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小姐,你別哭了。”頭插紅花的李嬤嬤安撫地說。


    “我何止想哭而已,我是想死!”公孫雪顫抖著身子,聲淚俱下。


    “小聲一點,萬一讓人聽到,那可就糟了。”李嬤嬤壓低聲音,暗示隔牆有耳。


    “最好讓人聽到,一刀往我脖子上抹。”公孫雪哭啞嗓子,尋死決心不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嬤嬤出口成章,好言相勸。


    公孫雪哽咽喟歎。“要不是奶娘被捉去當人質,我早就咬舌自盡了。”


    李嬤嬤不忍見她輕生,腦海突地靈光一閃。“想要逃出生天,也不是沒有法子。”


    “李嬤嬤,你有什麽好法子?”公孫雪有如烏雲蔽日的眸中,透出一絲光芒。


    一路上翻山越嶺,顛顛簸簸,根本不像通往南方的路徑,她察覺有異,掀開蓋頭巾,撩高竹簾,卻看見陌生的荒野,心下一驚,隨即又看見奶娘被縛手綁腳,心裏更是害怕不已,整個人頓時陷入恍惚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知道自己落入虎口,她實在很想一死了之,可是她的牽絆太多,一下想到爹娘隻有她這麽一顆掌上明珠,一下想到奶娘因她而受苦受難,讓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直到花轎被抬入惡霸寨,看到寨名的她才知道自己從此將生不如死……


    從李嬤嬤口中得知,擄走她的人名叫秦劍飛,是惡霸寨的寨主,目的是要娶她為妻。


    一想到秦劍飛臉上那把黑黝黝的大胡子,就令人作嘔,到現在她還想吐,她死也不願做寨主夫人。


    至於他的眼睛和鼻子,甚至是身材,她根本就懶得多看一眼,她隻記得在被迫拜天地的時候,她讓頭巾落地,拒絕拜堂,還來不及指責他不要臉,從四麵八方湧來如雷的掌聲瞬間淹沒了她的憤怒。


    恭喜寨主!賀喜寨主!——她的耳中不斷充斥著回音。


    渾渾噩噩中,她被李嬤嬤半推半拉的帶進新房,屏息以待。


    一開始,她對李嬤嬤懷有敵意,因為她直覺在惡霸寨裏沒一個好人!但是李嬤嬤的聲音溫柔婉約,帶著善意,逐漸衝淡她的敵意和哀愁,並聽著李嬤嬤娓娓道出她的過去……


    由於夫君死於戰亂,李嬤嬤隻好帶著不滿十歲的兒子四處避難,卻不小心誤入惡霸寨。


    當時的寨主是現任寨主的養父,以打劫過路來往的商隊為生,行為雖然不光明磊落,卻不失為男子漢,不但沒為難他們母子,還給他們屋舍和一窩雞,庇護他們的安全。


    整個惡霸寨其實並不如寨名這麽凶狠,這裏全是飽受戰火波及、流離失所的苦命人;有人不遠千裏來投靠,有人像李嬤嬤這樣誤闖,最後都在兩任寨主高超的武藝保護下,在此落地生根,遠離外麵紛紛擾擾的局勢。


    但公孫雪並不想委曲求全,她一心一意想著才子。


    才子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在她的想像中,痢痢頭都比大胡子好!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溫文儒雅的才子,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頭子。


    現在就算才子趕來英雄救美,恐怕為時已晚……一陣感傷的雲朵籠罩心兒。


    “其實,寨主是個好人——”


    “我恨他!我討厭他!”李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孫雪忿忿地打斷。


    李嬤嬤示意她做深呼吸。“你別激動,先聽我把話說完。”


    “不管你要說什麽,你最好別指望我會委曲求全。”公孫雪指出。


    “我的意思是,寨主還算是個君子,他不會強人所難。”李嬤嬤強調。


    “哼!”公孫雪嗤之以鼻。“他已經強人所難了,搶親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副寨主,也就是寨主妹妹出的主意。”李嬤嬤極力澄清。


    “她為什麽要破壞我的婚事?”公孫雪百思不解。


    “一言難盡,總之她喜歡才子。”李嬤嬤說。


    公孫雪皺著眉頭。“好吧,先不管她,快說出你的法子。”


