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溫慶懷雖然致仕,可盛寵猶在,聽聞皇上閑暇無事,還會經常到溫府中走一遭。再加上溫家後人也都爭氣的緊,到如今已出過一位狀元、一位探花,數位進士,崢嶸的氣象已經顯現出來。甚至私下裏眾人紛紛預測,溫家這樣發展下去,百年後,怕是又一個煌煌世家。


    聽說今科會試也有溫家小一輩參加,隻溫家人自來都是不喜和人結交的性子,外人隻知道今科參加會試的乃是溫家嫡孫,好像名叫溫明宇,乃是溫慶懷親自教導成才。


    隻此子平生最喜四處遊曆,又篤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一年裏頭倒有八個月都是在外麵跑,以致京中幾乎沒有人見過這位溫明宇溫大公子的廬山真麵目。


    饒是如此,卻不影響溫明宇才名遠播,實在是此人每到一處,便會有佳作傳世,當真是字字珠璣,再加上溫家嫡孫的名頭,溫明宇這個名字早被眾人看做是狀元得主的最熱門人選。


    阮玉海一直心心念念著想和這位溫家嫡孫結交,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這會兒看溫家府門打開,心知怕那位溫公子待會兒就會出來。


    哪裏還有心情搭理陳毓?忙不迭整整衣冠,隻等著那溫公子出來便上前攀談。


    果不其然,隨著溫家府門大開,一個溫潤如玉的藍袍公子緩步而出。阮玉海瞧了一眼,不覺一愣,這人瞧著,怎麽有些麵熟啊?不及細思,已是滿臉笑容的上前:


    「這位就是溫公子吧?玉海有禮了。」


    溫明宇抬起頭來,正好迎上阮玉海熱切的眼神,微微一怔後點了點頭:


    「你是,阮公子?」


    語氣中卻不見有多熱絡。


    阮玉海卻是絲毫不以為忤——人家可是溫家嫡孫,自然有驕傲的資本。甚而因為溫明宇竟然認識自己,內心竟是有些竊喜:


    「溫公子竟識得在下嗎?咱們果然是有緣,我也瞧著公子很是麵熟呢。」


    「麵熟?」溫明宇眼中閃過一絲揶揄,「阮公子說笑了,咱們昨兒個不是剛在狀元樓見過嗎,麵熟自然在情理之中。」


    昨天剛見過?阮玉海頓時一怔——當時一起前往狀元樓小聚的怕不有二三十位舉子,自己倒是沒注意,裏麵是不是有這位溫公子。


    啊呀不對,好像裏麵確實有一個姓溫的,應該就是跟陳毓坐在一處。好像當時唯二沒有對東泰歸附一事大加讚賞的就是陳毓和一個姓溫的。隻自己當時一心想著給陳毓找不自在,根本就沒注意到他身邊的人,甚而為了貶低陳毓,話語中攻擊的對象還順帶捎上了那姓溫的。


    他們不會,是一個人吧?


    眼見得阮玉海一臉的笑意好像打了結,溫明宇卻是絲毫沒有幫著解惑的意思,而是徑直往忠義伯府門前而去,不同於方才麵對阮玉海時的疏離和揶揄,溫明宇臉上的笑容這會兒卻是真誠的緊:


    「陳公子,昨日一別,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就又見麵,還真是有緣啊。」


    那語氣真是要多親熱就有多親熱。


    阮玉海遠遠的聽見了,好險沒把鼻子給氣歪了——這溫明宇故意的吧?竟是幾乎把自己方才的話給照搬了過去。而且方才對著自己時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倒是對著陳毓,那真是要多謙恭就有多謙恭。


    好在並未鬱悶多久,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在長街的盡頭響起,卻是三騎快馬正風馳電掣般而至,看到馬上人,陳府也好,阮府也罷,加上溫府的人,神情竟是一個賽一個的激動。


    好在馬上人也不負眾望,還沒從馬背上趴下來就一疊連聲的道:


    「恭喜少爺,中了。」


    「少爺中了第九名進士。」太過興奮,阮府管家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溫府那邊也傳來一片歡聲雷動:


    「啊呀,咱們少爺竟是中了第二名的亞元嗎?快進府給老太爺道喜。」


    饒是溫明宇也算少年老成,聞言也站不住腳,匆匆向陳毓一拱手,便忙忙的轉身往府裏而去。


    走到一半又站住,卻是跑在最後麵的陳府管家終於到了,陳毓還沒有發問,溫明宇已是興致勃勃的開口:


    「你們家公子定然也中了吧?」


    「可不。」馬上的正是陳府管家陳元。待察覺溫明宇竟是崇安街那處宰相府第的公子,頓時激動不已——


    和初入伯爵府的興奮不同,這幾月來陳元也是充分體會了什麽叫世態炎涼。


    像自家這樣的門第,別說崇安街了,就是崇文街的老住戶,都沒有幾戶瞧得上忠義伯府的。好在自家有個這麽能幹的少爺。


    聽溫明宇主動問及,陳元頓時自豪的不得了,一挺胸脯道:


    「不瞞公子說,我們少爺中了,」


    說道這裏深吸一口氣,聲音都有些發抖:「第一名,我們少爺是第一名的會元呢。」


    阮玉海正好即將步入家門,聽到陳元嚎的這一嗓子,頓時神情一僵,隻覺進士及第的喜悅頓時消失殆盡。


    而隨著報喜隊伍的到來,崇文街竟然出了個會元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聽說之前聲名不顯的忠義伯府陳家公子竟然力壓宰相嫡孫中了會元,不獨崇文街,便是崇安街的深宅大院也產生了一定的動蕩。


    據說便是那位號稱京都第一美人的潘家小姐潘雅雲,聽說了這個消息後,當場摔了茶盞,一連說了三聲不可能。至於說阮家,因為這消息失眠的更不是一個兩個……


    三月二十二,天光晴好,春風和煦。殿試日也在一眾舉子的期盼中如期而至。


    一大早陳毓就沐浴更衣。


    雖已是三月天氣,卻依舊春寒料峭。


    隻即便是冬月裏,陳毓也不過著一件簡便棉袍罷了,這時候雖還有些冷意,陳毓卻是不懼的,隻從李靜文送來的眾多衣服中揀了件湖藍色的儒袍穿上,越發襯得人劍眉英挺、龍章鳳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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