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妥當,鹿妖又對自家小妖怪道:“雖說俺們借了人情來,但誰知這山場裏是什麽光景,你等且留在外,俺先進去,如意大王允了,方出來喚你等進去!”


    小妖怪們齊點頭,就留在山腰上等候。


    鹿妖折身沿山脊界碑攀上山頂,才看清大早上的,三個守邊界的小妖已頭湊在一起,就對著個木碗,忙著鬥蛐蛐呢。


    守界小妖完全不理他,也沒有半分值守時該有的警惕模樣,隻顧著撩撥蟲子分勝負,百寶稍等一會,無奈地出聲打斷他們:“鹿妖丁百寶,由紮西山得了將軍舉薦,前來拜山,煩勞各位向如意大王通傳一聲!”


    聽到老榆木妖的名號,三個小妖才將視線移過來,其中一個鳥足的站起來,不舍地丟下撩撥蟲子的熱草:“且等著!”


    他說完,再看一眼木碗中蟲子,才化出個黃鸝本相,小小鳥兒振翅飛走。


    飛回一個去報信,剩下那兩小妖招呼他:“丁目你自家尋地兒坐,如今西風肅殺,眼見要轉冬,蟲兒越來越難尋,俺們先鬥完這場!”


    說完話,兩個小妖又轉頭去看蟲鬥,就丟百寶這位妖丁在旁邊。


    直到兩隻蟲兒分出勝負,兩個小妖才來陪聊幾句,問他與得了將軍交情如何,為什麽留個光頭之類的話題。


    與兩個小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雙方都有些不耐煩,等好一會,黃鸝妖才飛回來,變出人形:“大王爺爺正在待客,叫俺引你進去!”


    百寶大喜,別過兩名小妖,忙隨黃鸝妖進入山場去。


    鹿妖丁一離開,邊界山峰上的兩名小妖又轉去關注蟲兒打架了。


    與靖平山一樣,從邊界到達妖王所在本山,同樣有百裏左右距離,鹿妖化出本相大白鹿,往山場本山進發,飛行小妖馱不動他,就變成小小黃鸝,停在他肩膀上,指引道路。


    與靖平山不同的是,這邊山場,小妖要少許多,一路所見生物,看舉止應該都是真正的野獸,沿途幾乎沒什麽巡山的。


    直到快接近如意山,才見到些小妖,在周邊坡地、林木裏各處尋覓。


    鹿妖問他等尋何物,黃鸝偏著頭道:“你既有紮西山的人情,當是能拜入山門的,俺便先告訴你,俺們這如意山,峰頂上有株赤靈芝,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歲月,長得有三丈高,滿百年才能采五六瓣新生芝肉,乃是玄級中品的靈藥,真真日辣,周邊無福的妖王都羨煞的。秋冬季時,那母芝又會有些種兒隨風飄在周邊山上,得造化長出小靈芝來,最差的也是不入流,好的能到黃級中品,俺們山場裏妖怪,都指望著靈芝過活的,小妖們要每日搜尋,上交到庫房。”


    聽著這赤靈芝,雖沒有靈桃峰靈桃成藥時間短、產量高,但一個妖王山場居然就有玄級中品,也足讓鹿妖咋舌,忍不住問:“別家妖王眼饞,不來搶奪麽?”


    “俺們大王年年孝敬,老祖不開腔,哪個敢來作死?”


    黃鸝鳥不屑著,又叫:“你快些,就到山門了!”


    畢竟還沒有拜入山門,不好問得太多,鹿妖就悶頭趕路,到如意山腳下,見有青石條鋪出的道路,綿延而上,最下端路口又有四個看門小妖在,旁邊立塊大黃石,上刻著歪歪斜斜的“如意山”三個大字。


    這三字寫得極醜,當是妖怪所書,難為他們能湊出來。


    到了山門前,初次拜山的,就不好再露本相,鹿妖忙化出光頭人形,等黃鸝妖與四個守門小妖通報過後,自拾階而上。


    這如意山極為巨大,大半天才爬了三分之一。


    看到光頭白袍的妖怪登山,一名也在山腳下尋靈芝的女妖瞥了兩眼,丟下空籮筐,急忙忙先奔上山。


    聖猿山中大戰極少,女妖眾多,沿途鹿妖已見著好幾個,若不管獸體的話,臉龐有生得俊俏可人的,也有如他一般獸相太差,人形容貌讓人心痛的。


    還好不用爬到山頂,如意王的洞府也隻在半山腰。


    鹿妖爬到時,先前跑上來的女小妖隨個高挑的黑裙婦人正守在洞口處。


    看見黑裙婦人,黃鸝忙飛上前,化人形下跪叫:“見過奶奶!”