    李嬤嬤意有所指地說:“讓自己變成呆呆娘子。”


    “怎麽個呆呆法?”公孫雪腦海一片混沌。


    “裝瘋賣傻……”李嬤嬤邊說邊注意著她臉部的表情變化。


    根據李嬤嬤的獻計,裝瘋是針對秦劍飛,賣傻是在其他人麵前,這對飽讀聖賢書和向來舉止高雅的她來說,無異是個高難度的挑戰。


    她陷入考慮,臉上有掙紮的表情。


    要她成天披頭散發,要她口出穢言,還要她做出有違禮教的不雅行為,不但有辱佳人的美名,更是有辱書香世家的門風,但這卻是保住名節的最好方法,真教她好生為難。


    可是就算她守身如玉,別人也未必相信她,更何況才子搞不好已經跟那個副寨主生米煮成熟飯了……一想到這,眼前陡地一陣黑,隻覺得天旋地轉,地板仿佛裂了一個大洞,整個人墜入無底深淵。


    算了,不管才子,不管別人,她要為自己奮戰到底,她絕不容許那個粗俗不堪的大胡子碰她一絲一毫,光是用想的,她就無法忍受。


    驀地,門外湧來要鬧洞房的吵雜聲,逼得她隻好趕緊點頭。


    “李嬤嬤,你快教我,現在該怎麽做?”公孫雪嚇得手足無措。


    “趕快弄亂頭發,然後到床上來撒泡尿。”李嬤嬤老神在在的指揮。


    “什麽?!我尿不出來!”公孫雪杏眼圓睜,一副被雷公劈到頭的模樣。


    “這次……隻好由老身代勞。”李嬤嬤跳到床上,拉高裙擺,親自出馬。


    “什麽味道那麽臭?”秦劍飛眉頭深鎖,鼻翼歙動。


    “寨主,是新娘子尿床。”李嬤嬤麵有難色,但眼神堅定。


    “好香!好香!”公孫雪坐在一灘尿漬的床旁,瘋瘋癲癲的拍手叫好。


    秦劍飛眼睛一瞪,像兩個銅鈴“這是怎麽回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對勁?”


    “她好像嚇壞了,依我看,她可能瘋了。”李嬤嬤加重語氣,顯示所言不假。


    秦劍飛愕然,但隻有片刻的時間,他的眼神隨即熱烈地凝望著她。


    雖然她的青絲亂得像路邊的雜草,眼神呆若木雞,不過如白雪的肌膚、如柳葉的黛眉、如山峰的鼻梁、如紅菱的柔唇,讓她簡直有如一朵纖塵不染、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


    他的唇邊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一抹微笑。


    自從好妹妹想出搶親的主意,他不止一次在夢中想像過佳人的美貌,但她遠比他想像的更清新脫俗、更賞心悅目,他覺得她不應該叫佳人,應該叫仙女才對!仙女下凡,投入他懷抱,他肯定是這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管她是真瘋還是假瘋,他早已下定決心,要在洞房花燭夜大展身手。


    他會讓她知道什麽才是真男人——那個叫才子的書生,是絕不可能有他這麽強壯的體格!他有自信,過了今晚之後,她會忘了才子,乖乖的當押寨夫人,而且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兩腿之間勇猛無比的傳家寶。


    “我倒覺得她比較可能是裝的!”秦劍飛並沒有上當。


    “鬼呀!有鬼啊!”公孫雪聲嘶力竭的尖叫,渾身瑟縮地抖顫著。


    “哪裏有鬼?”秦劍飛四下張望,眨著眼暗示不識趣的李嬤嬤快滾。


    “連人和鬼都分不清,可見她病得不輕,需要醫治。”李嬤嬤佯裝視若無睹。


    “我等不及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秦劍飛迫不及待地伸舌舔了舔幹唇。


    李嬤嬤質疑道:“寨主,你一向以英雄自詡,總不會想乘人之危吧?”


    秦劍飛大言不慚地說:“李嬤嬤,你應該聽過,英雄難過美人關。”


    “欺侮弱女子,絕不是英雄的行為。”李嬤嬤義正辭嚴。


    秦劍飛頓時麵紅耳赤。“那你還不快去叫楊老來!”


