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天的路,梁小賢疲累至極,一顆腦袋有些昏沉沉的。


    “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會?”阿徹問她。


    “嗯,也好。”


    兩人在路旁的大石上坐下稍事歇息。


    驀地,阿徹靠近她,伸手撥開她額際下汗濕的頭發,瞥見她頸子上有淡淡的紅斑。


    他心下微覺奇異,卻沒開口。


    “咱們到前頭的鎮,去吃點東西吧!”他開口。


    她對阿徹點點頭,隨他起身,不料一陣量眩,整個人晃了晃,阿徹手一伸,及時攙扶住她。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的臉龐浮現一抹擔憂,一顆心直往下沉。


    為什麽他的心底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梁小賢強撐起一抹笑,“不礙事的,隻是有點頭暈,大概是餓了。”


    阿徹擰眉,“我背你走!”


    “不……不必了,再過一段路就到鎮上,我還撐得祝”她淺淺一笑,笑得很疲 憊,卻還是堅定地拒絕他的提議。


    他對她的好,她並非全然沒有感覺,隻是,她早已屬於長孫公子,怎還能與別的男人有太多的糾葛?


    阿徹沒強迫她跟著他,讓她自己選擇,她一直是感激的,除此之外,她不敢再多想,真的不敢想。


    阿徹微眯起眼,薄怒地回道:“隨你!”語畢,他轉身便走。


    該死的執著!


    梁小賢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約莫一盞茶工夫,兩人已來到鎮上,盡管梁小賢臉色不好,神態似有病容,可是瞧見她的路人仍不免有片刻失神。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


    客棧不大,桌椅又髒又舊,可是卻人聲鼎沸,嘈雜至極。


    阿徹隻瞧上一眼,便決定外帶幾個饅頭大餅在路上吃,另尋休憩之所。


    梁小賢從頭到尾跟在阿徹身旁,沒有開口說話,神情顯得飄忽。


    “來,客倌,您的東西。”掌櫃遞上一個油紙小包。“夫人好像不舒服,生病了是吧?”掌櫃的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一身紫色衣裙的大美人。


    阿徹冷瞥了掌櫃的一眼,不吭一句。


    才剛掏出銀子,阿徹便覺身邊有個東西倒下。


    他猛地回頭,隻見梁小賢跌坐在地上,呈半昏迷狀態。


    “小賢!”他蹲在她身前,急切地喚道。


    “阿徹,我……我好難受……”她伸出手,衣袖滑下手臂。


    這一瞬,全客棧的人都看清她白皙的粉臂上布滿了紅斑。


    “礙…是熱病!”有人尖喊。


    誰都知道熱病指的是瘟疫,可怕至極的傳染病!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陷入驚駭之中。


    “快,把這兩人趕出鎮去……快!”有人開始喊。


    緊接著,幾名大漢由椅子上站了起來,準備出手。


    “不許過來!”阿徹迅速拉過梁小賢將她背在身後,退出客棧之外。


    “各位,這兩人有熱病,快將他們趕走!”隨著這呼聲,路人驚駭之餘紛紛走避,有人隨手取過攤上的水果,甚至是路旁的石頭,朝兩人砸去。


    一顆石子疾飛而來,由梁小賢額際擦過,留下淡淡血痕。


    阿徹深吸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追趕而來的鎮民。


    “誰敢再靠近一步,我就將他粉身碎骨,絕不留情!”他眥目欲裂,臉龐冷厲而布滿殺氣。


    下一刻,一顆白色大蘿卜朝他砸了過來,顯然有人不聽他的威脅。


    阿徹眸光暴出怒火,隨手一揮,蘿卜未碰到他身上便朝著原處速飛而回……“哎喲……”砸蘿卜的高壯男人竟被砸得跌坐地上。


    眾人一見,臉上露出戒懼,未敢再上前。


    “鎮上可有大夫?”


    無人回應。


    阿徹咬牙怒道:“大夫在哪裏?”


