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二秒、一秒，時間到！太好了，今天可望準時下班。林育純邊收拾著物品，邊瞄了眼會議室，裏麵的會議似乎接近尾聲；正當她加快動作收拾桌麵時，手機響了。
她才喂了聲，手機那頭立刻傳來好友洪曉映的聲音：
“準備好了嗎？今天可以準時下班嗎？表演七點開場，我們吃過飯要趕過去，得快點，知道嗎？”
洪曉映連續三個問號，育純隻能猛點頭。“嗯，嗯，知道。”
掛掉手機，準備走出辦公室時，她再度瞄了會議室一眼，發現門竟然開著！
會議開完了？才剛驚覺這個事實，就聽到身後傳來喀啦喀啦的高跟鞋聲。
“育純。”
完了。一聽到這個聲音，育純整顆心便往下沉。她有股衝動想拔腿就跑，但心裏明白除非自己想被炒魷魚，否則就不能那麽做。
因此她掉轉過身。“經理。”輕輕叫了聲，看著眼前的頂頭上司──三十左右的年紀、中等身高、臉蛋明豔、打扮十分女性化但作風卻很強悍的葉玟。
“你趕時間嗎？這麽準時下班？”葉玟看了看腕表，然後用一雙勾勒得炯炯有神的鳳眼直盯著她。
育純被盯得不禁有點結巴。“呃……是、是的。”
“會議室裏亂七八糟的，需要有人整理一下。”
“可是我今天──”育純話說到一半，葉玟便打斷她。
“今天大家開會一整天，都累了，就你是新人沒參加。”
言下之意，因為她是唯一沒參加的人，所以幫忙善後是應該的。結果一切還是因為自己是新人！這點從上班第一天開始，葉玟就一直不斷在提醒她。
育純其實明白這應該不是每天都找事讓她加班的借口，隻是依這整個禮拜得來的經驗，任何辯駁在這位經理麵前都是枉然的；她口齒伶俐，氣勢淩人，隻要她說，育純就得做。
“嗯，好。”隻好暗自無奈歎口氣，點點頭，認命。
“那就麻煩你了。”葉玟嘴角噙著勝利似的微笑，拎著顯眼的名牌包轉身走了。
育純見她走掉，猛地想起自己時間有限，趕緊衝進會議室。
匆匆掃了一眼，不禁在心裏哀號！剛開過會的會議室簡直就像被台風掃過一般，桌上滿是紙杯和煙蒂，放映機和各式各樣的文件隨處擺放，地上還掉落一堆廢紙，垃圾桶裏更塞滿了未分類的便當盒與飲料罐。
這些整理起來恐怕得花不少時間哪。
“又被盯上了？我來幫忙吧。”當她正想著該從哪開始動手時，元莉莉走了進來，圓圓亮亮的臉對著她笑。
她是辦公室裏的開心果，笑聲爽朗，為人熱情，也是對育純最友善的女同事。
“別介意，經理那個人就是那樣，最喜歡欺負新來的，說好聽是磨練新人，其實是在滿足她的控製欲，加上你又剛好是這型的，難怪她會盯上你。”
“我這型？”育純困惑的皺起眉頭。
“對呀，”元莉莉歪頭看了她一眼。“文文弱弱的，乖巧又好說話，有時候還傻愣愣的，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啊？育純忽然很不甘心，怎麽元莉莉說的和家人說的一模一樣呢？
“欸，別苦著一張臉。”元莉莉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這也正是你可愛的地方呀。像我就很喜歡你這樣的人，比起辦公室裏其他那些愛勾心鬥角的女人可愛多了。”
“嗯，喔。”育純眨眨眼。“謝謝你，每次都幫我。”元莉莉確實是到目前為止對她最友善的一個。
“別客氣，大家有緣才做同事嘛，本來就應該互相照顧……”元莉莉揮揮手，說到後麵，音量突然低了下來，視線定在會議室外的方向，眼神變得夢幻起來。
育純奇怪地跟著望過去，正好看到一個人從外麵走進公司。
他身形高瘦，戴著副眼鏡，長相斯文，舉止優雅，在還未下班的女同事集體目光注視下，提著公事包，用穩健的腳步走進靠近門邊的特助專用辦公室。
“唉。”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元莉莉才收回目光，歎了口氣。
“怎麽了？”育純愣愣地問。
“他好正！你不覺得嗎？唉，要是有機會和他約會，不知道該多好。不奢求，一次就好。”她說著，還誇張地抱著胸口，一臉陶醉樣。
育純看得有些好笑，低下頭繼續整理時隨口問：“你是說，和剛才那位先生嗎？”
“先生？”元莉莉停止幻想，瞪大眼看著育純。“他叫周宇喬，是大老板的特助，怎麽，你不認識嗎？”
育純抬起頭，一臉茫然。
“你進來的第一天，葉玟沒介紹你跟他見麵？”
“呃，好像沒有。”
事實上因為是第一天上班，主管又嚴肅，因此那天葉玟帶她認識公司環境與成員時，她緊張到腦袋一片空白，除了一路猛點頭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見過誰。
“不會吧？”元莉莉有些詫異。“那，之後總有見過他吧？他的工作性質比較特別，要常常去老板那裏開會，所以不在公司裏，不過通常快下班時都在。”
“好像沒有。”育純再度搖頭。進公司到目前為止，她每天埋頭做事，根本沒什麽機會去注意其他同事，更別提是那種主管階層、有自己獨立辦公室的人了。
“這樣啊，唉呀，那我可要好好介紹一下他給你知道了。”
元莉莉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你別看他三十歲不到，他的能力可不輸咱公司任何資深顧問喔，所以老板才會特別器重他，很多重要事情都交給他去處理；而且，他進來不到半年就有別家公司想來挖人了，公司大多數女生都知道他是潛力股，每個人都在等機會下手，不信你看每次他進辦公室時的氣氛就知道了，完全不一樣。”
