存在,你為什麽總要有這麽好的心眼?師傅跟我說過,很多事情你哪怕沒利益也要幫人,那是你心善,我不說什麽。可是這個女人……你也看見她有多麽凶險!”


    樹林裏,煙霧一點點地飄散著,我看著虛無縹緲的煙霧,輕聲苦笑道:“心善?我開始做好事,隻是為了積累陽德。然而在後麵,我卻忽然學得一個道理,你可知道是什麽?”


    “什麽?別說是什麽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種無聊的說法。”陳子寅反問道。


    我的心情也慢慢好了一些,笑著說道:“上次我去老人院調查事件的任務,你記得不?”


    陳子寅點頭說道:“記得,怎麽?”


    “當那個小女孩的舌頭掉下來的時候,我的內心非常痛苦……”我輕聲說道,“我那時候也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每個人都是這樣,在歡笑和溫馨中成長。雖然一路上難免會和家裏人磕磕碰碰,但那都是非常美麗的回憶……”


    “這個女人,雖然說有點凶險,但我覺得她一定很後悔。因為她在死之前,腦子裏想的都是害我,卻沒想到要回味家裏的溫暖。”


    陳子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一句話都不說,隻是用力地握著拳頭。


    我輕聲說道:“子寅,幫她貼上鎮魂符。”


    “為什麽?”


    “貼上就是了。”


    此時我的左眼已經感覺正常,便爬起身走到女人的屍體身邊。陳子寅不甘地呸了一聲,然後將鎮魂符貼在了女人的額頭上。


    頓時,原本已經死去的女人,眼睛裏竟然再一次擁有了色彩,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輕聲說道:“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家裏有什麽事情要交代,跟我說一下。”


    雖然剛才已經被女人戳過一次眼睛,但我這次還是靠在她身邊,輕輕地幫她捂住傷口。


    女人呆呆地看著我,隨後嗚哇一聲哭了:“對不起……對……對不起……”


    “我原諒你了……”我摸了摸女人的臉蛋,溫柔地說道,“時候不多,開始說吧。”


    “家……家裏老父,辛苦一輩子,腿腳一直不太好……我托朋友……買來一些好的草藥……放在局裏……”


    我點頭道:“會的,我師父也玩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醫術可能也懂,到時候我跟他也詢問詢問。”


    女人眼淚狂湧而出,她顫抖道:“母親去得早……我這次去了……老父和弟弟沒人照顧,幫我寫一篇遺書可好?”


    我輕聲說道:“好。”


    陳子寅不情不願地從背包裏拿出紙筆給我,而女人開始口述,我幫她幫遺書寫下。


    “父親,弟弟:


    當你們看到書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不要為我悲傷,不要為我守墓,不要為我哭泣。我已經化為星光點點,在天空靜靜地看著你們;我已經化為一道道細風,吹過家門口的那一片花田。


    原諒我並沒有什麽積蓄,卡裏還有五萬塊錢,一萬元留於父親養老,四萬元留於弟弟學費。天氣已經轉涼,我托人帶來些草藥,父親記得要用,免得冬天腿腳疼痛。


    我心愛的弟弟,以後姐姐不在,在學校要勇敢一點,被人欺負了不要哭泣,不要委屈。我會在天上看著你,期待你成為男子漢的那一天。


    原諒我文科畢業,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倘若下輩子還是一家人,我再報答父親養育之恩。


    曹欣。”


    我將遺書寫好,然後給曹欣看一遍,她哭得聲音顫抖:“恩人,願我死去化鬼,也能報答你的大恩……”


    我輕聲道:“別擔心,你會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我沒有投胎的資格……”曹欣哭泣道,“讓我留在恩人身邊做牛做馬,報答你對曹欣的大恩大德……”


    她這麽說著,靈魂竟然慢慢跑出身體,我和陳子寅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驚愕非常。


    曹欣的靈魂不是已經被僵屍吸去了麽?為什麽還能化為鬼魂?


    陳子寅急忙從曹欣的口袋裏拿出錢包,他抽出身份證一看,激動地跟我說道:“師兄!師兄!快看,這不得了,你要有新的隨從了!不得了!”


    我疑惑地拿過曹欣的身份證一看,隨即愣了:“1994年5月6號?這……”


    陳子寅激動道:“換作農曆是三月二十六號!王侯將相!是王侯將相的命格!師兄,她說了要追隨你的,你的報答來了!”


    我頓時心裏一抽,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曹欣,三十六道鬼排第二道——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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