    “有也不給醫,熱病沒得救,還會害死所有人。”其中一位鎮民壯著膽道。


    “混帳!”阿徹眼一眯,往前一步。


    “不要……”梁小賢虛弱地開口,“不要傷人。”


    “可是你的病需要大夫!”他怒道。


    “我……”她話尚未說完,鎮民們索性不顧一切地朝二人身上砸東西。


    “該死!”阿徹低咒一句,驀地一躍登上了一處屋脊,閃避鎮民們的攻擊。


    “咱們走吧!”梁小賢驚懼地開口。


    “不!”


    “我不想因我一人染上瘟疫而毀了一個村鎮,別怪他們。”


    “你……”他雙拳緊握,全身因憤怒而僵直。


    “走吧!我不想待在這裏。”梁小賢柔聲說道。


    阿徹長歎了一聲,帶著她在屋脊間縱躍,迅速地離開了這個小鎮。


    烈日當空,阿徹背著梁小賢在路上行走。


    “阿徹……我……我好渴。”梁小賢附在他耳畔輕語。


    “我去找點水來,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他走向路旁一棵大樹,將她緩緩地放下。


    臨走之前,他又回頭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


    梁小賢坐在草地上,朝他露出一抹要他安心的溫柔笑意。“我不礙事兒的。”她笑得恍惚。


    阿徹的心揪了下,迅速朝樹林裏奔去。


    不多時,他耳邊傳來水聲,循聲而去,果然見到一彎小小的溪流。


    他環顧四周,順手折下山邊芋葉,到溪邊汲水。


    片刻之後,他走出樹林,折返原處。


    隻是,樹底下哪裏還有人在?


    “該死!”他丟下芋葉,急急往前追。


    憤怒的心緒占滿了他所有的思維,他整個人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中。


    萬一,他追錯了方向,再也尋不著她,怎麽辦?早知她想離開,他一定不會放下她一人。絕不!


    正懊惱間,他遠遠地瞧見前頭的碎石地上躺著一個人。


    他心頭一驚,狂奔而至。


    “小賢……”他口中發出破碎的狂喊,這一生中,他從未有過如這一刻般心膽俱裂的感覺。


    她死了嗎?


    他恐懼地在她身旁跪下,扶起她纖弱之軀。


    驀地,梁小賢長睫翕動,緩緩地睜開眼,在瞧清他之後,她忽然掙紮了起來,因耗費氣力而劇烈地喘息著。


    “放開我……放……放開……”


    阿徹卻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怒問:“為什麽要走?”


    梁小賢掙紮依舊,“我……我討厭你……你是個山賊……別……別再碰我!”過度的掙紮幾乎讓她氣竭,可是仍無法阻止她抵抗,因為她不得不如此。


    “我是你的男人,你沒得選擇,我絕不放手!”他索性將她牢牢抱祝


    “不要……不要碰我……我……我隻屬於……長孫公子……你走……走……”


    他環抱的雙臂收得更緊,“現下隻有我陪著你,你瞧清楚了,隻有我!”他咬牙怒道。


    “你走……你走……”她無力再掙紮,口中依舊不住地低喊。


    “我不走!”


    梁小賢忽然流下淚,豆大的珠淚沿著她麵頰滾落,如斷線的珍珠……“算我求你,阿徹!就當你從沒遇過我。”


    “辦不到!”他嘶啞地回道。


    “難道……你不明白……我……我身上的病會致人於死。”


    “你不會死!”他心揪痛著。


    梁小賢瞧著他,柔聲道:“生死有命,豈是你我所能強求?趁著……趁著你未染上……快……快點離開。”


    “我不走,死也不走!”他堅決地道。原來,她是怕將病傳染給他,他豈是這般膚淺無情之輩?該死!


    “可是……阿徹……我怎能拖累你……怎麽能?”


