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探子來報,神宮小祭司梅少棠率領一批宮中巫蠱師,已經趕到津河流域,請師傅指示。”


    就在雷利覺準備突襲的時刻,洞外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老四,讓兄弟們時刻注意山裏的情況,本座要趕去津河。”李瀚的腳步聲開始遠離。


    雷利覺舉起的劍停止了動作,默默地等待著事情的進展。


    “這裏的行動由你負責,給我守住每個路口,就算把整片山林都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齊若馨,聽清 楚了嗎?”


    “是,師傅!”老四恭敬的回答聲已經遠離洞口,“你放心把這裏的行動交給弟子處理,弟子一定不 負重托……”


    雷利覺回過頭來與齊若馨追問的目光對視,他緩緩放下了手裏的長劍,無聲地插進劍鞘。


    腳步聲與人聲漸行漸遠,而他們眼前的危機也有了刹那的喘息機會。


    “怎麽辦?”齊若馨掙紮著起身,雙眸裏閃爍出晶瑩剔透的目光。“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她並不認 為危機已經解除,反而感到更加的憂心忡忡。


    雷利覺嘴唇抿,繃緊下鄂,眼神裏掠過一些猶疑不定,該怎麽辦?此處絕不宜久留,然而要帶著受傷 的她突出邪蠱師們的包圍,他有這個自信與能力嗎?


    “那個老四難保不會真的讓人燒毀我布下的天罡五星陣。”走到齊若馨身邊,他目光謹慎的落在她蒼 白的麵容上。


    “不過李瀚已走,對付他們我未必沒有勝算,隻是……”隻是他不得不顧及到她的安全,絕對不能讓 她再受到損傷。


    “隻是我沒有恢複,而且還行動不便。”她斂下清亮的眼,朱唇輕咬,“你先走吧,不要管我,隻要 可以把消息送出去,秦將軍應該會知道怎麽辦。”


    “你說什麽?”他用力擰緊眉宇,神情變得淩厲。


    “我會寫一封親筆信讓你帶去給秦將軍,他一定會相信你的話,可是這裏沒有文房四寶……”齊若馨 沒有發現他眼裏的怒火,她一心想要讓他早日脫困,努力低頭搜索著地麵。


    “把你的劍借我一用,我們要抓緊時間,不能有任何耽擱……”


    如果對方再折返,不會巫蠱術的他就算再怎麽武藝高強,也還是難逃厄運的。


    “怎麽?你還想寫血書不成。”雷利覺一把抓起她未受傷的左手,滿臉怒容。“告訴你,我不會扔下 你,獨自一人離開。”她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竟認為他會獨自離開!


    “以你的武藝,你一個人絕對可以突破他們的包圍!”齊若馨焦急萬分的凝視著他,“況且他們也未 必會發現我不是嗎?天罡五星陣,那可是失傳已久的上古陣法,你怎麽會布局排盤的?隻要有這個陣法保 護,我不會有事的!”


    “如果灌木被燒了呢?”他惱怒的與她對視,“從這裏來回軍營怎麽也要一整天的時間,你現在肩膀 受傷無法施術又不會武功,根本不能保護自己,不行,我絕對不會離開,如果落到他們手裏,你知道後果 有多嚴重嗎?”


    “就是知道後果才要你離開!你離開的話,起碼還有一個人活著,也起碼還有希望,你還能為我找為 我找來救兵,不是嗎?”控製住自己顫抖的心神,一抹固執的決心從她眼裏掠過。


    “不然你說怎麽辦?留在這裏束手就擒嗎?明明你有機會離開,為什麽要跟著我被困險境呢?”


    “你這個女子,怎麽能如此頑固不化?”


    不,他說什麽也不會將她一人留下!


    “我已經麻煩你夠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要怎麽去回報你的地步!”她並不想要哭的,隻是看到他臉上 的不悅還有眼裏的怒火,淚水就再度潸然而下。


    “剛才如果他們發現了我們……我真不敢去想像那個情況,他們是巫蠱師,而且還是巫蠱師裏最讓人 不齒的邪蠱師1他們不需要親自動手,隻要放蠱就能殺死我們了,你懂不懂?”