    黑裙婦人容貌極美,渾身上下還透著股妖族中難得的英氣,隻是此時眼中藏火,不理跪拜的黃鸝妖,直撲到白袍鹿妖麵前,厲喝道:“你這妖和尚,到我家山場來作甚?”


    還未見到妖王,聽黃鸝妖稱呼,似乎就是如意王的那位修羅妻?被她疾言厲色來喝問,鹿妖吃了一驚,忙道:“女菩薩,紮西山得了將軍薦俺來的!”


    聽他這聲辯解,黃鸝妖和先前奔上來的女妖全張大嘴,一副難以置信模樣,洞口旁邊還有幾個正玩耍的,有個被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連同坐地上的小妖在內,所有在場者都將視線投了過來。


    黑裙婦人咬牙,一字一頓地問:“你叫我什麽?”


    難不成以前看月亮的時候,還叫過你小甜甜?氣氛古怪,來拜山門,居然先遇到妖王夫人,又莫名其妙衝自己發火,鹿妖覺得好生無辜:“俺是初次到此,女菩薩可是認錯了妖?”


    黑裙女魔怪呆滯一會,接著眼裏如同噴出火來,右手一抖,掌中就多出把烏骨柳葉刀,迎鹿妖頭上猛砍!


    光說不算,怎還動上手?


    這修羅女的刀速之快,百寶從未在任何一個妖怪身上看到過,眨眼之間,刀鋒已到頭邊。


    還好生死間已經曆得多,發現不對勁,“虎跳”第一時間發動出來,瞬間往後跳出,險險避開。


    但那把烏骨柳葉刀極為不俗,雖未真砍到,刀刃上有氣芒外泄,瞬間在鹿妖光頭上劃開條血口子。


    鹿妖剛躍到半空,修羅女腳下一蹬,瞬間已飛身趕至,再一刀從下撩上,直衝他下陰!


    這妖王夫人的飛躍速度,還要勝過“輕捷”幾分!


    看這一刀歹毒,鹿妖更驚,“虎跳”第二次發動,生生轉向,於半空中喝道:“認錯妖啦!女菩薩再不住手,俺老鹿要還手了哩!”


    修羅女更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將光頭妖砍作兩段,隻是她沒有半空中轉向的本事,等著先落地,才再回頭欲撲。


    看這如意王夫人不是個講道理的,得罪了她,如意山哪裏是能呆的?鹿妖落地處已不是鋪好的青石板,雙手忙往下一撲,“土遁”發動,欲遁地出逃!


    呼吸間,洞裏有道身影飛閃而出,落在鹿妖消失之處,一腳跺地:“化石!”


    隨他這一聲,周邊三四十丈內泥地,全都俱化為石。


    那人影個子矮些,眼睛頗大,將周邊泥土化石之後,才再喝道:“滾出來!”


    鹿妖已被凝固在石塊之中,聽到喝聲,知道逃不脫,隻得將榆木妖給的木須拿在手上,拱裂上麵泥土化的石板,出來高舉著木須磕頭,大聲叫:“大王,俺冤枉啊!”


    那矮個身影之後,山洞中又走出兩個人形生靈,一個個子巨高,怕不有兩米半左右,身材比例倒勻稱,國字臉上盡是寒意;另一個笑吟吟的,鼻上穿著個大鼻環,身材也是魁梧,隻是比身旁冷臉巨漢矮了大半個頭,才不怎麽顯。


    使“化石術”的矮個大眼妖王止住就要撲過來砍的夫人,冷聲問:“先前鸝妖報過,曉得你是紮西山薦來的,不過上山來,調戲本王夫人,驚擾貴客,也是榆木妖教你的麽?”


    鹿妖大吃一驚,又才知這位就是如意王,惶恐著急道:“俺隻是個小小妖丁,方從靈桃峰逃過來,連塊立身之地都未有,好不易才求動得了將軍,受他指點來投大王,便懷天大般膽子,也萬不敢調戲夫人呀,驚擾貴客更隻是無意,大王明鑒!大王明鑒!”


    如意王輕哼一聲,看看自家夫人,再看看剛出洞來的巨漢,再問:“是紮西的得了教你叫夫人‘女菩薩’?”


    鹿妖呆了一下,忙將頭搖得飛快,修羅女握刀的手上青筋直冒,又想撲上來砍:“這活膩味的,叫了奶奶我…三次!”


    旁邊小妖們全點頭,表示他們也都聽見。


    這真是飛來橫禍,鹿妖欲哭無淚,肚中早把挨千刀的虎妖死鬼罵了千百遍,嘴裏忙解釋開來:“俺初逃至聖猿山時,遇到個虎妖奸,是他教俺,聖猿山裏,但凡遇到女妖怪,喚女菩薩才顯得敬她,沒想到是那該死的騙俺!各方有各俗,俺真不知這稱呼犯忌諱,大王饒命,不知者不罪啊!”