    “是我心甘情願留下來,沒有人逼我。”


    梁小賢閉上眼,虛弱地搖搖頭,“你……你好傻,阿徹,何苦為了一個殘花敗柳……”


    “住口!我是傻,可卻也隻為我鍾情的女人傻。”


    “阿徹……”梁小賢睜開眼,迎上他照照眸光,為什麽她的心會這般難受?


    “別再說了,我說過你是我的人。生,咱們在一起,即使死,我也要守著你!”他喑啞的嗓音中充滿了感情。


    “阿徹……謝謝你。”


    望著她青白的臉,他的心再次往下沉,“咱們快找個地方讓你歇下,我一定請大夫為你診治。”說完,他背起她又往前走。


    梁小賢靠在他背上,漸漸昏睡過去。


    日暮時分,兩人來到一處庵堂,庵堂位在林間,不大,卻相當幽秘。


    “小賢……小賢……”


    梁小賢努力地睜開眼,“阿徹……咱們……在哪裏?”


    “靜心庵。”他回答,然後一腳跨進庵堂。“今晚咱們暫且在庵裏借住一宿。”


    “可是……我的病如此駭人……”


    “別擔心,一切有我!”


    此時庵內走出一名身著灰袍、形容端麗的中年道姑。


    “這裏是五百布施,求師太讓我夫婦二人暫住一宿。”阿徹遞上銀票。


    慧淨師太一怔,又瞧了眼前的男女一眼,並未伸手接過銀標,“施主請收回銀票,倘若不嫌棄這山林野地,就請隨我來吧!”語畢,她轉身往堂內走。


    越過天井的小荷塘,阿徹跟著慧淨師太一路來到庵堂後的小木屋。


    “多謝師太!”阿徹衷心地道,木屋雖小而簡陋,卻十分幹淨,屋裏除卻一張木床之外,尚有一桌一椅。


    慧淨師太走近木桌,點起油燈。


    “平時庵堂裏香客不多,少有人至,女施主可以安心留下來養玻”


    “師太……可知我妻子得什麽病?”阿徹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道姑,忍不住問道。


    “知道。”慧淨師太眼底有了然之色。


    “您……不怕嗎?”想起他們被鎮民驅趕,他就怒火難平。


    “比起熱病,這世間尚有更多令人寒心之事,施主以為呢?”慧淨師太眸光慈和中帶著悲憫。


    阿徹連忙將半昏迷的小賢放在床榻上,然後來到慧淨師太身前屈膝跪下。


    “施主快請起。”慧淨師太伸手欲攙扶。


    “求師太救我妻子。”為了怕重蹈覆轍,他早在入庵之前便已將小賢領口拉起,長袖裹緊雙手,掩飾她病狀,然而這道姑竟仍能一眼便瞧出是熱病,或許她為遺世奇人可以救小賢性命。


    慧淨師太歎了口氣,扶他起身,“熱病原無藥可治,不過近幾年來我遍嚐百草,有幾味或可一試,隻是,救不救得了,端看她的造化。”語罷,她轉身走出屋外。


    阿徹來到床畔,拉過薄薄的被褥,輕輕替梁小賢蓋上。


    昏睡中,她眉頭依舊深鎖。


    輕輕地,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發絲,卻心驚的發覺她竄高的體熱。


    “小賢……小賢……”他輕搖她肩頭,生怕她就此一路睡進了黃泉。


    這是他頭一遭如此在乎一個女人,也是他頭一遭如此恐懼失去一個女人!


    梁小賢在他的搖晃下,緩緩地睜開眼,“阿徹……你……怎麽哭了?”她抬起微顫的手來到他臉龐,為什麽她的心會隱隱作痛?是為了他?


    他心頭一震,忙回道:“是風沙進了眼。”


    “我快死了,是吧?”她黑瞳直凝視著他,臉上有了然之色。


    “不許你胡說!”他怒道,一雙大掌緊緊地包住她的小手。


    梁小賢不再言語,緩緩地合上眼。


    “不許睡,你聽見沒?我不許你睡!”他喊道。


    半晌,梁小賢又睜開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答應我一件事。”她開口。


    “隻要你不死,什麽事我都可以答應你。”他答。


    她笑了,笑得淒楚,“人到最後總難免一死,小賢命薄,比旁人早了幾年。”


    “不許你說,不許再說這種話!”他咬牙怒道。想他一向要什麽有什麽,而如今他隻要她礙…隻要她活著!


