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吳昌平,本就對陳毓有信心的緊,兩人最後一致認定,除非判卷的縣令腦袋讓驢踢了,不然,小毓絕對能考過去,而且兩人有九成把握,陳毓沒準會考個案首回來!


    ……


    臨河縣。


    日已西斜,正是臨河縣私塾放學的時間。


    三三兩兩的學子走出學館,身上灑滿落日的餘暉。


    「咦,那不是陳家的馬車嗎?」有人站住腳,神情向往道。


    卻是一輛四匹駿馬拉的馬車正往渡口而去,這般漂亮的馬車,整個臨河縣也沒有幾輛,而陳家恰好就有一輛。


    說起陳家,可真真是臨河縣的一個傳奇,五年前,陳家也不過能稱得上富足罷了,可不過這麽幾年光景,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首先是舉人老爺陳清和自入仕途後便官運亨通,短短五年時間,就升任了方城府五品知州,又因挑選了個能幹的下人秦忠,陳府名下的產業也跟著翻了好幾番。


    眼下可真不是一般的興旺。


    現在的陳家,分明就是臨河縣名副其實的第一大興旺之家。


    陳家家主陳清和更是個厚道人,即便發達了,也不忘回報鄉梓,這些年來在臨河縣鋪路搭橋,興建義學,諸般善舉,不一而足,整個臨河縣,哪個人提到陳家,不翹一下大拇指,讚一聲積善人家?


    人人都說,瞧陳家這勢頭,還真說不好將來會走的多遠。說不得臨河縣會出第一個京中大員也未可知。聽說連河陽的陳姓宗族那裏,都派人前來探問過呢。


    「我瞧著這輛馬車是往渡口去的,難不成是接人?」旁邊的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道,「陳家可是低調的緊,就這輛馬車,也就陳家二少成親的時候見他們用過,這會兒派出去,接的人怕是身份不低。」


    「難不成是陳家公子回來參加縣試的?」又一個少年接口道——


    因著縣試在即,私塾裏今日已是放了假的。


    「怎麽可能?」旁邊一個臉上長著幾個雀斑的少年接口道。


    少年名叫陳柯,算是陳毓出了五服的堂兄,聞言笑道,「我那族叔家裏也就一個兒子罷了,就是小族弟陳毓,我記得前兒還聽娘親說,要是陳毓真大些,上門提親的還不得把陳家的門檻踏平,就可惜,小族弟滿打滿算也就十二歲罷了。十二歲的小孩子懂什麽?雖然都說虎父無犬子,可我清和族叔也是十七八歲時才中的秀才,陳毓的年紀也太小了吧?」


    他們這些準備參加縣試的,一水兒的十六七歲的少年,即便如此,聽先生的口氣,能過關的也不見得能有多少。聽說還有不少二三十歲甚至頭發花白的也在備考呢。要是出個十二歲就下場的,不純粹是鬧著玩嗎。


    聽陳柯提到陳毓這個名字,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一個十六七歲少年神情明顯有些僵硬,下意識的就想躲到一邊兒去,卻不妨被笑嘻嘻的陳柯一下抓住胳膊,衝著旁邊明顯有些不太相信的同窗們嚷嚷道:


    「你們別不信,李毅的爹可是進士,他一定最知道這科考的路有多艱難。」


    「我不知道。」李毅臉一沉,推開陳柯的手,徑直大踏步往前而去。


    陳柯愣了一下——李毅的父親雖是官身,性子卻向來好的緊,從來不擺什麽官家少爺的架子,不然自己也不會和他這麽要好,怎麽今兒個突然就給自己撂臉子了?


    倒是他旁邊的胖墩,捅了陳柯一下,壓低聲音道:


    「你怎麽忘了,李家之前和你那族叔家可是……」


    說著兩個手指頭往一塊兒碰了碰,「親家關係。」


    意味深長的模樣,令得陳柯一下憶起,啊呀,自己怎麽忘了,兩家之前可不是姻親?


    說來這件事也是整個臨河縣都知道的,當時李家勢強,陳家處於下風,可風水輪流轉,現在這會兒再說起這門親事,臨河縣那個不說李家眼皮子太淺,不對,應該說是瞎了眼才對,竟是白白扔掉了這麽好一門親事,不然,兩家真成了親家,李家小姐還不是金山銀山任她花費?


    聽說李毅的爹李運豐現在還在那個叫茅澧縣的地方苦巴巴的當著七品縣令,當地刁民甚多,連帶的妻小也不敢帶,全丟在了老家,俸祿又少的可憐,以致李家生活真是捉襟見肘。


    沒看李毅,也算是縣令家的少爺,雖是庶子,卻是李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在家裏如何受寵,可想而知。可身上的衣著,連一般富戶家的孩子都不如,至於說和金玉滿堂的陳家比,誰人不說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因著這兩年,陳家聲望日隆,人們出於對陳家的尊重,提到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少了,便是有說的,也隻是嘲笑李家罷了。自己方才隻急著讓李毅站在自己這一邊,倒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不覺有些懊惱。忙叫著李毅的名字追了過去。


    李毅卻越走越快,仿佛沒聽見後麵的動靜一般——


    因著李陳兩家曾經的親事,這些年在老家,實在是受了太多奚落。


    當初退親時,李毅也十多歲了,自然對當初的事無比清楚。


    雖然嫡母每每說起這件事時,都是咬牙切齒,說是陳家人害了李家,李毅卻並不認為嫡母說的就全對。


    畢竟,爹爹和嫡母當初提起陳家時的輕蔑眼神,李毅現在都還記得。尤其是嫡母,每每提到陳家,總是非常不屑的用一身銅臭味兒這句話作結。


    哪想到陳家會有那樣的底蘊?不但奪了爹爹板上釘釘的職位,連帶著這幾年一路青雲直上,反倒是爹爹,苦巴巴的一個人在茅澧縣那裏苦熬著。


    李毅歎了口氣,當年的事,實在說不好誰對誰錯,雖有李家背信棄義在前,可現在想想,陳家也未嚐沒有坑害李家的心思,不然,一切怎麽就會那麽巧?


    人都說陳清和一家全是善良人,才會有此福報,可年紀漸長之下,李毅卻漸漸覺得,陳家人也定然是不好惹的。


    也隻有家裏傲氣的不得了,卻偏又沒一點兒眼力勁的嫡母,才總會天真的以為陳家就是好運罷了,期望著有朝一日會把陳家給踩下去……


    「李兄——」胳膊一下被拉住,卻是陳柯終於追了上來,正把他往路邊扯,同一時間,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李毅這才回神——方才想事情太投入,竟不知不覺走到了路中間,連後麵來了輛馬車都沒發現。


    定定神瞧了過去,卻是抿了嘴——可不正是方才引得大家議論紛紛的陳家的那輛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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