“呃，有嗎？”育純側了側頭。“我沒注意耶。”
“唉，好吧，我了解，因為你忙昏了嘛。”元莉莉有些同情她。“可是，你以為葉玟為什麽要丟一堆工作給你？隻是因為你是新人嗎？”不等育純回答，元莉莉逕自接下去：“她一定是想先下馬威，省得又多個人打周宇喬的主意。”
“咦？”育純眨眨眼，困惑地看著元莉莉。
“你不知道，”元莉莉把玩著手上的抹布說：“周宇喬是她介紹進來的，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女人她都會提防著；雖然你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你比她年輕，氣質又好，她當然會擔心了。”
人畜無害？這是褒還是貶呢？育純苦笑了笑。“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會跟她搶什麽。”
“難說喔。”元莉莉拖長尾音，朝育純擠了擠眼。
育純隻能苦笑，一麵提出垃圾桶裏那袋垃圾，準備拿到廚房；元莉莉走過來幫她，嘴裏仍叨叨說著：“有時候越是悶不吭聲的乖乖牌，行動起來越猛。等你發現他的好以後，我再等著瞧。”
啊？育純被說得哭笑不得，還在想要怎麽回應時，元莉莉突然轉移話題：“欸，聽說你有三個哥哥對吧？看你的長相，你哥應該也長得不錯，哪天幫忙幾個同事約他們出來聯誼聯誼如何？”
嗯？“你怎麽知道我有三個哥哥？”育純詫異的看著她。
元莉莉幹笑了兩聲。“唉喲，這辦公室有什麽能瞞住我的呢？你第一天來我就跟人事室打聽得一清二楚了。怎麽樣，聯誼的事？”
“呃，這個……”對這個突來的請求，育純有點不知所措，忽然瞄到牆上的時鍾，差點跳起來。“對不起，我趕時間，改天再說吧。今天謝謝你了。”
說著，便衝回座位拿了外套與皮包，朝電梯疾步走去。
電梯適時開了，她正要走進去，卻發現剛才已離開的葉玟拎著包包又回來了。
不會吧？又要她做什麽了嗎？育純停住腳步看著她，但葉玟卻隻顧著往前走，越過她身邊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似乎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育純發現原來她是折回來找那位特助的，這才鬆口氣，趕緊走進電梯，按下一樓的燈號。
已經快遲到了，曉映一定又要罵她了。
※
她是育純的高中同學兼好友，率性、正直，雖然有時會捉弄人，但十分有正義感，遇到不公平的事常常會挺身而出。
育純很欣賞這位好友的個性，卻有點怕她的咄咄逼人，就像現在。
她們已經看完芭蕾舞台劇，正在附近一家格調雅致的咖啡廳聊天。育純的心思還停在剛看完的舞台劇上，但洪曉映顯然對兩人因為遲到十分鍾、隻得拜托再拜托收票員後才獲特準進場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一坐下來就開始發飆。
為了安撫她，育純隻能頻頻賠不是。
“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上班第一天她就一直是這樣了。”
“那你家人知道這件事嗎？”洪曉映問，雖然仍一臉不快，但顯然氣已消了大半。
育純連忙搖頭，並且提醒她：“你可別告訴他們喔，尤其是我哥。”
看育純那副緊張樣，洪曉映的氣全消了，噗哧一聲笑說：“你那三個哥哥要是知道了，不殺到公司去才怪。”
“所以嘍。”育純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搞不好會挺有趣的。”洪曉映托著臉頰，半開玩笑的說。
“你不準說。”好朋友不是當假的，育純怎會看不出她那種表情代表著──想看好戲。
雖然自己對剛進公司就頻頻被留下來加班不是完全沒怨言，但，對好友吐苦水是一回事，讓原本就反對她出來工作的哥哥們知道可就不行了，這樣會破壞她想試著獨立自主的打算。
“好吧，難得他們答應讓你出來工作，我這一說可能就毀了。說起來你那三個哥哥也真是，你都研究所畢業了，他們還當你是未經世事的娃娃，就怕你吃虧上當。”
育純無話可說，隻能認同地歎口氣。
洪曉映一口氣吸完果汁，又說：“不過，你真的要在那家公司待下去嗎？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好混的地方。”
“其實，也沒那麽糟。”總不能一下子就打退堂鼓吧，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家人麵前保證的，又想到之所以會到“鷹企”工作的另一個原因，育純便吸口氣說：“我還撐得下去。”
洪曉映瞅了她一眼。“我在想，也許當初我應該不要告訴你他的公司是哪家才對。”
“為什麽？”育純微微蹙了下眉頭。“我很感謝你的。”
“因為這樣你就會選另一家公司了，那家待遇更好，公司氣氛跟主管看起來也比較親切不是嗎？”
育純抿了抿唇，沒否認。
“好吧，反正你選也選了，現在如你所願和他同棟樓上班了，那你們見過麵了嗎？”
育純搖搖頭。
“什麽？!還沒見過麵？!”
