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紅在戲樓裏走著,這邊的戲樓是西北的沙客捐建,送給他的戲台,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聽過他的戲,不聲不響就送了個戲台,可惜不懂規矩,台口朝西。朝西的台口稱為白虎台,破台之前不可開戲。偏偏又是人送的,送簽的契子是三天前送到的,今夜不開場,也是不吉利的事情。


    他稍有愁容,和夥計點了幾處灰髒,就來到後台,管家正在搬晚上唱戲的戲服箱子。也是一臉愁容,兵器架子貼牆安好,迫不及待的就上去點香。回頭一見二月紅,就迎了上去。


    “這破台是來不及了,當家的,您看是不是請八爺來幫我們出出主意?”管家擦著汗問道。


    二月紅接過來香,來到神龕前,恭敬的插起來,拜了三拜,靜靜道:“他做的是分陰陽的活,戲台他都能管?”


    “這不是其他先生都說沒辦法嘛。”


    “多給三個洋元,人人都有辦法。”二月紅歎了口氣看向窗外。戲台後麵有個院子,院子後麵就是後門,後門外就是湘江的河灘,此時月頭剛起,月光往江裏落,能看到漁船有靠在灘邊休息。


    江對岸,就是自家的碼頭。現在還是燈火通明,人頭湧動,都是離鄉往西南而去的老百姓的


    之前坊間一直在傳,但都覺得日本人打不到這裏,沒想到,轉眼間連炮聲都聽的到了。二月紅心重安定,變遷對於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他聽著江水聲有些出神,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等回過神來,前台已經響了鑼,說明有客人進場了,長沙的戲客都熟悉,戲客彼此之間也多有往來,於是收拾心神,不再思索。


    前台的管家被這鑼驚了一下,雖說爺的戲場是名場,但這鑼鳴的這麽早,這白虎台也未破,讓他心驚肉跳。撩了簾子出去,就見來了四五桌子客人了,其他幾桌子都是熟客,但在後排當中,有一行人都穿著西北皮襖,帶著少數民族花紋的皮韃子帽,腰間圍著馬帶皮鞭,其中有一個為首的,內裏穿的金絲豹的背心,身上掛著亂七八糟各種大鏈子。也不坐下,背著手打量著戲台上下,麵色很有玩味,對手下說道:“南方的東西雖然好,但還是看著狹齜,小小氣氣的。把我送的戲樓建的和皮影的似的,難怪我送的時候,這二月紅幾次不要,好不容易要了,我來了他也不親自出來迎我。”


    手下哄然大笑,惹的其他幾桌子都投去異樣的眼光。


    管家一聽,心說這就是送著戲樓的沙客,當時送的時候推辭了好幾次,就怕是這種人麻煩。立即吩咐小廝帶著瓜果上去。他倒是不慌,如果是尋常的戲樓,遇到這種豪客總是心驚膽戰,但這是長沙二月紅的地頭,就這小廝就有的是辦法。


    見小廝上去,端了果盤給幾個人打作揖,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幾個豪客滿滿就安靜了下來。回來後管家問他如何應付的。小廝道:“管家爺,我和他們說二爺在做功課,戲唱完請他們吃酒,到時候唱花鼓給他們聽。”


    管家皺眉:“你這孩子,二爺怎麽能做這事。戲唱完了他們又得鬧。”


    小廝說道:“管家爺,戲完了二爺請走,小的帶他們沿江走去東邊月滿江,小的伺候就行了。”


    管家歎氣:“你可不要又傷人性命,二爺不喜歡這樣。”


    小廝看了一眼那些豪客,冷冷道:“是,隻把這事情辦了就回來,剛才他們說,這戲台朝西就是因為他們打西邊來,這是讓二爺朝貢著他們。就這一句話,我聽的心中氣悶。”


    管家臉色沉了下來,也不作答應,隻是吩咐了一句:“這些人就不用通報給二爺了。”說完就回了後台。


    二月紅已經開始上妝,淡淡的問道:“你和陳皮在外麵嘀咕什麽?”管家忙說沒事,心想這白虎台唱戲,二爺是要硬壓,總是不妥,現在端倪都起了。恐怕之後還有事。又急趕著給祖師爺上香。


    這一邊二月紅上台開唱,滿場戲連樓道都坐滿了,張啟山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座位,他就遠遠戰在後排,遠遠就聞到一股酒氣,見後排幾個沙客,看著滿堂喝彩,已經很不耐煩。一直等到終場,聽客互相作揖告辭,管家一個一個送客。張啟山就往台前擠去,對管家道:“通報一聲二爺。”


    管家一看是張啟山,心中一驚心說果然要出事,還沒等他搭腔,忽然張啟山身後猛抽來一鞭子,正打在張啟山臉上,張啟山稍微一個躲讓,臉色還是被掛了一下,抽的生疼。


    “****,先來後到懂不懂?”那金絲豹舉著長鞭子站起來,“給爺爺滾一邊去――”。說著還要舉鞭。張啟山轉身,冷冷的看著他,金絲豹一看來勁了,鞭子一抽。手下都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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