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信件,不由長歎一口氣——卻原來即便腦子裏有關於將來發生情形的信息,知道西昌府格局的大致走向,有些事卻依舊是無法做到的,就比如說確定匪首鄭慶陽的真實身份……


    「這裏堆放的是藥材……」


    「還有這裏是糧食……」


    裘家在西昌府負責打理生意的是一個叫裘英的管事,這會兒正恭恭敬敬的陪著陳毓查看從江南一帶收購運送而來的糧食和藥物。


    雖然無論如何不明白,好好地突然運送這麽多東西過來做什麽?這麽多糧食,已是堆滿了所有的倉庫,甚而為了存放這些,不得不另外又租賃了相當寬闊的地方投入使用,裘英甚至悲哀的發現,甚而自己負責的裘家其他生意說不好都會或多或少的受些影響。


    更不要說雖然江南之地今年糧食豐產,比起西昌府來確實要便宜些,可加上運費之類的,怕是也差不了多少,說句不好聽的話,運來這麽多糧食,能賺個千兒八百兩就不錯了,真不明白三公子和陳公子圖的是什麽?


    就是自己這裏,因著這些糧食和藥材的影響,今年的利潤怕是要墊底了。好在三公子已是特意著人知會過,到年底盤點各地掌櫃的盈餘情形時,西昌府這裏可以不算在內,不然裘英真就隻剩下哭死在糧食堆上這一條路了。


    「很好。」巡視了一圈,陳毓滿意的點頭。


    這裘英倒是個聽話的,糧食也好,藥物也罷,都依著自己吩咐,全都在下麵砌上厚厚的硬底,甚而硬底上麵還特意鋪了一層防水的油布,這般防護,即便再大的暴雨也不須擔心會出現黴壞的情形了。瞧著真真是個盡心幹實事的。


    看陳毓滿意,裘英也長出了口氣——作為裘文雋的心腹,裘英早就知道,別看這位陳公子年紀小,卻是三公子真正的合夥人,即便是裘家生意,也有一定的決策權,更兼對三公子的影響不是一般的大,更不要說,陳毓還是知府陳清和唯一的兒子,貨真價實的西昌府第一公子。


    這幾天坊間早就傳聞,便是嚴守備的兒子,因為惹了陳公子,被乃父當街痛毆作為給陳家的交代,還有同為西昌府望族的王家小公子王朗,落得那麽淒慘的下場,也主要是惹了陳公子的原因。


    種種緣由之下,令得裘英自然絲毫不敢看輕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年,全心全意做事,若然真是辦得不好了,不用陳毓開口,三公子定然就會先處置了自己。


    這會兒看陳毓滿意,裘英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裘掌櫃辛苦了,這個拿著,請兄弟們喝酒。」陳毓拿了個紅包遞過去,「對了,你方才說,那些匠人已然回轉,你帶我去看看吧。」


    知道陳毓是個不差錢的主,裘英倒也沒有推脫,高興的接過來揣在懷裏,待得無人時抽開一看,一下長大了嘴巴——裏麵竟是足足五百兩銀子。


    忽然心中一動,每年年底時,盈餘第一的掌櫃得的賞錢可不就是這個數?


    這般一想,對陳毓不由更加感激。


    兩人一路來到正廳,早有十多個匠人候在那裏,看兩人進來,忙起身相迎。


    陳毓擺手讓他們坐下,自去主位坐了。


    這些匠人全是之前陳毓從江南之地帶來,俱是修築堤壩的能手,一番勘測之下,自然收獲不小。


    「衍河流經西昌府內的堤壩,共有二十餘處需要修築,其中十餘處隻需要稍加營繕,還有十多處則比較麻煩,怕是需要征發大量民夫前往。」


    西昌府已是連續十年沒有出現過汛澇情形,河壩自然失於管理,不獨有些地方已然塌陷,甚而個別地方的堤壩根本就沒有了。


    這種情形,不發生大的水災也就罷了,真是有大災發生,以西昌府的地形,怕是必成一片澤國。


    按照工匠們的敘述,陳毓在手裏的地圖一一認真標注好。


    旁邊的裘英瞧得愈加驚詫——難不成三公子之所以這麽大手筆的送來糧食,是得到了什麽高人指點,知道西昌府可能會受災?


    若是這麽一想,之前所有古怪的舉動,包括這會兒陳毓詢問地形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就隻是風雨雷電俱皆上天所賜,神仙隻說又太過縹緲,裘英實在無法理解,到底是什麽樣的高人竟然能預測出西昌府將來的情形。也就三公子和麵前這位陳小公子錢財豐裕,可以賭一把。


    「唯有這裏,」一個叫陳巷的工匠上前,在陳毓手裏的地圖上點了一下,「這個地方叫漁峽口,乃是武原府所轄,堤壩已是完全坍塌……」


    武原府的堤壩塌了,又和西昌府有什麽關係?裘英心裏暗自詫異。


    陳毓的臉色卻是一下凝重起來——


    之前已是研究了好幾遍西昌府的地圖,陳毓如何不知道漁峽口那裏於西昌府的意義。


    如果說西昌府地形是一個葫蘆的話,漁峽口那裏就是葫蘆嘴,一旦坍塌,於武原府影響不大,大量河水卻會傾倒入地勢更加低窪的西昌府境內,這也是武原府根本從來不管那一段堤壩的最終原因。


    陳毓回到府裏後,徑自去了書房。


    畢竟很多事陳毓自己是根本做不成的。


    聽陳毓說讓自己派人著手修建堤壩,陳清和不由蹙了下眉頭,半晌緩緩道:


    「給我一個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即便早就知道這個兒子的優秀,陳清和心裏兒子隻是比同齡人強些罷了,這麽坐在一起談論政務還是很不適應。


    而且不得不說,年齡使然,毓兒看問題方麵未免還是有些稚嫩。不說修建堤壩是很難體現執政者政績的,更兼眼下可不是征發民夫的季節,怎麽說清理河道修築堤壩的話也得到冬天枯水時節才好,這個季節修築堤壩實在是有些大違常情。


    可許是父子天性,陳清和又直覺兒子這麽說絕不會是毫無緣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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