“因為，一直沒碰到他。”
“是嗎？可都一個禮拜了耶，連一次都沒碰過哦，那你怎不幹脆打電話給他呢？我不是幫你要到電話了嗎？”洪曉映越說越激動。
育純覺得她的樣子挺逗人的，忍不住噗哧一笑。“不急嘛，也許明天就會碰到了，有緣的話總會見麵的。”
“鬼啦！”洪曉映嗤笑一聲。“還有緣沒緣咧，真受不了你這種溫吞個性，不然幹脆我幫你打給他好了。”說著便掏出手機來。
育純忙伸手按住。“不要。”
“真的不要？”洪曉映撇了撇唇，將臉湊近些。“萬一你們沒緣到連在同棟樓上班都碰不到麵呢？”
“啊？這個……”育純被問住了。“不會……真的那麽沒緣分吧？”她問，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育純小姐，”洪曉映忽然歎口氣。“你確定真的還喜歡他嗎？其實你們不過是在大學時待過同一個社團，一起參加過幾次活動罷了；而且，你大一時他已經大四，隔一年他就畢業沒再聯絡了，現在過了這麽多年，他搞不好已經忘記你是誰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育純被說得有些沮喪，也有些不耐。“我也不敢說和他再見麵就會有結果，隻是，我……”
曉映看她欲言又止，理解地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我知道嘛，因為這些年來你也沒喜歡過誰，唯一喜歡過的就是他，所以一聽到他在那家公司上班就忍不住心動了，這些我都知道。隻是，育純，外麵條件好的男人其實不少，你還是可以多看看啊，譬如你們公司搞不好就有更好的人選。”
“有什麽好不好的呢，感覺對比較重要吧。”育純淡淡地說。
“不是說感覺不重要，可是其它也很重要啊，譬如有沒有車子、房子，長得高還是矮，之類的。”
“喔。”育純不置可否。
她並不喜歡像時下一般女孩那樣，動不動就比三高之類的。對她來說，感覺重於一切。如果一個人無法讓她打從心裏欣賞，那麽條件再好也沒用。
這些年感情頁上之所以空白，就是因為除了當年曾對“他”心動過，之後便沒再碰到讓她有類似感覺的人了。
“唉呀，認真起來了？”洪曉映看出來她的心思，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好啦，我隻是覺得你還年輕，條件也不錯，用不著那麽死心眼而已。”
育純當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因此露齒一笑。“知道了，謝謝你啦。倒是你自己，最近的新歡是誰？我認識嗎？”
“咦？你怎麽知道？從哪裏看出來的？”洪曉映戲劇性地打量自己全身上下。
育純瞧她一副被捉到把柄的模樣，忍不住好笑。
成功的轉移話題後，洪曉映開始訴說她的新戀情。育純邊聽邊想，再過一陣子工作情形應該會較順利了吧？到那時如果再碰不到學長，就……主動去找他吧。
※
接下來一個禮拜，情況並沒有如育純所想像的那樣變好。
她仍然沒遇見她的學長──一次也沒有。
如果不是洪曉映再次確認情報無誤，她甚至已經要以為他並不在同棟樓上班了。
此外，她依然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以致於越來越難想出合理的晚歸理由。
逛街、和友人吃飯、同學會、看電影、探病……能用的借口幾乎都用過了，當育純看到家人的眼光越來越狐疑時，便越來越心虛。
“小純！”早上她打算出門時，母親李淑青在背後喊住她。
“今天是你三哥的生日，你還記得吧？”
育純愣了一下，馬上點了點頭。事實上，她最近已忙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那麽你今天下班後可得直接回家喔。媽晚上要作桌好菜幫你哥慶生，吃完飯後他還要出去跟朋友一起慶祝，所以晚餐七點準時開動。”
“喔，好。”
育純匆匆回應後便趕著上班去了，盡管表麵上仍佯裝輕鬆，心裏卻不斷祈禱著葉玟今天能放她一馬。
宛如上帝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似的，葉玟今天竟完全沒丟新的工作給她，因此育純做完例行的文書處理之後便無所事事，而且還有餘裕幫忙元莉莉做些雜務。
到了下班時間，因為不敢置信自己今天真的這麽幸運，在步出辦公室門口時，她還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向葉玟的辦公室。
葉玟始終沒有出來。事實上，今天她幾乎整天都關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因此當育純搭電梯到達一樓時，終於長長籲了口氣。
今天真是走運了！
她跨出電梯時心情愉悅極了，卻也因此沒注意到要轉往大廳的方向有個人一邊低頭看手上的文件，一邊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兩個人在轉角處碰上，都來不及止步，於是便同時撞向對方。
“啊！”她低呼一聲，退開幾步，看到對方手上的文件掉落滿地，一麵道歉一麵蹲下去撿。
