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最後還是死了,亦如鐵公一樣,離開了我。


    我沒能救活他,即便如今的我有了玄尊的修為,也許能像冰海複活屠魔大戰勇士一般複活藍墨,但是我終究是沒有那麽做。


    因為,我知道,如果他活著,或許依然會選擇自我毀滅。


    千年參王沒能留住他的命,高科技的醫療技術也沒能讓他活下來,一切都是因為,藍墨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這是我第二次參加自己親人兄弟的追悼會,我下車的時候,四周一片蕭條,什麽人都沒有。


    我戴著黑色的墨鏡,走進了追悼會的大廳。


    沒有人,空空的大廳裏隻有幾個在第五組裏和藍墨要好的兄弟。


    阿鬱,龍形子站在大廳的中央。


    兩個人的臉上一片肅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四周擺滿了白色,黃色的菊花,我看見藍墨微笑著躺在花叢中,帶著一絲絲笑意,他的爆炸頭沒有了,穿著黑色的壽衣,看上去很瘦,很矮小。


    “人呢?”


    我站在阿鬱身邊,輕聲問道。


    “藍大哥被冠以背叛師門的大錯,這在修煉界是大罪,修煉界沒有人會來參加的。連龍形子都是和他師門吵了一架,衝出師門來參加追悼會的。”


    聽到阿鬱的話,我抬起頭,看到龍形子的臉上有一道傷口,雙手捏的很緊,眼神裏帶著倔強。


    我點了根煙,輕輕吐出青色的煙絲,看著對麵掛著的黑白照片,那是藍墨唯一照過的照片,他總說自己是個搖滾大叔,不上照,雖然穿的很潮流,雖然喜歡笑,雖然總是明明很帥氣,但是卻不愛照相。


    “如果照了相,將來我發現自己變老了,那會傷心的。”


    藍墨的話還在我腦子裏徘徊,他從前經常對我說這句話。


    此時,一個穿著黑衣的殯儀館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我,輕聲問道:“先生,來的人實在有些少,還繼續嗎?”


    這是他見過人數最少的送別追悼會,心裏還在暗暗說:這個死者生前一定人緣不好。


    我慢慢抽著煙,一句話都沒說,擺擺手,走了出去。


    一步步走到追悼會的大廳門口,透過窗戶我看見天空上一片碧藍,上海出奇的有個好天氣。


    白雲絲絲在天空中環繞,那些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我的臉上,刺的我眼睛生疼。


    “羅焱,送藍大哥上路吧。”


    龍形子在我身後喊道,他的聲音裏有著一絲絲沙啞,這個正統大門派裏走出來的親傳弟子,為了送藍墨一程,被山門打傷,衝破重重阻礙到了上海。


    我揉了揉眼睛,招了招手,跟著我一起來的通天會弟子走了過來。


    “通知在上海的所有門派,1小時內,所有在上海設有分支的門派必須派代表趕到這裏,每個門派不容許少於10人,如果1小時後,哪個門派不派人來,我親自出手滅了他的山門。”


    我身後的通天會弟子就好像是聽到了最瘋狂的話,吃驚地看著我。


    “少,少掌門,這是不是……”


    我轉過頭,一聲咆哮:“還不快去!就說是玄尊羅焱的命令,1個小時內誰不到,我就開殺戒!操,我兄弟的追悼會,誰敢不來!”


    那個通天會的弟子連滾帶爬地衝下了樓,他從來沒見到過我發這麽大的火,在他的印象裏我一直是個和善,夠義氣的少掌門。


    我點了第二支煙,靠在窗口,一邊抽煙,一邊微微搖搖頭,輕聲說道:“藍大哥,我一定要讓你走的風風光光的。”


    這句話似乎輕的隻有我自己能聽到。


    我站在追悼會的大廳裏,看著窗外,安靜的抽煙,但是整個上海修煉界已經瘋狂了,甚至整個華夏修煉界都發瘋了。


    我的命令就好像是一場風暴,刮過了整個華夏大地,傳入了每個修士的耳朵裏。


    通天會少掌門羅焱,成為華夏大地絕頂強者後發布的第一個命令,竟然是讓所有人趕去參加第一個叛出師門的罪人的追悼會。


    有人在觀望,有人堅決抵製,有人則已經動身上路。


    而我隻是站在窗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不說話,帶著墨鏡的臉上帶著看不出表情。


    “先生,如果你們還沒人來的話,請趕快開始大禮,我們下一批人還等著呢。”