    “阿徹,答應我,往後別再做山賊,找個姑娘成親生子,安穩過日子,好不好?”


    “好,隻要你病好,咱們就成親生子,過安穩幸福的日子。”


    “阿徹,我已是殘花敗柳之身,配不上你。”


    “說什麽配得上配不上?分明是你心中有忘不了的人上他忿忿地道。


    “對不起,阿徹……我……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也許……也許欠你的情來世再償。”


    她柔聲說著,眼底蓄滿了淚。


    “我不要你來世再償!”他低喊。“倘若你死,我定追你到黃泉!”盤踞在他眼底的是狂亂。


    “你這是何苦?我真的……很希望你別做山賊,當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好人?”他冷哼一聲。“好人未必有好報!瞧你,這熱病定是那一日由女娃兒身上傳來的,你的良善並沒有好的果報不是嗎?”他的俊顏有揮之不去的憤恨。


    “別這麽想,阿徹,做好事……怎能隻求果報?若了心隻想有所得償,又怎能算是做好事呢?”梁小賢說著說著,意識開始渙散,整個人有種虛浮的無力感,仿佛生命正一點一滴地由指尖消逝。


    “阿彌陀佛!女施主能有此大智大慧,難能可貴。”慧淨師太端著一碗野菜粥來到木屋門口。


    “多謝師太收留。”梁小賢虛弱地開口,想起身卻苦無氣力。


    “女施主錯了,今日並非貧尼收留二位,你我能在此相遇是因緣。”慧淨師太將手上的野菜粥交到阿徹手中,“熱病由腸道而起,這碗野菜粥有淨化的效能,對女施主的病體有極大的助益。”


    阿徹懷疑地瞧著手中的粥,幾味野菜真救得了小賢嗎?


    慧淨師太瞧在眼底,徐徐地道:“莫小瞧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幾株草,它們可以入菜,但更多的時候,它們往往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用。”


    阿徹半信半疑,端著粥到床前,一口一口地喂起梁小賢。


    夜裏,梁小賢高燒稍減,卻開始畏寒,身子蜷縮著,不住地發顫。


    阿徹向慧淨師太多要了兩床被褥,但她仍抖得厲害。


    “好……好冷……冷……”她斷斷續續地發出囈語。


    瞧著她不住發顫,一張小臉隱隱泛青,他居心糾結,走出木屋之外。


    不消片刻工夫,他捧著一堆木柴走進屋裏,在床邊用火爐生火。


    梁小賢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翻了個身,身子仍止不住地顫抖著。


    “我……好冷……阿徹。”她半睜開眼,意識在昏迷與清醒的混沌邊緣。


    阿徹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感覺濕軟而冰涼。


    下一瞬,他褪下衣裳,掀開被褥一角,滑入她身邊。


    “阿徹……”恍惚間,她微感不安。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沉緩地開口,粗啞的嗓音裏透著溫柔。


    梁小賢瞧著他,終於緩緩的合上眼,再度陷入昏沉之境。


    他伸手抱住她發顫的嬌弱身軀!讓她緊緊地靠在他胸膛上。


    漸漸的,她的顫抖趨緩。


    “長孫公子……長孫公子……你……你在哪裏?”她在昏沉中發出囈語。


    阿徹心頭一震。她對他竟眷念如斯!


    一時間,他心頭翻攪,說不出是怎番的感受。


    “長孫公子……”她再度輕囈著。


    為什麽她如此心心念念著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是為了情,還是她認為付出一夜相歡之後,便可攀龍附鳳?


    究竟她此去洛陽是為了什麽?


