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鐵嘴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何時,他發現自己睡在布防司令部的客房,床頭放著一杯水。別無他物,整個客房趕緊的除了必需品,一點裝飾都沒有。


    記得之前看過留洋的譚采複寫過一本書,裏麵提到過普魯士皇帝臥室之內隻有鐵床和一隻梳洗的鐵盆,以保持鐵血持軍的傳統,不知道佛爺的臥室,是否與他一樣。如果如此,佛爺平日裏的專注倒也有了解釋。


    這水杯是景德鎮早年一個客商為謝卦燒的,帶彩瓷的一共七十三隻,他在九門堂會的時候,送給了佛爺。現在就那麽隨意的放在客房裏,估計佛爺也是直接撥給了司令部當餐具用了。如此看來,以後送佛爺東西,要看前線是否用得。


    將水喝了,冰冷的水溫下肚,齊鐵嘴才覺得胸口舒緩一些,他也知道這種壓抑並不來自於病痛,而是來自於他見到的慘烈場麵,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一番話造成的。齊家人樂天知命,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錯,佛爺家也不需要他心有淒然,自己責怪自己,但想起那孩子的眼神,他心中還是堵的慌,一條手臂,對於那麽年輕的一個孩子,失去一條手臂實在是――


    他披上衣服走出客房,就看到有衛兵在門口等他:“八爺,您休息好了?”知道佛爺肯定沒有休息,還在做事,自己肯定要去幫忙。


    齊鐵嘴對衛兵哈了下頭,“兵爺帶路。”


    一路行到了張啟山的辦公室,另一個士兵和他擦身而過離開了辦公室,一晃看到士兵的臉,和剛才探洞的小鬼很是相似,估計是嫡親的兄弟,年紀要大一些,齊鐵嘴心中難過。現在中國上,多少這樣的孩子,連命都沒有保住,戰事逼近,也許下次見這孩子,就是在戰場上。


    張啟山的辦公室以前是土閥的府邸,很是寬敞,張啟山開著台燈,桌子上放著一隻托盤,裏麵他從棺材中取出的物件,已經清洗幹淨了,這是一塊黑色的動物甲片,上麵有一些奇怪的花紋,似乎是龍骨的碎片。


    光緒二十五年,王懿榮染疾服藥,偶然在中藥中的龍骨上發現了古文字。王懿榮是一個金石學家,也是古董商,國子監祭酒,說來也巧,之前的藥商龍骨成藥的收購規矩,就是不要帶字的,所以藥農采集到龍骨之後,都會用刀刮掉上麵的文字才去售賣。王懿榮喝的藥應該是劣質藥材,理應不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會遇到的事情,但也因為這個巧合。甲骨學才會出現。否則隻以一味“龍骨”的中藥現世以來,中國商代大史就全部被人吃進肚子裏了。


    可為何這隻大棺之中會有甲骨的碎片,是以中藥防腐嗎?但龍骨的藥理中可為吸膿愈合傷口使用,但是以粉劑使用,甲片直接熬成藥渣的用法,治的都是內病,很不雅觀。如果不是,那這隻棺槨中的陪葬品,難道都是甲骨片。這倒是有意思,用甲骨片陪葬,難道甲骨上記錄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信息?


    齊鐵嘴來到張啟山身後,低頭看甲骨,因為隻是碎片,所以並不能看出具體的問題。


    睡前從院子裏進房,他問了佛爺那小孩上去之後,到底摸到了什麽,才會如此害怕。他記得張啟山的回答,也讓人耿耿於懷,張啟山當時疑惑道:“我也沒有想通,下去第一指,我摸到屍體是趴著的。”


    張家人雙指探洞奧妙很多,齊鐵嘴知道的零零碎碎,有一點是毋庸贅言的,哨子孔是開在棺材裏屍體的臉部上方,因為古屍口中含玉和珠子,往往是最珍貴的,北派盜墓傳承自發丘中郎將,不會將棺中的東西取光,所以雙指探洞是對付凶棺時候最經濟的方式,從古屍手中揀起寶珠之後立即抽手。這是最早的方式,後來張家人發展出自己的手指功夫,手指力量極大,入棺之中,往往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指按碎古屍的下巴,讓屍體無法咬合。


    但如果單手下去,屍體是趴著的,確實有違常理,齊鐵嘴當時就想到,在火車中,他看到的那些日本特務的屍體,每一具也都是趴著的,他深思起來,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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