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鐵嘴和張啟山說道,齊家一派,古時候分陰陽,定乾坤,白天做的是幫人處理算八字,選陰宅,尋龍脈,鎖屍棺,晚上則是觀山點星,做盜墓的行當。到他父親這一代,算是資質最差,道行最淺,他則更弱,隻學的父親一點皮毛,但已經是長沙九門老八,這說明齊家祖上的學識和能力,深不可測。


    這一派規矩眾多,據說窺得太多天機,所以要鎖口避世,其中很多有趣的事情,到了齊八這一代,已經變成床頭故事了。他父親臨死的時候,迷迷糊糊,和他說了一些晦澀難懂的話語。其中就有一個規矩。說的是齊家的高手,進一些十分凶險的地方,發現自己求生無門,會讓自己的馬匹頭懸青銅鏡,帶著專門的法圖逃出,以求後世知道自己死於何處何因。


    張啟山聽完,看了看身後火車,憋出了句長沙話:“絆噠麻痹,現在不是馬,是輛火車哦,這高人不知道是去哪裏尋死,動靜有點兒大。”


    齊家所傳不多,想到同宗有人又死於非命,齊鐵嘴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覺得家族所傳,恐怕又斷了幾篇,後世永不得知了。但同時他也湧起了一些好奇心,這火車不知從何而來,在車頭掛上青銅鏡的人,又遇到了什麽事情?


    一邊有軍車直接開上月台,下來不少工兵,齊鐵嘴數了數越來越多的兵,知道自己走肯定是走不了,不如賣個麵子,於是問張啟山,事情的來龍去脈。先做個參謀再說。


    副官在一邊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大體和他說了,說罷道:“司機吊死在火車頭裏,應該是進到長沙界之後就把速度降了下來,算好距離上吊自殺,沒有人添煤,水冷下來,火車一直往前趟,機頭滑進站裏,撞散了三十幾個沙包堆,停了下來。”


    所有進出火車的門都被鐵皮焊死了,工兵下車就開始在火車頭和車廂兩個地方開始氣割,把鐵甲割開。


    “這開車的是個老手,否則估算的不會那麽準,車絕不能那麽準確的停進站裏。”張啟山道,“這個人說是吊死的,但死狀有些蹊蹺。”齊鐵嘴爬上火車頭,從擦幹淨的車窗裏往裏看去,看到吊死的屍體懸在那裏。張啟山說的蹊蹺,是他的兩隻眼睛,瞳孔隻有黃豆大小,看著就像黃鼠狼一樣。這不是人的眼睛。


    整輛車都被焊起來,封的像個鐵桶一樣,也不知道大小便如何處理,實在奇怪。


    他和張啟山都是直覺很強的人,等了片刻,車廂的鐵皮先被割開,鐵皮掉了下來,哐當巨響砸在月台上,露出一個大洞,張啟山略微揮手,邊上的警衛兵已經全部舉起了衝鋒槍。


    空氣中彌漫著氣割的煙霧,因為車廂所有的窗口和縫隙都被封住,車廂內一片漆黑。隻能看到被割口處,外麵光線照進去的一塊。


    齊鐵嘴捂住嘴抵禦氣割的廢氣味,邊上副官拿了三隻風燈,遞給他一隻。然後自己先跳了上去,伸手要拉他上來。


    齊鐵嘴搖頭,把風燈遞給身邊一個警衛,警衛沒接,他就把風燈掛在了警衛的機關槍槍管上,然後轉頭對副官做了一個:“我挺你。”的手勢,表示自己不上去。心說我當軍師就不錯了,張啟山你還想我當開路先鋒,想的美你。


    副官歎了口氣,轉身進了車廂,齊鐵嘴剛鬆了口氣,一邊的張啟山把風燈從警衛槍管上取了下來,和自己的那隻一起單手拎著,另一隻手抓住齊鐵嘴的手。


    “怕什麽?到了長沙的地界,沒什麽東西能比我凶。”


    說這就拉著齊鐵嘴跨了上去。一進,外麵亮裏麵黑,齊鐵嘴的眼睛猛的一盲,猛揉了一下才適應過來,一睜眼,他就愣住了。


    車廂裏非常黑暗,但並未完全密封,光線從各處細小的焊接疏忽的縫隙中透進來,照出了空氣中的氣割廢氣顆粒,副官走過擾動空氣,這些顆粒猛烈的湧動。齊鐵嘴想起了自己家老宅的閣樓,小時候他經常在裏麵找東西玩,閣樓瓦片縫中射入細小的陽光中漂浮的灰塵。


    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因為那些細小漏光點的存在反而更加暗,看不清楚。副官用風燈去照。風燈的光暗淡昏黃。照出了黑暗裏,車廂兩邊的巨大架子,在這些架子上,齊鐵嘴看到了一具一具被鐵箍固定的棺槨和棺材。


    這些棺槨棺材很多都盤繞著樹根的幹泥,有些是木頭的,已經發白膨脹,腐爛開裂,有些是石製的。壓的架子都變形了。從表麵和腐朽程度來看,全部都是古棺。全部都是從古墓裏麵盜挖出來的。不知道什麽原因,棺材和架子之間,有大量的蜘蛛網,像一層棉絮把這些架子和棺材都粘在車箱壁上。顯得古老而神秘。


    所有的棺槨棺材上,都用紅漆寫著漢文數,數字排列並不規則,寫的很隨意,似乎是有人在整理編撰。草草一看,最大的數字是四十七,也就是說,最少這裏有四十七口棺。想到這節火車一共七節車廂,後麵的幾節,如果都是這些東西?那恐怕棺槨總共會超過百來口。再看數字邊上,還隨意的寫著“甲四墳東室段二道”的標記。


    “齊先生,你看。”張啟山指著這些字。


    “同行啊。”齊鐵嘴心中暗想:“這是票大買賣,都快趕上整老九門一年的收成了。”這些棺材一看就是淘沙盜出來了,為了記錄盜出的墓室和區域,才進行了標號和注釋。齊鐵嘴有些疑惑,長沙這邊南派盜墓,雜亂無章,不說識字不識字,就算是大手做這麽大的買賣,也不會去記錄從哪兒盜出來的。對於他們來說,沙貨的區別隻有價錢。


    他們緩緩前進,看棺材的樣子,都出自不同的古墓,張啟山麵露疑惑的表情,但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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