    “我當然懂!”雷利覺握緊了她的手腕,神情益發地強硬起來。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會離你而去,就算要被他們殺死又如何?在我死之前,絕不會讓任何人靠近 你一步,我雷利覺雖然不是什麽正義君子,也不是什麽俠義之士,但說出口的話,就一定要做到。”


    無聲的眼淚更加瘋狂地從眼眶落下,她睜大雙眸,定定地瞅著他。


    “你真的不需要這樣。”心房掠過的痙攣讓她的身體不停顫抖。


    “我討厭因為我,而連累你!我討厭一無是處的自己,我也討厭你明明可以走,卻為了我而留下…… ”


    “我甘願又有什麽關係!”雷利覺的胸口燃燒著一團烈火,什麽危險,什麽邪蠱師,他全都不管不顧 ,此時此刻,在他眼裏隻有她的眼淚以及為他擔憂的表情。


    為了讓他安全的離開,她竟不顧自己的生死,他又怎麽能棄她於不顧?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壓低了聲音,卻幾乎在嘶喊。


    “什麽為什麽?這是我的決定,我一定要保護你到底!你聽清楚了,我不管你是多麽厲害的巫蠱師, 但在這個山洞裏凡事都要聽我的,明白嗎?”他挑高一邊濃眉,棱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狂妄的霸氣。


    齊若馨吞咽下喉間的苦澀,她依舊用力搖頭,“如果你是同情我和可憐我,我不需要你這麽做,你這 樣做實在是太傻了……”


    “傻不傻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他所以的瞪著她,“你敢再說一句讓我獨自離開的話,我就點了你的 啞穴!”


    “我不能讓他們殺死你。”她想要掙脫他的手,聲音顫抖中帶著讓他心痛的堅定,“若因為我的原因 而害你失去性命的話,我完全無法接受,也不敢想像如果你為我而失去性命……”


    雷利覺惱怒的伸手點了她身上的啞穴,對著她又是瞪眼又是咧嘴。


    “怎麽就是不聽話呢?非要我動手才行。”他將她整個打橫抱走,不理睬她身體的掙紮與抗拒,將她 帶到甘草鋪就的床褥上,小心翼翼的放下。


    齊若馨眨眼動著盈盈淚眼,雖然感到憤怒與震驚,但更多的則是感動與心碎,他為何要對她這般好呢 ?


    “對不起。”看著她眼裏的淚水,他眼裏的光芒變得更加深沉莫測。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正如你不能讓我為你送命一樣,我也不能為了自己苟活,而讓你遇險。 ”


    聽完他的話後,她眼裏的淚水更加瘋狂的湧出眼眶。


    原來一個人傷心到一定程度,眼淚是真的會止也止不住的……他替她擦去淚水,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淩 厲的揚氣息,“不要哭了,好嗎?我無法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先暫的好好休息一下。”


    她伸出左手用力推著他的肩膀,並且不斷搖頭。


    “我會想到辦法,讓我們倆都能脫離危險的辦法。”他一把握緊她的左手,將她的柔荑包在他碩大的 手心裏,“相信我,我會帶著我們兩人一起離開!”


    她怔忡了刹那後,又一大串淚水滾落了下來。


    他再度默默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痕,並且大力點,“我以我雷利覺名字發誓,絕不會讓我們中的任何 一個死在這裏——我發誓。”


    他眼裏閃爍出了熟悉的強大光芒,瞬間就震懾住了她的心靈,也讓她不再掙紮,而決定跟隨著他。


    生平第一次,她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


    這個人,她甚至還並不算了解他。


    然而,她卻深刻的明白,這個人隻會保護她,不會傷害他!


