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脾氣好，對人和氣，又不是真傻。 在和這些人都不熟的情況下，他沒必要攪進這趟渾水。 與其聽信傳言，程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就他昨天看到的易驍的實力來說，的確是可造之材，公司就算主捧他，那也隻能說明決策人眼光不錯。 程玖在心裏琢磨片刻，明白過來現在隊內氣氛大抵不算和諧，平時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陳星淵看著就是個沒腦子的，易驍和巫子傑自不必提，也是兩個直性子。 看他這口氣，之前跑路的陸昂，大抵也不是善茬，一個團隊平時的虛假和平恐怕都是靠隊內最年長的大哥童和光才勉強維持住。 橙心娛樂難道是什麽專養虎逼的公司嗎？ 程玖一邊咬包子一邊在心裏悲痛地想。 任姐。 這就是你在演員部幾十個人裏挑中了我的原因嗎。 你想讓我不僅陪練陪跑陪出道，還要來當個隊內金牌調解員嗎？ 這也太難了，能給我結雙倍工資嗎？ — 那次之後，陳星淵並沒找程玖再說過話。 程玖依舊是每天白天被舞蹈老師單獨訓練，晚上再被易驍提出來進行加練，還要心驚膽戰地掰著指頭過日子，生怕半個月到了就被易驍拎走丟回給任姐。 那也太給演員部丟臉了。 那天陳星淵說的話雖然不免有誇大之嫌，但就這位小少爺這脾氣，程玖覺得他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 自覺身為演員部打入愛豆部最後的希望，程玖每天發奮苦練，一天除了極少的吃飯睡覺時間，整個人都泡在了練習室裏。 結果沒想到，半個月還沒到的時候，易驍就把他拎走了。 ——拎到了他們五個人的集體練習室。 “其他人都練得差不多了，走位我晚上也帶你排過，我們先合一遍，看看效果再說。” 易驍把其他隊友都叫過來，再轉頭問他，“你自己的唱段part記住了嗎？” 程玖緊張兮兮地點頭，迅速明白這大概是易驍給他的一次考驗。 或者說是一個機會。 這即將決定了他是能跟著團隊一起去參加選秀，還是被他親自拎回演員部當他的十八線糊咖演員。 程玖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神經係統都被調集到了一起，整個人連頭發絲兒上都寫著緊張二字，堪比當年藝考麵試現場。 隻可惜易驍對麵前人的情緒毫無領會，隻是給了舞蹈老師一個手勢，示意她開始放音樂。 …… 第一遍合完，程玖萬分緊張地等待著易驍的批評。 他本來覺得自己經受了半個月來生不如死的魔鬼訓練已經進步神速，連舞蹈老師都誇他很有天賦，但是真正跳起來才發現，和隊友還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程玖緊張得後脊發涼，生怕這位小少爺當著其他四位的麵，親自炒他魷魚。 卻不料易驍回頭，擰著眉，看向的卻是他旁邊的人。 “童哥，你那個高音是不是還是有點吃力。” “不行的話要降key嗎，想降的話我再改。” 童和光猶豫了一下。 他最近嗓子狀態不算最佳，高音唱著略有一點吃力，偏偏團內就他一個真聲能頂高音的大主唱，隻能硬著頭皮上。 這首歌的高音部分相當亮眼，如果降調，整個團隊表演會瞬間遜色不少。 正在童和光猶豫不決的時候，卻聽見旁邊程玖試探著道：“我幫你墊一墊音吧？” 童和光愣了一下，下意識脫口而出：“你行嗎？” 程玖彎起眼：“試試唄。” 他看向易驍，易驍也正在看他，兩秒後他抬了下眉，應允了：“行啊，試試唄。” 第二遍到了那個高音部分，程玖如他所說的幫童和光墊了下音，童和光直接輕鬆了不少，整個高音part完成得相當不錯。 這遍結束，童和光顯然有點驚喜：“你音很穩啊，專門練過？” 程玖不置可否，笑了一聲：“算是吧。” 在去當演員之前，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學過不少。 學過京劇，學過黃梅戲，也學過一段時間的流行樂高音唱法。 這也是任姐在演員部那麽多人中挑中他的原因之一。 程玖提出這個，一方麵確實是為了幫一幫童和光，另一方麵，則是為了展示給易驍看的。 我有特殊技能！ 我能幫忙墊音！ 必要的時候，我還能頂一下高音！ 小隊我可以！