    “是。”李嬤嬤逼不得已的告退。


    太好了!趕快把房門反鎖,把握伸出魔爪的機會。


    秀色可餐,果然讓人垂涎三尺,秦劍飛忍不住發出吸口水的咂聲。


    看著他色迷迷的樣子,她心生厭惡,整張臉頓失血色,蒼白如鬼魅。


    這個李嬤嬤,竟然在緊要關頭自個兒先腳底抹油跑了?!留下她一人,怎可能對付得了?該死!他居然不知羞恥,直接在她麵前褪下刺眼的大紅裝,裸露更刺眼的上半身引她原本以為會看到滿身是毛的怪物,幸好他胸口不像嘴邊全是毛,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欣慰,反倒害怕極了……這個無賴大胡子擺明了要對她非禮!


    “娘子……”秦劍飛以生平最溫柔的聲音呼喚道。


    “鬼!鬼!鬼!”連續發出三聲驚天動地的鬼吼鬼叫。


    “娘子別怕,小生是人。”秦劍飛身手矯健地跳到床上。


    公孫雪蜷縮在床尾,如老鼠般咬著被角。“鬼!你別靠近我!”


    “你摸摸看,我的胸口燙得像火爐!”秦劍飛抓住纖手,硬拉向胸膛。


    “鬼!會噴火的鬼啊!”公孫雪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瀕臨崩潰的邊緣。


    “我不是鬼,我是你的心肝寶貝。”秦劍飛自以為這是最深情的甜言蜜語。


    “我的心和肝怎麽會掉出來?”公孫雪目光呆滯,瘋言瘋語以對。


    “對了,我們應該先喝合巹酒。”秦劍飛想以酒替她壓壓驚。


    公孫雪心一怔。“我不要喝!我知道你想毒死我。”


    “來,我喂你喝。”秦劍飛啜飲一口酒,大胡子朝她逼近。


    這個夭壽的大胡子,竟然想以酒灌醉她,好乘機上下其手?!哼!門兒都沒有。


    可是她手無縛雞之力,跟力大無窮的他相比,無異是拿雞蛋砸石頭……千鈞一發之際,響起了敲門聲,她的心如釋重負,轉向牆壁,籲了一口氣。


    李嬤嬤是值得信賴的,她之所以銜命去請楊老,完全是為了事先跟楊老商量。


    楊老為人耿直,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但是在十年前因為診治到一個病入膏育的大官兒子,那人的病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但大官毫不講理,將兒子之死怪罪於他草菅人命,逼得他隻好來惡霸寨逃避追殺令。


    “寨主!快開門!”李嬤嬤拚了老命似的敲門。


    “你們就不能晚一點再來嗎?”秦劍飛不情願地打開門。


    “楊老,你還不快替公孫小姐把脈!”李嬤嬤向楊老便了個眼色。


    楊老配合得天衣無縫,把完脈後,搖了搖頭說:“脈搏雜亂無章,顯然是發瘋的症狀。”


    “無所謂,反正遲早都要行周公之禮。”秦劍飛顧不了那麽多,猴急得很。


    “萬萬不可,那會加重她的病情。”楊老一臉嚴肅,令人不敢侵犯他的權威。


    “那……那我今晚怎麽辦?”秦劍飛張口結舌,臉上難掩失望。


    “走,我們去喝酒。”楊老不由分說,拉著他步出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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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老,我娘子什麽時候會好?”秦劍飛悶悶不樂地牛飲。


    “她得的是失心瘋,隻要把心找回來就好了。”楊老言之鑿鑿。


    “不對,她要是沒有心,怎麽還能呼吸?”秦劍飛的目光充滿懷疑。


    楊老鄙視地說:“失心瘋是術語,就算我說上三天三夜,你也不會懂。”


    一想到要聽訓三天三夜,他心裏就打了退堂鼓,因為楊老一打開話匣子就會沒完沒了。


    這是很多老人家的通病,沒事可做,就愛嗑瓜子聊天;不像他,年輕有為,精力充沛,想做什麽事都行!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上床做愛做的事,偏偏天不從人願,娶了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卻隻能看,不能摸一摸。


    真是苦悶哪!在洞房花燭夜陪老頭子喝酒,沒有什麽比這更苦悶的事了!看著眼前滿頭白發、滿臉皺紋的楊老,酒越喝越難喝,簡直跟喝馬尿沒兩樣。


    他的一顆心好像不在胸膛裏,而是停留在新房中新婚娘子的身上,這才驀然體會到,他可能也患了失心瘋,如果不趕快把呆呆娘子治好,下一個發瘋的人,肯定是他——錯不了!