那人道歉了一聲後也蹲下身撿文件，育純抬頭看他一眼，頓時愣住。
這人是……
那人正好抬起頭來，見到她似乎也有些愣住，但隨即恢複平靜，低聲問：“你沒事吧？”
“嗯，沒事。”她又道歉了一次，怔怔地看著他。他就是那位特助吧？叫做……周宇喬？
公司的萬人迷，能和他約會一次就不算白來鷹企。
育純想起元莉莉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不自覺打量起他來。
……他的確是。怎麽說呢？用她自己的形容詞來說的話，就是，看起來很順眼的一個人。
他有張端正的臉龐，線條柔和，眼眸清澈，氣質文雅……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不明白她為何瞪著他看。
她驀地回神，邊想著他還有副好嗓音，邊赧然地說：“呃，沒事。”
她當然無法對他解釋自己是因為好奇公司女同事對他的評價，所以才忍不住打量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趕緊低下頭專心撿拾掉落地上的文件。
當她將一張掉在她身後的文件撿起來，正要交給他時，上麵的文字卻讓她不由自主脫口：“咦！是法文。”
“嗯。你主修的語言。”
育純再次愣住，抬起頭來。
他微微一笑。“我下個月要到法國出差，需要找位懂法文的助理，所以問過葉玟，看她那邊有沒有適當的人選。”
育純張大眼。“您……問過她？那，結果呢？”
“她說有個新人是法文碩士，不過……不能出借。”他邊收拾邊說。
“咦！為什麽？”育純有些激動起來，因為她知道所謂的新人就是指自己。
而且，是到法國出差，到她最喜歡的國家去出差耶！這種作夢都會笑的事居然曾經跟她擦身而過，而她卻一無所知？育純發現自己實在無法保持冷靜。
“因為你剛進公司，不該給你這麽大的壓力。”
“什麽？”育純低呼：“她真的……這麽說？”
“嗯。”他點點頭，表情有些無奈。
育純睜大著眼，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從葉玟口中說出來。一直以來，給她林育純壓力的不就是葉玟自己嗎？
“這……到法國哪會是壓力，她每天都要求我加班才是……”她驀地停住，尷尬地低下頭。
他也是主管階級，而且是葉玟挖角過來的，她怎會不自覺地在他麵前抱怨起葉玟來了呢，唉！
“你的意思是，你想去？”他對她的抱怨似乎不以為意，反而用饒富興味的眼光看著她。
“……呃。”她遲疑了會，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嗯，是。”
“但是，那是出差，不是出遊，會很辛苦，你了解嗎？”
育純沒遲疑，點了點頭。“我知道。”
周宇喬看著她，思索了片刻。“好，既然你有意願，那麽我想葉姐也沒理由反對了。”說著，他便將文件收進公事包，站了起來。
育純跟著他起身，愣愣地看著他。“特助，您的意思是……”
“我會再跟她提一次，這次，務必要說服她答應。”他的語氣溫和委婉，卻給人一種說到做到的感覺。
育純一時竟不知該喜該憂。他似乎頗有自信；但，葉玟真的會答應嗎？聽他喊她葉姐的口氣，顯示兩人頗有交情；或許，兩人已經不隻是同事關係了？元莉莉說過，葉玟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那麽自己違背她的意思和他同去法國，不就……
想到這裏，她的心猛跳了一下。
“呃，特助……”
“喲，宇喬，我正要上去找你咧，這麽巧就在這裏碰到你了！”
育純隻好閉上嘴巴，轉過頭去，看著越過她、並且伸手搭向周宇喬的人。
剛在想那人的聲音與背影似乎有些熟悉，等看清楚時，忍不住又驚又喜。
他是──
“學長！”育純一開口，兩個正在打招呼的男人同時轉過頭來。
於承彥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後，轉頭問周宇喬：“她是你學妹？”
話聲不低不高，剛好讓育純聽到，她隻覺腦袋轟然，空白一片。
周宇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回應：“我想，她是在叫你。”
“啊，我？”於承彥搔了搔頭，再次回頭看她，隔了幾秒，大叫一聲：“喔！對，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到這裏，支吾半晌，卻始終叫不出她的名字來。
育純咬了咬唇，正想告訴他自己是誰時，大樓入口處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她。
“小純！”
育純回過頭，看見二哥在門口朝她招手；從他比劃的手勢，她猜測他是順道來載她下班的。
育純知道大樓外麵車子不能久停，隻好匆匆回過頭。
“我得走了。學長，特助，再見。”
說完便往大廳門外走去，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回過頭，但此時於承彥已搭著周宇喬的肩，一起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兩人消失在她的視線外。