    聽著鹿妖自辯,穿鼻環一臉笑的妖怪在洞口問:“那虎妖叫何名?”


    百寶忙答:“他自稱死鬼,尚未知真假!”


    這下,連如意王都開口罵:“又是這狗日的妖奸!”


    虎妖奸的惡名連如意王都知道,想是相信自家沒有撒謊了,鹿妖忙再磕頭:“各方各俗,俺是真不知!若真知曉,哪有膽兒冒犯?大王饒命,夫人饒命!”


    如意王沉吟著,緩緩開口:“夫人,大哥,榆木妖薦來的哩,打殺了麵上恐不好看!”


    冷臉的巨漢這才開口:“妹夫你不知,我等修羅、阿修羅兩族,族口本就不多,還指望著多繁衍些,不想和尚可惡,常用花言巧語誆騙,就有族丁隨去做甚護法、金剛的,我這妹子自幼聽得多了,才深恨和尚,想是這白鹿妖頂著光頭來拜山,惹怒到她,平時本不是這般潑辣性子!”


    聽說修羅恨和尚,鹿妖忍不住都想扇自家一耳光,隻怪自家多事,忙又把門下小妖被妙德和尚所擒,自家要救千人、傳佛法才能換回小妖的事全坦白了,再三賭咒不是真和尚。


    “再生”神通發動,忙又長出稀疏白發來。


    “呸!和尚都不是好東西,你弄甚不好,偏要弄個光頭?”修羅女才收起刀,恨聲道:“請大王查清楚,他便真是外間新逃來的妖怪,不知習俗,便看榆木妖麵上,饒過他性命,也要趕出去,不許再留山場裏!”


    如意王點頭:“夫人且放心,待查得所說是真,死罪免了,活罪也不饒他!”


    先伸手看過鹿妖神魂,確實清白,再問靈桃峰周邊情況、西逃沿途所見,鹿妖都老老實實回答。


    如意王挑不出錯處,忍了一會,才對鹿妖宣判道:“這兩位貴客,一位是本王大舅哥修羅王,一位是本王至交廣莽王,你雖是無意,但惹怒夫人,又衝撞到貴客,看紮西山的麵兒,饒你死罪!活罪嘛……”


    頓一下,又道:“各方各俗不同,俺們聖猿山日辣的出處,已經失了多年,你既從靈桃峰過來,小妖時想必經得多,便罰再演一番,讓俺兩位貴客一樂!”


    好不易逃掉死罪,這活罪哪又受得了?


    俺老鹿在那靈桃峰周邊做小妖時,可從未下場表演過這節目,一直還暗慶幸的,不想逃到聖猿山,反要遭這罪?


    聽完如意王懲罰結果,鹿妖又想討饒,隻是才張口才叫一句,就被如意王一腳跺翻,腳踩在他嘴上,冷聲問:“妖王夫人,容得你白調戲的麽?”


    如意王語氣中已帶著殺氣,嘴又被踩著,鹿妖被嚇得再不敢出聲。


    待如意王吩咐小妖去夥房取朝天辣來,修羅女才輕啐一口,扯著先前報信的女妖,一起躲入洞中。


    三個妖王級別的存在環視下,看著取來的大捧朝天椒,鹿妖真真是欲哭無淚。


    萬般羞恥和痛苦,總沒有性命要緊,如意王厲聲嗬斥中,鹿妖哆嗦著扯開了道袍。


    小妖獰笑著將朝天椒捏成汁,過來塗抹。


    個中酸辣爽,永、生、難、忘!


    三位妖王級存在,確實都看得笑翻了去。


    狗寶等小妖在如意王山場外等到第二日,很是焦急不安,隻是問峰上小妖,都不肯答。


    惶惶然中,才見白鹿老爺四蹄晃動著下山峰來,一個個圍上去問結果,鹿老爺歎氣道:“此地想是與俺命相相衝,不宜居住,俺們換一家罷!”


    又咬著牙仰天叫:“狗日的虎妖,老爺捉到你,須先使日辣十日,再剝皮抽筋,才再挫骨揚灰!”


    一路回紮西山,鹿老爺走得都慢悠悠。


    等再見到榆木妖,百寶在對方驚愕中問“女菩薩”之意。


    得了驚訝道:“你還未知麽?叫女的女菩薩,自然是求她布施肉身哩!”


    百寶不服氣地問:“那你還誇黃花娘是位千裏聞名的女菩薩?”


    老木妖猛點頭道:“她真是位好女菩薩呀,不知布施了好多妖王、妖將,便是俺老榆木,與她也有幾場露水之歡的!”


    鹿妖張口結舌,心頭又大罵:“老子咋曉得你們聖猿山,約開房的暗語叫得這般高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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