    “好吧,我隻簡單的問你一句,她的心要怎麽樣才能找回來?”


    “這要問你,你能為她做到什麽地步?”楊老反過來問他。


    “關我什麽事?”秦劍飛揚起眉尾,自認完美無缺。


    “她是被你的模樣嚇瘋的!”楊老一口咬定。


    秦劍飛捋了捋大胡子。“我英俊挺拔,人見人愛,不是嗎?”


    “你的胡子,讓她一見你就討厭。”楊老毫不客氣地揪出他的缺點。


    “這叫男子氣概,她看久了就會習慣。”秦劍飛自以為性格,得意洋洋。


    “問題是,公孫小姐出身書香世家,所見的人都是幹淨體麵的。”楊老指出。


    秦劍飛剝了顆花生,往口裏一扔。“我哪裏不幹淨?哪裏不體麵?”


    “你看你,胡子上沾到花生皮都不知道!”楊老馬上逮到物證。


    “吃燒餅掉芝麻,這是很正常的事。”秦劍飛死不認輸。


    “有教養的人,吃燒餅絕不會掉芝麻粒。”楊老反駁。


    秦劍飛從鼻裏吐出冷哼。“我不信天底下有這麽厲害的人。”


    楊老語重心長地說:“我以人頭保證,你剃掉胡子以後,她的病會好一半。”


    其實李嬤嬤和楊老商量的結果,不是幫公孫雪,而是幫秦劍飛,當作報恩。


    想抱佳人,就得先了解佳人心!在那麽多王孫公子的提親下,公孫雪選擇了名聞遐邇的才子慕容俊,可見她喜歡的是知書達禮、風度翩翩的書生,偏偏秦劍飛跟她喜歡的類型至少相距十萬八千裏遠。要他剃掉大胡子,坦白說,比要皇上剃頭做和尚還困難;更糟糕的是,他老是以為男人隻要身強體壯,女人就會趨之若騖……


    打從他來到惡霸寨,除了傳授醫術外,還設立私塾,從最基本的三字經到諸子百家學問,竭盡所能的傳道授業解惑。


    寨主的妹妹倒是好學不借,可是寨主不是蹺課去打小鳥,就是上課打瞌睡,要他讀書比要他的小命還可怕,直到現在,他隻學會寫“秦劍飛”三個字,而且還寫得歪七扭八。


    考慮半晌,秦劍飛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捋了捋寶貝得不得了的大胡子。


    “我這一臉瀟灑的大胡子,留了六年,不能說剃就剃。”秦劍飛堅持。


    “隨便你,反正呆呆娘子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楊老莫可奈何的聳肩。


    秦劍飛厚著臉皮問:“除了剃胡子之外,治好她另一半病的方法是什麽?”


    “讀書識字。”楊老直截了當,心裏明白他一定會呼天喊地。


    “老天!”秦劍飛果然不出所料,慘叫一聲。


    “在你頭上。”楊老沒好氣地應聲。


    “你幹麽說話帶刺啊?”秦劍飛大為不滿的吹胡子瞪眼。


    楊老惋惜地歎了口氣。“我是感歎,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哪裏像牛糞?而且我還沒插她!”秦劍飛受辱似的火冒三丈。


    “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楊老一點也笑不出來。


    秦劍飛理直氣壯地說:“你的大牙本來就少一顆,跟我無關。”