她才喂了聲，手機那頭立刻傳來好友洪曉映的聲音：
“準備好了嗎？今天可以準時下班嗎？表演七點開場，我們吃過飯要趕過去，得快點，知道嗎？”
洪曉映連續三個問號，育純隻能猛點頭。“嗯，嗯，知道。”
掛掉手機，準備走出辦公室時，她再度瞄了會議室一眼，發現門竟然開著！
會議開完了？才剛驚覺這個事實，就聽到身後傳來喀啦喀啦的高跟鞋聲。
“育純。”
完了。一聽到這個聲音，育純整顆心便往下沉。她有股衝動想拔腿就跑，但心裏明白除非自己想被炒魷魚，否則就不能那麽做。
因此她掉轉過身。“經理。”輕輕叫了聲，看著眼前的頂頭上司──三十左右的年紀、中等身高、臉蛋明豔、打扮十分女性化但作風卻很強悍的葉玟。
“你趕時間嗎？這麽準時下班？”葉玟看了看腕表，然後用一雙勾勒得炯炯有神的鳳眼直盯著她。
育純被盯得不禁有點結巴。“呃……是、是的。”
“會議室裏亂七八糟的，需要有人整理一下。”
“可是我今天──”育純話說到一半，葉玟便打斷她。
“今天大家開會一整天，都累了，就你是新人沒參加。”
言下之意，因為她是唯一沒參加的人，所以幫忙善後是應該的。結果一切還是因為自己是新人！這點從上班第一天開始，葉玟就一直不斷在提醒她。
育純其實明白這應該不是每天都找事讓她加班的借口，隻是依這整個禮拜得來的經驗，任何辯駁在這位經理麵前都是枉然的；她口齒伶俐，氣勢淩人，隻要她說，育純就得做。
“嗯，好。”隻好暗自無奈歎口氣，點點頭，認命。
“那就麻煩你了。”葉玟嘴角噙著勝利似的微笑，拎著顯眼的名牌包轉身走了。
育純見她走掉，猛地想起自己時間有限，趕緊衝進會議室。
匆匆掃了一眼，不禁在心裏哀號！剛開過會的會議室簡直就像被台風掃過一般，桌上滿是紙杯和煙蒂，放映機和各式各樣的文件隨處擺放，地上還掉落一堆廢紙，垃圾桶裏更塞滿了未分類的便當盒與飲料罐。
這些整理起來恐怕得花不少時間哪。
“又被盯上了？我來幫忙吧。”當她正想著該從哪開始動手時，元莉莉走了進來，圓圓亮亮的臉對著她笑。
她是辦公室裏的開心果，笑聲爽朗，為人熱情，也是對育純最友善的女同事。
“別介意，經理那個人就是那樣，最喜歡欺負新來的，說好聽是磨練新人，其實是在滿足她的控製欲，加上你又剛好是這型的，難怪她會盯上你。”
“我這型？”育純困惑的皺起眉頭。
“對呀，”元莉莉歪頭看了她一眼。“文文弱弱的，乖巧又好說話，有時候還傻愣愣的，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啊？育純忽然很不甘心，怎麽元莉莉說的和家人說的一模一樣呢？
“欸，別苦著一張臉。”元莉莉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這也正是你可愛的地方呀。像我就很喜歡你這樣的人，比起辦公室裏其他那些愛勾心鬥角的女人可愛多了。”
“嗯，喔。”育純眨眨眼。“謝謝你，每次都幫我。”元莉莉確實是到目前為止對她最友善的一個。
“別客氣，大家有緣才做同事嘛，本來就應該互相照顧……”元莉莉揮揮手，說到後麵，音量突然低了下來，視線定在會議室外的方向，眼神變得夢幻起來。
育純奇怪地跟著望過去，正好看到一個人從外麵走進公司。
他身形高瘦，戴著副眼鏡，長相斯文，舉止優雅，在還未下班的女同事集體目光注視下，提著公事包，用穩健的腳步走進靠近門邊的特助專用辦公室。
“唉。”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元莉莉才收回目光，歎了口氣。
“怎麽了？”育純愣愣地問。
“他好正！你不覺得嗎？唉，要是有機會和他約會，不知道該多好。不奢求，一次就好。”她說著，還誇張地抱著胸口，一臉陶醉樣。
育純看得有些好笑，低下頭繼續整理時隨口問：“你是說，和剛才那位先生嗎？”
“先生？”元莉莉停止幻想，瞪大眼看著育純。“他叫周宇喬，是大老板的特助，怎麽，你不認識嗎？”
育純抬起頭，一臉茫然。
“你進來的第一天，葉玟沒介紹你跟他見麵？”
“呃，好像沒有。”
事實上因為是第一天上班，主管又嚴肅，因此那天葉玟帶她認識公司環境與成員時，她緊張到腦袋一片空白，除了一路猛點頭之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見過誰。
“不會吧？”元莉莉有些詫異。“那，之後總有見過他吧？他的工作性質比較特別，要常常去老板那裏開會，所以不在公司裏，不過通常快下班時都在。”
“好像沒有。”育純再度搖頭。進公司到目前為止，她每天埋頭做事，根本沒什麽機會去注意其他同事，更別提是那種主管階層、有自己獨立辦公室的人了。
“這樣啊，唉呀，那我可要好好介紹一下他給你知道了。”
元莉莉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你別看他三十歲不到，他的能力可不輸咱公司任何資深顧問喔，所以老板才會特別器重他，很多重要事情都交給他去處理；而且，他進來不到半年就有別家公司想來挖人了，公司大多數女生都知道他是潛力股，每個人都在等機會下手，不信你看每次他進辦公室時的氣氛就知道了，完全不一樣。”