    明月當空,星河閃耀的夜晚,群山巍峨,密林森森,溪水潺潺。


    李瀚的手下終於發現了齊若馨與雷利覺藏身之所,立即調來大批人馬,將位於密林深處的隱蔽洞穴團 團包圍。


    就在他們準備進攻之時,洞穴猝然爬出無數蛇蟲毒物,組成了十分嚴密且極具攻擊性的北鬥陣。


    “四堂主,這一次如若不是您發現了神秘男子的行跡跟蹤到此,我們決計無法發覺此處,誰能想到在 這沼澤邊緣的古樹下麵居然還會這麽隱蔽的一處洞穴。”璣教的一句手下靠近四堂主趙四低語,“不知道 那神秘男子是什麽身份,可會巫蠱?”


    趙四沉默了半晌,“他既是齊若馨的同黨,豈能不懂巫蠱?本堂主並未對他施下追蹤蠱,不然恐怕也 沒這麽容易就找到此處,由此可見,他們有多厲害,連這樣的藏身之地也能找到!”


    “那怎麽辦?眼前這些毒物許多都不畏水火,既不能火攻,也不能水滅,我們也施蠱派出毒物您看如 何?”


    “你有必勝的蠱術可以對付這些毒物嗎?”趙四冷哼一聲。“小心施下蠱術毒物都被齊若馨給收了去 ,她的能耐可不在教主之下!”


    弱水的巫蠱師是不敢在強大的巫蠱師麵前輕易施術下蠱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讓蠱毒巫術反噬到自 己身上,甚至招來禍事。


    “小的也聽說宮裏邪蠱之亂時,這位公主是何等神勇,就連副教主在宮裏布下的千蛛蠱陣也被她一人 突破,還殺了許多我們的人馬。”


    “知道就好,副教主本事何等強大,還不是輸給了她?這一次教主親自出馬,也隻和她打個平手…… 所以現在才不能輕舉妄動!若陷入纏鬥或者對方的陣法裏,我們有再多的人也不夠犧牲!”趙四審視著洞 口,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堂主,小的覺得我們不用強攻,隻要等待時機便是。”手下的表情顯得猙獰狡猾,“這洞穴裏缺水 少糧,那齊若馨再怎麽厲害也是血肉之軀,等他們斷了糧,我們不就有機會了?”


    “沒錯,他們並不知道教主不在此處,我們忌憚他們,他們也忌憚我們,不敢輕易出洞,隻要將這個 洞口團團圍住,當他們現身時,就先用毒箭火箭伺候,毒物們不怕火,難道他們也不怕嗎?”趙四眼裏露 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傳令下去,讓弟兄你都打起精神,我們就在這裏守株待兔!”


    “是,堂主英明!”


    趙四綠豆般的小眼掃過眼前的毒物北鬥陣,心想若他可以殺死齊若馨,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定能獲得 李瀚的賞識,壓倒其他兄弟,而成為天璣教的接班人也說不定……


    就在趙四做著他的美夢之時,殊不知他所要抓捕的齊若馨與雷利覺,早已逍遙自在地逃離了他們的藏 身之所,星夜兼程趕往他處。


    原來,雷利覺引誘趙四跟蹤他來到那處沼澤旁的洞穴,讓趙四以為他們就藏身於洞穴之中,趙四輕易 就中了他們布下的圈套,當趙四召集人馬趕去包圍之時,他們就趁機溜走。


    “雷利覺,你先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齊若馨趴在雷利覺的背脊上,俏臉微紅的低聲嚷嚷。


    “我看他們沒有那麽快發現我們的蹤跡——那個什麽老四的真是夠笨的,沼澤地附近哪裏會有可以容 人的大洞穴?倒是可以眾集大批毒物罷了,還好你想到這個妙計,我們得以成功脫困!”


    一想到他們那精密的出逃計劃,她就忍不住洋洋得意,筆臉盈盈。


    “這妙計這裏有你一半的功勞,我隻要想到要將他們引至他處,而你卻想到可以用毒物陣迷惑他們, 又恰好你身上帶著金蠶王,可以召集大批毒物聽它號令。”一抹詭譎的笑容同樣竄入他眼裏,“隻是為了 演習這個陣法召集毒物,我們也花了好幾日的功夫。”


    “總之計劃很完美。”她拍打了一下他的背脊,“那毒物北鬥陣估計可以唬上他們很久——我的金蠶 王現在還比較虛弱,若是過去,何須演練,幾個時辰就能排好一個毒物北鬥陣了!”