    “鮮花是佳人,你才是牛糞。”跟他說話,比對牛彈琴還辛苦。


    “哪有女人插在男人身上的?是你比喻錯誤。”秦劍飛自以為是。


    他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隻認得三個大字,跟文盲差不多。


    在正常的情況下,安安靜靜聽別人說教,才是上策,但他卻喜歡自作聰明,聽不懂又愛裝懂,充分暴露出沒學問、沒內涵、沒教養的缺點。


    還有,他自作多情,以為方圓百裏的女人都迷戀他——迷戀他的女人是不少,但大多是愛他口袋裏的銀子和銀票。


    那些迷戀他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窮苦人家的女兒,沒有一個是才色雙全的佳人。


    像他這種缺乏自知之明的自戀狂,靠的就是天生的蠻力,和他那鬼靈精怪的妹妹,才能把惡霸寨管理得有條不紊,才能掠奪到如花似玉的公孫雪,否則光憑他一個人,就算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到搶婚的計謀。


    在楊老的眼中,他並不是完全不可救藥,隻要他努力向上,毛毛蟲也有破繭而出,變成蝴蝶展翅飛翔的一天。


    “拜托你正經一點,別什麽事都扯到床事上。”楊老苦口婆心地勸道。


    “床事是人生大事,不是兒戲,我向來都正經看待。”秦劍飛依然故我。


    “唯有讀書,你才配得上公孫小姐。”楊老實在很想替他換顆聰明的腦袋。


    “錯,隻要上床,她就非我莫屬。”秦劍飛貪婪地吞咽口水。


    “難道你真的想霸王硬上弓?”楊老失望到了極點。


    秦劍飛嘻皮笑臉地說:“這不失為好辦法。”


    “那我馬上去吩咐下人,盡快做副棺材送你。”楊老口不擇言。


    “我呸!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居然敢說不吉利的話?”秦劍飛怒目相視。


    “天都快亮了,你的大喜之日是昨天。”楊老看著窗外泛藍的天空。


    “什麽鳥叫聲那麽吵?”秦劍飛是習武之人,耳力勝過一般人。


    楊老也跟著豎起耳朵聆聽,臉上帶著確定的表情。“是烏鴉。”


    秦劍飛氣得奪門而出。“該死!一大清早就觸我黴頭!”在他聽來,它的叫聲仿佛是在嘲笑他,沒嚐到魚水之歡的滋味。


    這隻倒楣的烏鴉,原本以為早起會有蟲吃,卻沒料到自己會成為秦劍飛的發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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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逃過一劫了。”公孫雪放心似地鬆了一口氣。


    “現在才開始,要走的路還很長。”李嬤嬤吊著膽提醒。


    公孫雪陡地想起一件事。“李嬤嬤,你知不知道我奶娘的情況?”


    “她安然無恙,但你暫時還不能見她,免得露出馬腳。”李嬤嬤叮囑。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報官?”公孫雪懇求道。


    李嬤嬤斷然搖頭。“公孫小姐,很抱歉,我絕對不會做出賣惡霸寨的事。”


    “我了解,李嬤嬤你用不著道歉,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公孫雪自知理虧。


    望著她折騰了一夜的臉龐,不但不減美麗的光彩,反而因為眸中透著幽怨,仿佛孤月映照在兩潭幽深的黑井裏,更增添我見猶憐的柔弱,讓人由衷的想要保護她、疼惜她,深怕一個閃失,傷害了她……


    李嬤嬤問心有愧,趕緊背對著她,鋪上幹淨的床單。


    其實寨主雖然不如才子滿腹經綸,但長相跟才子不分軒輊,但願楊老能夠舌粲蓮花,說服寨主剃掉胡子,回複他俊逸的真麵目!她看過寨主沒蓄胡子的原貌,是個英挺的美少年,而且還有著麥穗般的健康膚色、炯炯有神的雙眼、高挺的鼻梁、多情的薄唇,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耀眼;隻不過寨主崇拜他養父,老寨主是因為麵目可憎才蓄胡遮醜,他則是變成西施效法東施遮帥。


    最重要的是,寨主的體格健壯,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贅肉,這點,才子絕對比不上。


    才子成天隻會讀書,缺乏運動,即使身材頎長,但肉是軟趴趴的,以結過婚的女人來說,男人要強而有力才能真正的滿足女人。


    “你快歇息,養足精神,好應付寨主。”李嬤嬤柔聲催促。


    “他會不會趁我熟睡,跑來偷襲?”公孫雪心有餘悸,蛾眉緊蹙。


    “別擔心,楊老會灌醉寨主。”李嬤嬤根本不知道寨主已經去捉烏鴉練身手了。


    公孫雪順從地躺在床上。“對了,楊老是不是跟你串通好的?”