“呃，有嗎？”育純側了側頭。“我沒注意耶。”
“唉，好吧，我了解，因為你忙昏了嘛。”元莉莉有些同情她。“可是，你以為葉玟為什麽要丟一堆工作給你？隻是因為你是新人嗎？”不等育純回答，元莉莉逕自接下去：“她一定是想先下馬威，省得又多個人打周宇喬的主意。”
“咦？”育純眨眨眼，困惑地看著元莉莉。
“你不知道，”元莉莉把玩著手上的抹布說：“周宇喬是她介紹進來的，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女人她都會提防著；雖然你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你比她年輕，氣質又好，她當然會擔心了。”
人畜無害？這是褒還是貶呢？育純苦笑了笑。“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會跟她搶什麽。”
“難說喔。”元莉莉拖長尾音，朝育純擠了擠眼。
育純隻能苦笑，一麵提出垃圾桶裏那袋垃圾，準備拿到廚房；元莉莉走過來幫她，嘴裏仍叨叨說著：“有時候越是悶不吭聲的乖乖牌，行動起來越猛。等你發現他的好以後，我再等著瞧。”
啊？育純被說得哭笑不得，還在想要怎麽回應時，元莉莉突然轉移話題：“欸，聽說你有三個哥哥對吧？看你的長相，你哥應該也長得不錯，哪天幫忙幾個同事約他們出來聯誼聯誼如何？”
嗯？“你怎麽知道我有三個哥哥？”育純詫異的看著她。
元莉莉幹笑了兩聲。“唉喲，這辦公室有什麽能瞞住我的呢？你第一天來我就跟人事室打聽得一清二楚了。怎麽樣，聯誼的事？”
“呃，這個……”對這個突來的請求，育純有點不知所措，忽然瞄到牆上的時鍾，差點跳起來。“對不起，我趕時間，改天再說吧。今天謝謝你了。”
說著，便衝回座位拿了外套與皮包，朝電梯疾步走去。
電梯適時開了，她正要走進去，卻發現剛才已離開的葉玟拎著包包又回來了。
不會吧？又要她做什麽了嗎？育純停住腳步看著她，但葉玟卻隻顧著往前走，越過她身邊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似乎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育純發現原來她是折回來找那位特助的，這才鬆口氣，趕緊走進電梯，按下一樓的燈號。
已經快遲到了，曉映一定又要罵她了。
※
她是育純的高中同學兼好友，率性、正直，雖然有時會捉弄人，但十分有正義感，遇到不公平的事常常會挺身而出。
育純很欣賞這位好友的個性，卻有點怕她的咄咄逼人，就像現在。
她們已經看完芭蕾舞台劇，正在附近一家格調雅致的咖啡廳聊天。育純的心思還停在剛看完的舞台劇上，但洪曉映顯然對兩人因為遲到十分鍾、隻得拜托再拜托收票員後才獲特準進場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一坐下來就開始發飆。
為了安撫她，育純隻能頻頻賠不是。
“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上班第一天她就一直是這樣了。”
“那你家人知道這件事嗎？”洪曉映問，雖然仍一臉不快，但顯然氣已消了大半。
育純連忙搖頭，並且提醒她：“你可別告訴他們喔，尤其是我哥。”
看育純那副緊張樣，洪曉映的氣全消了，噗哧一聲笑說：“你那三個哥哥要是知道了，不殺到公司去才怪。”
“所以嘍。”育純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搞不好會挺有趣的。”洪曉映托著臉頰，半開玩笑的說。
“你不準說。”好朋友不是當假的，育純怎會看不出她那種表情代表著──想看好戲。
雖然自己對剛進公司就頻頻被留下來加班不是完全沒怨言，但，對好友吐苦水是一回事，讓原本就反對她出來工作的哥哥們知道可就不行了，這樣會破壞她想試著獨立自主的打算。
“好吧，難得他們答應讓你出來工作，我這一說可能就毀了。說起來你那三個哥哥也真是，你都研究所畢業了，他們還當你是未經世事的娃娃，就怕你吃虧上當。”
育純無話可說，隻能認同地歎口氣。
洪曉映一口氣吸完果汁，又說：“不過，你真的要在那家公司待下去嗎？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好混的地方。”
“其實，也沒那麽糟。”總不能一下子就打退堂鼓吧，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家人麵前保證的，又想到之所以會到“鷹企”工作的另一個原因，育純便吸口氣說：“我還撐得下去。”
洪曉映瞅了她一眼。“我在想，也許當初我應該不要告訴你他的公司是哪家才對。”
“為什麽？”育純微微蹙了下眉頭。“我很感謝你的。”
“因為這樣你就會選另一家公司了，那家待遇更好，公司氣氛跟主管看起來也比較親切不是嗎？”
育純抿了抿唇，沒否認。
“好吧，反正你選也選了，現在如你所願和他同棟樓上班了，那你們見過麵了嗎？”
育純搖搖頭。
“什麽？!還沒見過麵？!”