    “是是是,齊姑娘果然厲害。”雷利覺語態輕鬆無比。


    “所以你不必這麽一直背著我,我現現在可以走路了!”除了被固定的肩膀斷骨外,她身上已無其他 傷口。


    “你會輕功嗎?以你的腳程,即使他們現在不發現,也一定會在我們逃離這片山林時被他們追上。” 雷利覺背著她依舊健步如飛,在樹銷之間穿梭前行。


    “可是……”她低下頭去,借著月光發現他額頭上冒出的汗水,“我們還是可以先休息一下的吧?”


    為了不被人發現行跡,他們不敢選擇山路,因此隻能依靠他背著她在密林與峭壁中行走。


    如此這般在山林巾奔跑已經過了二個時辰,她也明顯感覺到他正在漸漸放緩速度,這讓她內心十分過 意不去。


    “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到時我們再找地方隱蔽起來,現在,你就先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雷 利覺語氣輕鬆的命令。


    這個人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齊若馨噘起嘴角,不悅地凝眉,“我們這是逃往哪裏?”之前她心情緊張,顧不得辨識方位,現在與 他閑聊幾句後,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聽完他的話後,她沉默了刹那,內心裏閃過些遲疑。


    “你放心,我不會害你。”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顧慮,他緊抿了下嘴角後開口。


    “我才沒有這麽想!”齊若馨再度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們好歹也待在一起半月之久,難道我還會疑你的為人?隻是我失蹤了這麽久,我的家人怕是十分 擔心我了。”


    他微微一愣,內心深處倏地湧現出一股雀躍,沒想到她竟會如此的信任他。


    “等我們到了安全之所,自會替你去軍營送信給可靠之人。”一說到“家人”二字,雷利覺的臉色也 變得凝重起來。


    “你的家人……他們都在軍營?”


    “不是。”一想到她的失蹤將會引起怎樣的混亂,她就不自覺歎了口氣,“他們都在璘陽城裏,我這 次來軍中幫忙,是瞞著他們出來的。”


    “難怪你要女扮男裝。”雷利覺的眼裏閃過了然,“為了不讓人發現?”


    “哈,你這個人偶爾也還有點頭腦嘛。”齊若馨將臉頰貼在他肩膀上,調侃的語氣裏卻流露出一絲寂 寞,“我的家人不喜歡我繼續當巫蠱師,他們希望我早日嫁人,可是卻一點也喜歡他們替我挑選的那些人 選。”


    “原來是這樣……”他臉部的線條倏地緊繃,“他們就那麽急迫的想要將你嫁出來嗎?”


    “雷利覺,你不知道我那個弟弟有多霸道……我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兄弟姐妹雖然很多,但都是同 父異母……隻有他和同父同母的姐弟,我們也算從小相命一起長大,他十八歲的時候就開始管理家業,年 紀輕輕唯我獨尊,脾氣火爆得很。”齊若馨繼續隱瞞自己,不知為何,與他相處越久,她就越發開不了口 說出真相。


    “那也不能隨便就把姐姐嫁出去啊!”煩燥不安的情緒從他心底不斷冒起。


    “你這個草莽之人怎麽會知道,一般女子如若過了十八歲還找不到婆家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何況到 了我這樣的年齡……”她沒來由的心情低落,平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年紀真的不長年輕了。


    “你怎麽了?在我們……”雷利覺倏地停頓了一下,“在我們那裏,二十五歲沒有婚配的女子也大有 人在,你應該沒到二十五。”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二十五?”她瞪了下雙眼,“你們那裏是哪裏?龍溪國裏居然還有這樣不在意女 子年齡的地方?”