    “他很樂意幫你。”李嬤嬤牽動著嘴角,拉出彎月形狀。


    “你們的大恩大德,容我來日再報。”公孫雪感激道。


    “別想太多,趕快睡吧!”李嬤嬤心虛的背過身。


    “你也早點去休息。”公孫雪打了個嗬欠。


    不到片刻,她就睡著了,但卻是進入一個擾攘不安的夢境中……


    在夢中,有一雙晶亮的豹眼跟隨著她,不管她怎麽閃躲都甩不開糾纏,她隻好拚命狂奔,宛如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眼看著利爪逼向她,她下意識的伸手抓住領口,感覺到心跳如擂鼓,胸部如波濤起伏。


    她原以為隻是一場惡夢,但她卻察覺到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試圖扳開她的雙手這個夢未免太真實了吧?!她的胸前傳來一陣被搓揉壓擠的感覺!一個奮力,她從夢中彈坐起來,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大胡子;然後眼睫一垂,她看到他的雙手像章魚的吸盤,緊緊覆蓋在她雙峰上——


    “鬼啊!”陡地一聲尖叫,公孫雪刷白了臉,仿佛在叫她自己。


    “大白天,鬼是不會出現的。”秦劍飛把玩上癮,不肯放手。


    “救命!佛祖救命啊!”急中生智,公孫雪眼珠一吊。


    秦劍飛嚇得縮回手。“你怎麽翻白眼?”


    “大膽妖孽!”公孫雪從床上躍起。


    “你的黑眼珠跑到哪裏去了?”秦劍飛擔憂得半死。


    “見到佛祖還不快下跪!”公孫雪跳來跳去,效法乩童起駕。


    “有沒有搞錯?你還會起乩?!”秦劍飛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再不下跪,本佛祖就讓你去見閻羅王!”公孫雪朝他胸口踹了一腳。


    秦劍飛以為闖下大禍,連忙翻身下床。“你乖乖躺下,我去叫楊老來。”


    “妖孽!休想逃!”公孫雪跟著跳下床,拿起桌上的酒杯追砸他。


    “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秦劍飛趕緊關上門,去找救兵。


    不過,他還是有收獲的,至少他的手心還殘留著銷魂蝕骨的感覺,又酥又麻的,直傳入他身體的每個部位。


    他立刻作出決定,不管是如廁後,還是吃飯前,衛不衛生不重要,拉肚子也沒關係,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洗手……


    這是放走那隻烏鴉,佛祖念在他放生的分上,賜給他的福氣。


    ¤¤¤¤¤¤


    “楊老,她的病情嚴不嚴重?”秦劍飛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楊老不慌不忙地說:“不哭不笑,不吵不鬧,不言不語……”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對聯?!”秦劍飛氣急敗壞似的咆吼。


    “我說的正是她的病情,整個人呆呆的。”楊老直覺他是作賊心虛。


    “她一會兒變乩童,一會兒變木頭人,這是怎麽回事?”秦劍飛百思不解。


    “她變乩童?!”楊老冷眼斜瞄,仿佛看到一匹狼。“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事刺激到她?”


    “我摸了她一下,盡做丈夫的義務。”秦劍飛臉不紅、氣不喘。


    楊老不動聲色的追問:“摸她哪裏?一下是多久的時間?”


    秦劍飛抿嘴。“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關你的事。”


    在望、問、把脈、診斷、開藥的醫術領域上,靠著行醫多年、閱人無數的豐富經驗,楊老已到了望一眼就能分辨病情的最高境界,但他的心中唯一抹不去的痛,就是無法醫好寨主自視甚高,以為天底下沒有事難得倒他的病。


    但病魔莫測高深,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他之所以活到八十歲還像一尾活龍,正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注重養生,以中庸之道攝取營養,均衡飲食,有益健康。


    別人看到他少了一顆大門牙,都以為他嗜吃甜酥餅,其實不然:那個惡毒的大官,除了打斷他的大門牙,還切掉他的命根子,令他痛不欲生,有口難言。


    望著公孫雪,雙手環胸,噙淚不語,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眼前威武挺拔的寨主,再次自暴其短,伸出魔掌,輕薄了熟睡中的佳人。