“因為，一直沒碰到他。”
“是嗎？可都一個禮拜了耶，連一次都沒碰過哦，那你怎不幹脆打電話給他呢？我不是幫你要到電話了嗎？”洪曉映越說越激動。
育純覺得她的樣子挺逗人的，忍不住噗哧一笑。“不急嘛，也許明天就會碰到了，有緣的話總會見麵的。”
“鬼啦！”洪曉映嗤笑一聲。“還有緣沒緣咧，真受不了你這種溫吞個性，不然幹脆我幫你打給他好了。”說著便掏出手機來。
育純忙伸手按住。“不要。”
“真的不要？”洪曉映撇了撇唇，將臉湊近些。“萬一你們沒緣到連在同棟樓上班都碰不到麵呢？”
“啊？這個……”育純被問住了。“不會……真的那麽沒緣分吧？”她問，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育純小姐，”洪曉映忽然歎口氣。“你確定真的還喜歡他嗎？其實你們不過是在大學時待過同一個社團，一起參加過幾次活動罷了；而且，你大一時他已經大四，隔一年他就畢業沒再聯絡了，現在過了這麽多年，他搞不好已經忘記你是誰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育純被說得有些沮喪，也有些不耐。“我也不敢說和他再見麵就會有結果，隻是，我……”
曉映看她欲言又止，理解地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我知道嘛，因為這些年來你也沒喜歡過誰，唯一喜歡過的就是他，所以一聽到他在那家公司上班就忍不住心動了，這些我都知道。隻是，育純，外麵條件好的男人其實不少，你還是可以多看看啊，譬如你們公司搞不好就有更好的人選。”
“有什麽好不好的呢，感覺對比較重要吧。”育純淡淡地說。
“不是說感覺不重要，可是其它也很重要啊，譬如有沒有車子、房子，長得高還是矮，之類的。”
“喔。”育純不置可否。
她並不喜歡像時下一般女孩那樣，動不動就比三高之類的。對她來說，感覺重於一切。如果一個人無法讓她打從心裏欣賞，那麽條件再好也沒用。
這些年感情頁上之所以空白，就是因為除了當年曾對“他”心動過，之後便沒再碰到讓她有類似感覺的人了。
“唉呀，認真起來了？”洪曉映看出來她的心思，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好啦，我隻是覺得你還年輕，條件也不錯，用不著那麽死心眼而已。”
育純當然明白好友的意思，因此露齒一笑。“知道了，謝謝你啦。倒是你自己，最近的新歡是誰？我認識嗎？”
“咦？你怎麽知道？從哪裏看出來的？”洪曉映戲劇性地打量自己全身上下。
育純瞧她一副被捉到把柄的模樣，忍不住好笑。
成功的轉移話題後，洪曉映開始訴說她的新戀情。育純邊聽邊想，再過一陣子工作情形應該會較順利了吧？到那時如果再碰不到學長，就……主動去找他吧。
※
接下來一個禮拜，情況並沒有如育純所想像的那樣變好。
她仍然沒遇見她的學長──一次也沒有。
如果不是洪曉映再次確認情報無誤，她甚至已經要以為他並不在同棟樓上班了。
此外，她依然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以致於越來越難想出合理的晚歸理由。
逛街、和友人吃飯、同學會、看電影、探病……能用的借口幾乎都用過了，當育純看到家人的眼光越來越狐疑時，便越來越心虛。
“小純！”早上她打算出門時，母親李淑青在背後喊住她。
“今天是你三哥的生日，你還記得吧？”
育純愣了一下，馬上點了點頭。事實上，她最近已忙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那麽你今天下班後可得直接回家喔。媽晚上要作桌好菜幫你哥慶生，吃完飯後他還要出去跟朋友一起慶祝，所以晚餐七點準時開動。”
“喔，好。”
育純匆匆回應後便趕著上班去了，盡管表麵上仍佯裝輕鬆，心裏卻不斷祈禱著葉玟今天能放她一馬。
宛如上帝真的聽到了她的祈禱似的，葉玟今天竟完全沒丟新的工作給她，因此育純做完例行的文書處理之後便無所事事，而且還有餘裕幫忙元莉莉做些雜務。
到了下班時間，因為不敢置信自己今天真的這麽幸運，在步出辦公室門口時，她還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向葉玟的辦公室。
葉玟始終沒有出來。事實上，今天她幾乎整天都關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因此當育純搭電梯到達一樓時，終於長長籲了口氣。
今天真是走運了！
她跨出電梯時心情愉悅極了，卻也因此沒注意到要轉往大廳的方向有個人一邊低頭看手上的文件，一邊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兩個人在轉角處碰上，都來不及止步，於是便同時撞向對方。
“啊！”她低呼一聲，退開幾步，看到對方手上的文件掉落滿地，一麵道歉一麵蹲下去撿。
那人道歉了一聲後也蹲下身撿文件，育純抬頭看他一眼，頓時愣住。
這人是……
那人正好抬起頭來，見到她似乎也有些愣住，但隨即恢複平靜，低聲問：“你沒事吧？”