    盡管一段時日相處下來,她的身世、她的良善,一再地牽動他心弦,可人心難測,尤其是女人之心。


    是不是在她心底仍舍不下長孫家傲人的財富?


    掙紮始終如角力般,時時扯著他的心。


    什麽時候開始,他竟陷入兩難之境?


    他長孫徹易容喬扮山賊,本為試探她真性情,豈料他卻一頭栽下,愈陷愈深,愈是相處愈無法自拔,到如今,他竟不知如何收場?


    “不要走……長孫公子……”她在昏沉難醒之間淚流滿而。


    該死!


    他伸手抹去她麵頰的淚痕,輕聲地回道:“我不會走,我會一直陪著你。”嗓音一改粗啞,轉為低沉而醇柔。


    他決定待她病愈,便要告訴她真相。


    一整夜,他擁著她睜眼到天明。


    翌日清早,慧淨師太端著藥汁來到木屋。


    “她情況如何?”她將藥汁擱在桌上。


    “燒退又起,時而畏寒顫抖不已。”他坐在床沿,神情略顯疲 憊。


    “她的情況會一直反覆,若能撐過七日,便算撿回一命。”慧淨師太頓了下,“倒是施主自己得當心,病魔易由體虛者入,施主務必好好照顧身體,如此女施主才有回複生機的希望。”


    “多謝師太提點。”


    慧淨師太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起身端過藥汁,回到床畔扶起梁小賢,讓她倚靠在他胸前,然後一小匙一小匙地喂起藥汁……時光飛逝,轉眼七日已過。


    清晨,梁小賢在一陣鳥囀聲中醒來。


    眸光流轉,她瞧見伏在床邊熟睡的阿徹。


    她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


    這些日子以來,她睡睡醒醒,可是,她隱約知道,是他一直在她身旁悉心照料。


    是什麽樣的感情讓他在世間之人皆唾棄她的同時,他仍堅守在她身邊?


    這樣的情,她如何能受?又該如何償還?


    梁小賢悄悄地由床上爬坐起來,不意仍驚醒了他。


    “你好點了沒?”他瞧著她仍嫌蒼白的麵孔,並伸手輕探她額際。


    一切是那麽的自然又小心翼翼,仿佛怕她碎了似的。


    梁小賢瞧在眼底,心中幾乎要無法承受。


    “我已經好多了。”


    他的情,滿滿地寫在眼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梁小賢的心陷入兩難的掙紮——一個是她愛的,卻又棄她而去的男人;另一個是愛她,如今又救了她一命的男人。


    她該怎麽做?


    半晌,他突然開口:“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我也是!”


    “你先說吧!”他看著她。


    “咱們別去洛陽了。”她輕聲說道。


    “為什麽?”他怔愕祝


    “我想,長孫公子可能早就忘了我。”她神情黯然。


    “不會,沒有人會忘記你。”他回道。


    梁小賢卻搖搖頭,“即使沒忘又如何?他既已將我送子你,又怎會再留我在身邊?”


    輕淡的語氣帶著苦澀。


    “不試試怎知呢?”


    “阿徹,你……”


    “別那樣看我。”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我很自私,容不下一個心裏老惦著別人的女人。”


    “我……”


    “怎麽樣?說不出話了吧!我不要你心裏留著對旁人的眷戀。”他湊近她的臉,直望進她眼底。“我要的是全心全意,否則,寧可舍去!”這一瞬,他的決定有了改變,他決定繼續喬扮下去,因為他很想知道究竟小賢到最後會選擇洛陽首富的長孫公子,還是一無所有的阿徹。


    他真的很想知道。


    “對不起。”梁小賢幽幽地道。


    他以指腹輕輕點住她的唇,“別太快說這一句,我不想這麽快就被判死刑。”


    “阿徹……”她的心揪了下。


    “噓!別再說了,你身子剛好,必須好好休養,我去端點吃的來。”語罷,他起身離去。


    “阿徹……”她喊。


    他回首。


    “謝謝你!”她衷心道。


    他勾起淡淡一笑,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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