我有勤奮努力好好練習天天向上，先不要把我丟回演員部！ 程玖眨眨眼睛，看向易驍，還準備和他商量半個月期限已滿他有沒有達到他心裏的水準，就聽到他突然問：“你加試曲目準備了嗎？” 程玖茫然了一秒：“什麽加試？” “如果初評級在團隊表現不錯的話，可能會給你一個展示自己個人才藝的機會，用於為自己爭取更高的評級。” 易驍之前沒提，是覺得程玖不拖後腿就不錯了，結果發現他的實力遠遠出乎自己原先對他的估計。 長得好看，實力不差，懂得藏拙，又懂得適時露一手。 有點意思。 易驍手指抵在下巴上，眼裏藏了點探究的興味：“要不先唱首歌試試？” “我看看啊……” 程玖瞄了一下周圍設備，略一猶豫，“這兒也沒伴奏，我清唱嗎？” 童和光去旁邊抱了把自己吉他，拿出手機，笑眯眯：“你報歌名吧，我搜個曲譜幫你伴奏。” 巫子傑最愛看熱鬧，喲了兩聲摘了帽子，坐在地上起哄：“來一個，來一個。” 程玖也不好推辭，想了想，隨便從自己的歌單裏挑了一首抒情曲。 易驍在旁邊靠著牆站著，當程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眼，開腔唱歌的那一刻，他眯了下眼，忽然站直了身。 他終於明白了，之前看到程玖和巫子傑站在一起的不適感是因為什麽了。 程玖身上仿佛自帶一種和其他練習生不太一樣的氣質。 尤其和巫子傑這種混過一段時間地下rapper的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的氣場之間更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碰撞感。 他太幹淨了。 倒也不是說其他人如何心有雜念，但你總能從其他人眼睛裏看到點別的東西，對未來夢想的追求，想往上爬的野心，堅韌，不甘，勇氣，倔強。 這些都是逼迫他們向前的動力。 但程玖的那雙小鹿眼裏幹淨清澈，漂亮靈動，就是什麽也沒有，什麽也看不到。 他仿佛真的沒有目標，沒有夢想，實力平平，來這就是為湊個數，準備隨時卷鋪蓋回家，毫無競爭力，毫無鬥爭心。 但他開嗓的那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為他沉靜下來。 他學流行樂時間不長，唱法並不專業。 但他站在那兒，和著吉他的聲音輕聲唱，仿佛世俗雜念喧囂俱遠離他身外。 一首簡單的，沒什麽技巧的抒情曲，竟然被他唱出了兩分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空靈境地。 易驍現在也不得不在心裏感歎一句。 他這張臉可真是太具有欺騙性了。 叢林裏猛獸鬥爭，毛躁的小獅子先行亮出獠牙占領高地，一回頭，卻發現一頭小鹿誤闖其中，正睜著無辜的眼小心翼翼打量整個世界。 誰知這頭鹿看著人畜無害，毫無攻擊性，卻是個會扮豬吃老虎的狠角兒， 有趣。 程玖一曲唱罷，稍稍有點不好意思，先望向童和光，見他笑著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才稍稍安心下來。 他再下意識轉頭，看向易驍，隻見他略低了點頭，眸中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麽。 半晌，易驍抬頭，嘴角勾了勾。 “就這首吧。” “我幫你改改曲，添一個高音上去，給你足夠的發揮空間，讓整首歌更加出彩。” 他想看看，這頭誤入叢林鬥爭場的鹿。 究竟能走到什麽地步。 ☆、第五章 十一月底，《偶像新生代》第四季的麵試正式開始。 這幾年正是選秀最好的時間段，圈內大大小小公司基本都送了人過去，加上自己報名而來的素人，海選就有上千人。 最後卻隻從裏麵篩選一百個人進入正式比賽，淘汰率將近百分之九十。 不過，對於像橙心娛樂這樣在業內還算有點名氣，練習生也有一定實力，甚至之前幾季也有出過出道位的公司，他們的人去麵試隻不過是簡單走個流程。 做個自我介紹，再隨便展示點才藝，就基本算作過關。 易驍原本還以為程玖第一次選秀麵試，會稍有緊張，沒想到他自我介紹大方得體，竟是五個人中表現得最好的一個。 巫子傑過於跳脫，他過於冷淡，童和光和陳星淵經驗不足，唯有程玖麵對五位評委不卑不亢，小鹿眼彎彎，笑得柔和又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