“嗯，沒事。”她又道歉了一次，怔怔地看著他。他就是那位特助吧？叫做……周宇喬？
公司的萬人迷，能和他約會一次就不算白來鷹企。
育純想起元莉莉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不自覺打量起他來。
……他的確是。怎麽說呢？用她自己的形容詞來說的話，就是，看起來很順眼的一個人。
他有張端正的臉龐，線條柔和，眼眸清澈，氣質文雅……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不明白她為何瞪著他看。
她驀地回神，邊想著他還有副好嗓音，邊赧然地說：“呃，沒事。”
她當然無法對他解釋自己是因為好奇公司女同事對他的評價，所以才忍不住打量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趕緊低下頭專心撿拾掉落地上的文件。
當她將一張掉在她身後的文件撿起來，正要交給他時，上麵的文字卻讓她不由自主脫口：“咦！是法文。”
“嗯。你主修的語言。”
育純再次愣住，抬起頭來。
他微微一笑。“我下個月要到法國出差，需要找位懂法文的助理，所以問過葉玟，看她那邊有沒有適當的人選。”
育純張大眼。“您……問過她？那，結果呢？”
“她說有個新人是法文碩士，不過……不能出借。”他邊收拾邊說。
“咦！為什麽？”育純有些激動起來，因為她知道所謂的新人就是指自己。
而且，是到法國出差，到她最喜歡的國家去出差耶！這種作夢都會笑的事居然曾經跟她擦身而過，而她卻一無所知？育純發現自己實在無法保持冷靜。
“因為你剛進公司，不該給你這麽大的壓力。”
“什麽？”育純低呼：“她真的……這麽說？”
“嗯。”他點點頭，表情有些無奈。
育純睜大著眼，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從葉玟口中說出來。一直以來，給她林育純壓力的不就是葉玟自己嗎？
“這……到法國哪會是壓力，她每天都要求我加班才是……”她驀地停住，尷尬地低下頭。
他也是主管階級，而且是葉玟挖角過來的，她怎會不自覺地在他麵前抱怨起葉玟來了呢，唉！
“你的意思是，你想去？”他對她的抱怨似乎不以為意，反而用饒富興味的眼光看著她。
“……呃。”她遲疑了會，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嗯，是。”
“但是，那是出差，不是出遊，會很辛苦，你了解嗎？”
育純沒遲疑，點了點頭。“我知道。”
周宇喬看著她，思索了片刻。“好，既然你有意願，那麽我想葉姐也沒理由反對了。”說著，他便將文件收進公事包，站了起來。
育純跟著他起身，愣愣地看著他。“特助，您的意思是……”
“我會再跟她提一次，這次，務必要說服她答應。”他的語氣溫和委婉，卻給人一種說到做到的感覺。
育純一時竟不知該喜該憂。他似乎頗有自信；但，葉玟真的會答應嗎？聽他喊她葉姐的口氣，顯示兩人頗有交情；或許，兩人已經不隻是同事關係了？元莉莉說過，葉玟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那麽自己違背她的意思和他同去法國，不就……
想到這裏，她的心猛跳了一下。
“呃，特助……”
“喲，宇喬，我正要上去找你咧，這麽巧就在這裏碰到你了！”
育純隻好閉上嘴巴，轉過頭去，看著越過她、並且伸手搭向周宇喬的人。
剛在想那人的聲音與背影似乎有些熟悉，等看清楚時，忍不住又驚又喜。
他是──
“學長！”育純一開口，兩個正在打招呼的男人同時轉過頭來。
於承彥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後，轉頭問周宇喬：“她是你學妹？”
話聲不低不高，剛好讓育純聽到，她隻覺腦袋轟然，空白一片。
周宇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回應：“我想，她是在叫你。”
“啊，我？”於承彥搔了搔頭，再次回頭看她，隔了幾秒，大叫一聲：“喔！對，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到這裏，支吾半晌，卻始終叫不出她的名字來。
育純咬了咬唇，正想告訴他自己是誰時，大樓入口處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她。
“小純！”
育純回過頭，看見二哥在門口朝她招手；從他比劃的手勢，她猜測他是順道來載她下班的。
育純知道大樓外麵車子不能久停，隻好匆匆回過頭。
“我得走了。學長，特助，再見。”
說完便往大廳門外走去，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回過頭，但此時於承彥已搭著周宇喬的肩，一起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兩人消失在她的視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