    “真沒想到,像姑娘這般如此厲害的巫蠱師,也會為了自己的年紀犯愁,也難怪你的家人急於將你嫁 出去。”他誇張的猛烈搖頭,回頭斜睨著她的目光裏帶著揶揄的挑釁。


    “我才不在意呢!嫁不嫁人是我自己事,任何人也不能替我做主!”她拍打著他的肩膀,秀雅的臉上 浮現出執拗的決心。


    “這就對了。”雷利覺緊繃的心情這才緩緩放鬆下來,他不自覺吹起了小調。


    “姑娘你年輕貌美,又有本領,一定要精挑細選,婚姻大事可不能兒戲。”


    “奇怪了,今日你怎麽莫名其妙的誇獎起我來了?”她不自覺的將放在他肩膀上的雙手輕鬆地垂在他 胸前,側過臉去審視著他刀刻般端正的臉龐。


    “難道我說錯了嗎?”


    “那倒沒有,說找年輕貌美的向來大有人在……”不過她從來都覺得那些都是諂媚之詞,全無真心罷 了。


    “你不要以為我這個年級就沒人要了,來提親的人可以排上整個璘陽城一圈不止……”隻不過那些人 也都是衝著她的公主身份來的,才不會管她到底是圓是扁,性情如何,人品如何,容貌如何。


    “像我這般草莽從未去過璘陽城,也不知璘陽城到底有多大,姑娘你就隨意吹噓吧。”他停在一棵樹 梢之上,略作休息的同時,也不忘揶揄她幾句。


    “你不信我的話?”她惱怒的捶打他的肩膀。


    “信,我信。”


    “這還差不多……”她不是沒有發現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戲謔表情,奇特的是居然並不想要相他多做計 較。


    “如果我們現在是在璘陽城,像你這般無禮對我,又將我扔在荒野,又老是點我穴道,還總是對我下 命令……被我那個弟弟知道了,他可不像我這麽好脾氣,一定會讓你好看。”


    “姑娘都是如此這般‘好’脾氣了……想必令弟的脾氣定然十分駭人。”他斜過臉去,雙眸裏閃爍著 熠熠的戲謔光芒,緊緊盯住她的蛾眉皓齒,顧盼眼波。


    “在家裏的時候我也覺得他整天在我耳邊嘮叨非常煩人……不過這段時日離家出去後,我才知道在他 的羽翼之下,我有多麽的幸福……”回望著他專注的眼神,齊若馨的心跳倏然漏跳了一拍。


    這個男人,有著一雙比天空還要深邃、比星辰還要明亮的雙眸,讓人在他的麵前,仿佛毫無掩飾。


    “想家了?”雷利覺再度背著她前行,猶豫了一下後,伸出一手握住了她垂在他胸前的柔荑。


    “我帶你去的地方有一個很厲害的神醫,接骨的本事一流,不了一月,我保證你就能痊愈。”


    “要一個月那麽久?”她羞赧地動了一下手指,卻並沒有將手掌從他手心裏抽離,他的掌心裏布滿了 練劍的繭子,雖然精糙,卻也莫名的讓人感到強大與安心。


    “我想我會無法施術下蠱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斷骨,氣息不能貫通,也自然無法施術了。”


    “我的好姑娘,你是斷骨,哪裏有那麽容易好啊?”他嗬嗬的大笑了幾聲。


    “笑什麽笑?雷利覺,你到底是要帶我去哪裏?”她雖然嘴上責備,但眼裏的笑容也跟著他的笑聲, 緩緩地蕩漾開來。


    “你先不要問,到了就知道。”他微笑的嘴角突然掠過少見的陰霾,笑聲也停了下來,他並不確定自 己的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但他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


    為了她的安全,他也隻能將她帶去那個地方了。


    “這麽神秘啊?”她嘟起嘴角,心情一放鬆,就覺得倦意不停的湧來。


    “好吧,隨便你,反正你也不敢把我怎麽樣……”側過臉去,她埋進他寬厚的脊背時,打了上哈欠。


    感覺到她細膩的臉頰貼附著他背部的肌肉,還有她那純然信賴與依賴……雷利覺的心房仿佛倏地被人 大力撼動一般微微緊縮,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與欲望也悄然在身體裏膨脹。


    如果他可以像這般一直背著她,直到他們全都白發蒼蒼,還讓她可以倚靠在他的背脊上安睡,那該多 好……她真的以為他不敢把她怎麽樣嗎?


