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用不了幾天,便可以摘掉你的附生身份。」


    「多謝商公子。」李樹平神情激動無比。一想到從此後就可以揚眉吐氣,以白鹿書院正式學子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就止不住無比開心,又知道商銘雖是表麵裝得不在意,內裏卻是對吳景榮幾個厭惡的緊,便湊趣道,「還有一件事呢,公子聽了一定開心。」


    說著就添油加醋的把一眾學子強烈抗議,要求把陳毓等人趕出去的事兒給說了一遍。


    「……說不好這會兒子,裘成已是把腸子都悔斷了呢!什麽皇商又怎麽樣,也得看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放著公子這樣的天才不小心捧著,竟是對著個上不得台麵的兔崽子獻殷勤,這裘成可真是瞎了眼!」


    「公子隻管安坐,我猜啊,那裘成一會兒就得哭著來求你!」


    話音剛落,外麵就響起了一陣拍門聲。


    「誰呀?」正聽得津津有味的雨硯一臉不耐的上前拉開門,瞧了一眼外麵的人,下巴一下高高的揚起,板著臉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裘掌櫃的,我們公子這會兒忙著呢。」


    說著就要關門。


    裏麵的李樹平聽得心裏一喜,衝著商銘擠了擠眼:


    「求饒的人來了!」


    商銘雖是繃著臉,卻怎麽也掩不住心裏的得意——早知現在何必當初,這會兒再跑過來磕頭,晚了!


    當然,若他們願意幫著自己狠狠的收拾吳昌平一行,自己說不好還會給點兒麵子。


    正自心裏盤算,不提防門「咚」的一聲被人撞開,正用力關門的雨硯頓時首當其衝,一下被撞翻在地。


    沒想到對方來求人還敢這般蠻橫,雨硯頓時很是氣憤:「好大的膽子,知道這裏是誰的住處嗎?」


    李樹平和商銘也聞聲出來,迎麵正瞧見裘成。


    「裘掌櫃這是什麽意思?」商銘麵沉似水,一副很是不悅的模樣,「再怎麽說這裏也是我的住處,可不是隨便什麽人想闖就能闖的。」


    看裘成的模樣,定是被外麵的情形給嚇著了,才會這麽不管不顧的衝進來。而剛才動靜這麽大之下,早引了不少住在鹿鳴館的學子圍著看熱鬧,待會兒讓眾人親眼瞧見求成磕頭賠罪的一幕,也算為昨日竟敢傷了自己麵子付些利息。


    李樹平也上前得意洋洋道:「哎呀,原來是裘掌櫃的,隻是求人怎麽也得擺出些誠意來吧,似你這會兒——」


    話音未落,裘成已是一瞪眼:


    「竟敢在我們鹿鳴館生事,真當裘家好欺負嗎!把這三個人連同屋裏的東西全都扔出去,省的髒了我們鹿鳴館!」


    「你說什麽?」李樹平簡直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商銘計謀再多,這會兒也完全傻在了那裏。其他學子也瞬間全都石化。


    三人還不及反應,裘家護院已經如狼似虎般撲了過來,老鷹叼小雞一般提溜起三人,一路拖著徑直往大門而去。其他書生這才反應過來,忙呼啦啦追了過去,一時館內亂成一團。


    門外早聚集了不少學子,聽到裏麵的喧鬧,還以為是鹿鳴館頂不住壓力,把陳毓幾個趕出來了,一個個伸著脖子望外瞧,尤其是程璦,更是照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若是聽了我的話,如何有今日之禍!裘成,這回,便是三表哥也保不住你了!」


    正說話間,大門已是洞開,隨後三個人被當著眾人的麵丟了出來,裘成緊跟著出來,衝外麵眾人一拱手,然後指著羞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商銘道:


    「吳昌平老先生好歹也是你的授業恩師,你竟然如此害他,真是枉披了張人皮!」


    說著又轉向同樣目瞪口呆的其他學子:


    「天下間讀書人最為貴重,鹿鳴館既是專為讀書人而建,防範自然最為嚴明。之前傳言說香園小榭主人偷盜商大才子墨寶一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現已查明,除了商大才子的好友李樹平進入過商銘住處外,香園小榭中根本沒有任何人進去!想要汙了鹿鳴館的名頭,在鹿鳴館這裏搞風搞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此事鹿鳴館已然報官,不日定會查出真相!」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大早就聽說了發生在鹿鳴館門前的事,沈洛心情頓時很是不好。


    私心裏,沈洛自然相信自己學生是無辜的,可又覺得事有蹊蹺。畢竟,商銘可是舉人身份,沒有十足的把握,鹿鳴館態度怎麽會如此強硬?


    不得不說裘成這一手委實高明,做此想的又何止沈洛一個?便是其他受了蠱惑前去鬧事的學子,見識了裘成不管不顧的模樣,也不免對之前的傳言有些半信半疑。


    商銘更是有苦說不出——誰知道鹿鳴館是吃錯了什麽藥!照他想著,不過是學子間一個普通的糾紛罷了,便是有些流言,也是風起於浮萍之末,誰又能查到什麽?退一萬步說,即便查到了自己和吳家的恩怨,裘家並鹿鳴館也犯不著因為幾個窮酸就得罪自己。


    卻哪裏想到,鹿鳴館的反應竟是如此激烈?


    從昨兒個到現在,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當賊一般趕了出來,商銘都處於極端羞憤的情緒中,幾乎一夜未眠之下,精神便有些不好,連帶的平日裏雲淡風輕玉樹臨風的形象也大打折扣。


    隻是這些話卻是不能說,商銘隻得裝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黯然道:「先生息怒。都是學生不爭氣,若然當初遂了吳先生的意思,怕是也沒有這諸多煩擾。」


    言下之意,這所有的事,都是吳昌平幾人搞出來的。


    看商銘模樣確實淒慘,沈洛也不由歎氣,剛要說什麽,又一陣腳步聲傳來,眾人抬頭,卻是一個老者領著三個年輕人,正穩穩而來。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身著雪青色袍子的少年,少年鼻梁高挺,俊眉斜飛,初升的朝陽下,越發襯得麵白如玉,這樣一步步緩緩而來,讓人恍惚間想起一句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人群頓時一靜,便是沈洛也不得不承認,麵前少年之姿容,當真是宛若謫仙一般。卻依舊冷冷一哼,生的再好又如何?男子非若女子,比的是才華,可不是長相。


    生的這般好相貌,卻是跟了那麽一個一肚子齷齪的先生,連帶的整個人都給教歪了!


    這般想著,神情已是很有幾分不愉。


    商銘已然上前一步,衝著來人中身材幹瘦的吳昌平深深一揖:


    「學生見過先生。倒不知當年事竟是令得先生耿耿於懷,先生這會兒可是消了氣了?若然氣沒消,要打要罵或要了學生這條命去,都憑先生一句話,學生絕無二話。」


    神情恭敬有禮之餘,更流露出無法言說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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