    他眸帶不屑、目不轉睛地看著自以為能瞞天過海的秦劍飛,一聲喟歎油然而生。


    他不禁懷疑自己這樣幫助他,是作孽?還是積德?像這種寡廉鮮恥的莽漢,哪配得上冰清玉潔的佳人?唉——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明知犯下助紂為虐的罪行,他卻還是選擇助他一臂之力。


    “你幹麽一直盯著我看?對我有意思啊!”秦劍飛自以為男女通吃。


    楊老一臉難掩失望的表情。“寨主,我今天才知道你不老實,又很臭屁。”


    “你告訴我,天底下有誰的屁是香的?”秦劍飛的語氣就像是在拷問他似的。


    “你做了什麽壞事,你自個兒心裏有數。”楊老嗤鼻冷哼。


    秦劍飛心口一窒。“你知道什麽?還是她說了什麽?”


    “我說過,她不發一語,但我全知道。”楊老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秦劍飛理直氣壯地說:“她遲早要讓我摸遍全身上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得到她的身,卻得不到她的心,你甘心嗎?”楊老質問他的心。


    “女人的身心是一體的,比買一送一還劃算。”秦劍飛自有定見。


    “照這樣下去,你最後隻能撫摸她的屍體,抱頭痛哭。”楊老坦言不諱。


    這個老不死的家夥,自己不進棺材裏躺著休息,卻老是詛咒他的美嬌娘去死?!當然老頭子說的不無道理,他的確是擔心她會想不開,可是他就是控製不了獸性大發。


    男人本來就該像隻猛獸,在看到柔弱如兔的女人時,不大啖一口的,除了太監,他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麽無能?那個叫才子的男人,現在一定乖乖地躺在床上,被他的野獸妹妹剝個精光。


    一想到妹妹已經吃幹抹淨,他隻不過摸了柔乳一次,卻成眾矢之的,秦劍飛頓時惱羞成怒。


    “你是不是不想要另一顆門牙了?”


    “打老人,會遭天打雷劈。”楊老厲聲恐嚇。


    “恐嚇對我沒有用。”秦劍飛天不怕地不怕,簡單的說,就是膽大妄為。


    “我差點忘了,她從昨晚到現在都不吃不喝。”楊老使出鎮山法寶。


    秦劍飛立刻合掌哀求。“你還不快想辦法,讓她開口吃飯?”


    “你一直煩我,這樣我怎麽能靜下心來想!”楊老斥責道。


    “好吧,我走就是了。”秦劍飛眼神閃爍著邪佞光芒。


    “你要去哪裏?”楊老立刻提高警覺。


    “先摘幾朵野花,然後帶去探病,夠體貼吧!”隻要他展現出心思細膩的一麵,應該沒人敢再說他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寨主了吧?其實這隻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在楊老聽來,他真的是笨到無藥可醫。


    佳人餘悸猶存,還在傷心難過的氣頭上,光是想到他,就已經讓她食不下咽,再看見他那蓋了半張臉的大胡子,依照他的推算,恐怕七天內吃進肚裏的東西,全都會吐出來反芻給寨王吃。


    “我勸你打消念頭,免得她再受到打擊。”楊老指出。


    “我是她夫君……”秦劍飛陶醉在虛有其表中。


    “你是鬼,她說的。”楊老毫不客氣地堵住他的嘴。


    “那我在窗紙上戳個小洞,偷窺她幾眼,這樣總行了吧?”


    “小心一點,別讓她發現,不然你就會收到我送棺材當結婚賀禮。”


    “知道了,你以後再提不吉利的字眼,休怪我不客氣。”秦劍飛火大。


    用心良苦的楊老重重地歎了一大口氣。“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這老頭子說話一點也不幹脆,毫無男子氣概,越來越像老太婆,嘴巴碎碎念個不停。


    藥是苦味或是甜味,他不知道,因為他從小到大連咳一聲嗽都沒有,隻貼過跌打損傷的藥布,聞起來涼涼的……他懂了,楊老都是給他貼爛藥布!還有,逆耳是什麽東東?他隻知道木耳,煎煮炒都好吃,可就從沒見過哪個人的耳朵是反方向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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