    嘴角撇出一抹假裝灑脫的笑痕,他們之間終究是要分手的。


    她有著她的位置和要回去的地方,而他也有他的責任和必須要去做的事。


    他已經耽誤太久,也到了該去完成的時刻了……


    齊若馨張大她的玲瓏大眼,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眼前的那塊木頭匾額。


    “燕雲寨”——頭號大的燙金字讓她差一點無所適從、大聲尖叫。


    站在山門前半晌,她這才緩緩轉過身去,惱怒的望著雷利覺,卻一言不發。


    “這裏是我家。”雷利覺抓了下他散亂韻的黑發,對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說想要洗澡嗎?我這就讓 人去幫你準備。”


    她的確一路上都在嚷嚷著“臭死了”,半月沒有洗澡,隻能簡單的擦拭身體,這讓喜愛幹淨的她幾乎 抓狂。


    “你以為用洗澡來誘惑我,我就會走進去?”她杏眼一瞪,倏地扭過身去。


    “我不是刻意隱瞞,而是……而是……開始的時候覺得沒有說的必要,再說,到了這裏,你自然就會 知道了。”走到她麵前後,他的笑容裏帶了三分討好,七分親切,“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你相信 我。”


    “你居然還敢說要我相信你?”齊若馨猛閉一下雙眸。


    “原來你就是這個什麽燕雲寨裏的人……所以那天才會把我困在山穀之中!”一想到當天她所受到的 屈辱和驚嚇,她就氣得全身發抖。


    “我不是因為你說燕雲寨什麽才那樣對你,隻不過因為你一路引纏不休,所以才……”


    “誰糾纏你了?”他的解釋卻讓她更感憤慨,“雷利覺,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齊若馨這輩子所受到的 最大屈辱之一,我第一次受製於人,束手就擒!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自尊心受損的痛苦,你根本就不能 明白!”


    突然之間,她感到非常的委屈,原來一路上,他還是在戲弄她,欺騙她!


    “捉弄我是不是很好玩?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呢?看我被耍得團團轉,你很高興對不對?”


    一股苦澀莫名的湧上眼眶,虧她那麽信任他,可他卻一直刻意隱瞞了真實身份!


    氣惱之下,她扭頭就走上下山的道路。


    “喂,你先別走……我怎麽會無端捉弄你,怎麽會存心耍你?”


    見她突然間轉身,雷利覺焦躁不安的跟上她的腳步。


    “不是存心嗎?“”她不悄的斜睨他一眼,心口隱隱作痛,“我問這你是誰,可你是怎麽回答我的?你 還敢說你不是存心隱瞞!”


    雷利覺雙唇緊抿,眉眼緊蹙,卻還是不得不伸手拉住她的左手,“我承認我是有意隱瞞,但你先停下 來,好好聽我解釋。”


    “我才不要!”她眼眶一紅,不明白自己為何想要流下眼淚,“你又會說一大堆謊言來騙我對不對? 從一開始你就玩具在戲弄我……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必須對你心存感激,任你為所欲為!”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他握緊她的手腕,眼神轉瞬間變得淩厲認真,“如果你覺得我是存心戲弄你 ,欺騙你,我也不話可說,可是現在,我不能讓你獨自一人離開,這樣太危險了。”


    “要你管,我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他的話再度讓她心裏一酸,熱淚無聲的滾下了臉頰,“ 你……你這個混蛋!就隻會欺負我。”


    “天地良心,我怎麽會欺負你呢?心疼還來不及呢!”見她晶瑩的淚珠,雷利覺的胸口倏然緊縮,不 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一說出口後,他就立即臉色慘白,不知所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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