    殯葬公司的人來催我了,我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今天這裏我包了,多少錢都沒問題。”


    殯葬公司的人一愣,還要說什麽,就在此時,他聽見樓下傳來車輛刹車的聲音。他探頭看去,立時嚇了一跳。


    他看見無數的轎車排著隊開進來,這棟樓是獨立出來的,隻有一間大廳,所以如果車子開到這裏那麽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參加這次的追悼會。


    我依然沒動,聽見淩亂的腳步聲從樓梯下傳來。


    一個個穿著黑色外衣的老人,少年,中年人,男的女的,臉上帶著肅穆的表情走到了我的麵前。


    “羅玄尊大人。”


    “羅焱閣下。”


    “羅焱大人。”


    每個看見我的人都在施禮,玄尊,整片華夏大地上最強大的存在,舉手間開山裂海。


    人群往大廳裏走去,原本空蕩蕩的大廳變的充實起來,這些門派的代表一個接著一個站了進去,即便他們都不認識追悼會上死去的人,或者有些知道藍墨的罪名,卻逼不得已地參加他的追悼會。


    殯葬公司的人已經傻眼了,麵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人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僅僅發布下去一個命令,就來了這麽多看起來非常有勢力的大人物。


    一個小時的時間到了,大廳內已經站滿了人,所有人都看著我,似乎等著我宣布追悼會開始。


    “國字號第五組的人來了嗎?”


    我輕聲問道。


    “沒有,少掌門,國字號第五組沒有派人來。”


    通天會的弟子匯報道。


    我點點頭,取下嘴邊的煙頭,猛的捏碎。


    “開始吧。”


    我輕聲說道,但是我卻沒有站進去,我依然靠在窗口,看著大廳裏的一切。


    阿鬱代表我讀了追悼詞,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讀到一半的時候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當他說道:“雖然我和藍大哥相識不久,但是他是個好人,是個好大哥,是個好兄弟。”


    我聽到這句話,想起了當初因為打架和藍墨的相識,想起了他和我一起對抗降頭師,想起了他找我喝的最後一頓酒。


    想起了他為了幫我,冒死施展修羅本相,想起了他的爆炸頭,想起了他的搖滾範,想起了他扛著黑色的大劍衝我微笑。


    這一次我沒有哭,我平靜地看著藍墨的遺像,看著那張曾經爽朗的笑臉。


    我想起曾經鐵公對我說過的一個故事,他說有一天一個嗜殺成性的修羅來到了人間,他看見了無數的平民,想要殺了這些凡人。然而,有一天一個孩子走到了他的麵前,對他說:“你是修羅,但是你卻可以保護我們。”


    從那天起,這個修羅成了人們的保護神。


    年幼時我嘲笑鐵公,說這世界上沒有好心的厲鬼,這是他告訴我的道理,如今還編這些謊話來騙我。


    鐵公那時候卻對我說,終有一天,我會遇見一個善良的修羅,他的利爪隻為正義而揮舞。


    如今想來,我真的遇見了這樣一個修羅,他叫做藍墨。他背負一身的悲傷卻能露出最爽朗的笑容。他明明修煉的是萬惡的修羅劍道,但是卻為了正義而揮劍,為了兄弟而戰鬥。


    當阿鬱讀完悼詞之後,我邁步走進大廳內,看著靈柩裏躺著的藍墨,看著這個即將火化的哥們,這位如此要強的漢子在生命的最後卻放棄了求生的希望。


    他本不該死,他本可以活下來,但是他活的太累,寧願背負叛師大罪,選擇了死亡。


    “藍墨,你丫的真沒用,就這麽死了,操你大爺。”


    龍形子輕聲低吼,臉上的淚水滑過側臉,濕潤了他的衣領。


    我望著那個平靜的藍墨,輕聲說道:“藍大哥,你看著,你不會白死,國字號第五組很快就會徹底消失在修煉界。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我一邊說著,一邊抽著煙,猛的轉身,黑色的大衣上下翻飛,獨自一人慢慢走下了樓梯,帶著一身的煙味,帶著一臉的悲傷,帶著一身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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