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和那個演奏者進行一次交談了!


    大約二十分鍾後,女孩完成了最後一曲的演奏,站起來向聽眾們鞠躬致意。羅飛便也起身往外走,準備在對方退到後台的時候順便迎上去截住。


    而那女孩卻並沒有急著挪步,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麽。卻見先前那個服務生快步趕到了演奏台上,攙扶住女孩的左手。女孩自己用右手拿著小提琴,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慢慢地往台下走去。


    羅飛驀地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女孩竟是個雙目失明的盲人,難怪她在演奏的過程中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如此漂亮恬靜的女孩卻不幸身負著這樣的殘疾,格外能讓人產生一種心疼的感覺。羅飛便也三兩步跑上前去,輕輕扶住了女孩的右側胳膊,同時伸手去接那個小提琴:“來,我幫你拿吧。”


    女孩循聲轉了下頭,她的眼睛茫然無光,但臉上卻明顯帶出陌生和困惑的神色。


    “這位是刑警隊的羅警官。”服務生連忙在一旁介紹說,“他找你有些事情。”


    “羅警官……”女孩釋然一笑,似乎對這個稱號有著天生的親近與好感,她放心地小提琴交到羅飛手中,同時柔聲說道,“不好意思啊,讓你等了很久了吧?”


    “沒關係的。”羅飛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孩的身邊,感覺她就像是一個美麗而又易碎的花瓶,怎麽關愛嗬護都不為過。


    一行三人就這樣穿過餐廳,來到了後台的休息室中。扶著女孩坐下之後,那服務生便自覺地退了出去。羅飛先幫女孩把小提琴收好,然後搬過張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麵。


    女孩一直在用耳朵關注著羅飛的舉動,待對方坐定之後,她率先開口問道:“羅警官,你是剛到刑警隊不久的嗎?”


    “是啊。我上周才調到省城來……”羅飛頗覺得有些奇怪,“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父親以前常給我講刑警隊裏的故事,所以對他的同事我基本上都會聽說過的。”女孩垂下了頭,可能是想起了往事,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傷感。


    羅飛則更加詫異了:“你父親也在刑警隊工作?”


    女孩愕然地抬起頭:“你不知道?難道你不是因為我父親找到我的嗎?”


    羅飛被完全搞暈了,雖然很不禮貌,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你的父親……他叫什麽名字?”


    女孩苦笑著搖搖頭,她垂下了眼簾,神色顯得非常失落:“原來是我想錯了,我還以為……”


    羅飛也有些尷尬,雖然對方沒有把話說完,但他能猜到八九分。既然女孩的父親也在刑警隊,那麽她一定認為自己的來訪是和父親有關吧。難怪先前一聽說自己的身份,她的態度就立刻變得親近和信任起來。沒想到自己卻連她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顯然會給她的情緒帶來巨大的落差。


    “不好意思……”羅飛隻好表達幾分歉意,“是我沒把話說清楚。”


    女孩勉強擠出些笑容,算是接受了羅飛的道歉。然後她用帶著無限眷念和哀思的聲音說道:“我的父親……他的名字叫鄭郝明。”


    因為悲傷難抑,女孩說話時的聲音很輕,但“鄭郝明”這三個字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羅飛的耳邊。後者駭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盯在女孩秀眉的麵龐上。


    在餐廳內一邊聆聽音樂一邊等待的時候,羅飛就曾經對將要了解到的情況進行了多種分析和猜測,不過此刻的局麵變化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這個兼具了美麗和柔弱兩個極端的女孩,她的父親居然會是鄭郝明!


    羅飛在十八年前就和鄭郝明相識,因為後者正是eumenides係列凶殺案的第一代偵破者,同時新一代eumenides和警方之間鏖戰的大幕也正是從此人身上拉開:是他第一個發現了eumenides重新活動的序曲,而eumenides也毫不留情地選擇他作為新一輪殺戮全麵展開的祭祀品。


    可羅飛確實不知道鄭郝明有這樣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兒,他更不會想到這個女孩竟也被卷到了案件之中!


    現在羅飛幾乎能肯定那個出現在監控角落裏的食客就是eumenides――而且他和那女孩的相識絕非是偶遇,他一定是出於某種動機主動尋找過來的!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蘊藏著大量值得深究的信息,就連羅飛這樣的腦袋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的思維變得冷靜下來。


    女孩無法看到羅飛情緒上的變化。因為對方許久沒有出聲,她便失望地問道:“你不認識我的父親嗎?”


    “不,我們十八年前就認識了。”羅飛飽含深情地說道,“你父親為了查案而犧牲,他是世界上最稱職的刑警,是我們所有人學習的榜樣。”


    女孩感受到了羅飛話語中真摯的情感,她微微笑了笑,雖然心中仍有苦澀,但也多了一份身為英雄之女的自豪感覺。


    “我應該感謝你們。”她隨後說道,“感謝你們這麽快就找到了那個凶手,我父親的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我也不會像最初那樣悲痛了。”


    羅飛一怔,臉上有種發燒的感覺。他知道女孩是受了媒體宣傳的影響,以為前些天被炸死的袁誌邦就是殺害自己父親的真凶。她此刻誠心誠意表達的謝意,在羅飛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簡直就是在對警方的無能表現嘲弄和譏諷一般。


    聽見羅飛再次陷入了沉默,女孩便主動換了話題:“不說我的父親了。你過來應該是有公事的吧?可別耽誤了。”


    羅飛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其他女孩,他大可直截了當地闡明來意,可現在麵對這個剛剛從喪父之痛中掙紮出來的柔弱女子,他又怎麽忍心告訴對方:那個殺害了你父親的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


    所以他決定撒一個小小的謊:“我正在查另外一起案子。嗯……是一起車禍,不過也有可能是刑事案件。死者出事前在這裏吃過飯,你應該對他有些印象吧?”


    “你說的是那個喝醉酒鬧事的家夥吧?”女孩立刻想起來了,“那天我可真被他嚇壞了呢。”


    羅飛點點頭:“對,就是那個人。”同時他在心裏醞釀著,怎樣才能既回避“四一八”案件,但又能打探到關於eumenides的信息。


    “你已經不是第一個來問我這件事的了,真是奇怪。”女孩此刻又歪了歪腦袋說道,“如果我父親在的話,或許會狠狠教訓他一頓。可現在像我這樣的弱女子,能把他怎麽樣呢?”


    “哦,我們當然不會懷疑你。”羅飛心念一動,順勢把那個彎轉了過來,“我們隻是在關注你的一個朋友。”


    “我的朋友?”女孩隱隱意識到什麽,不過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變化。


    “是的。他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應該很喜歡你的表演――因為他曾經特意送花給你。”羅飛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你和他熟悉嗎?”


    女孩搖了搖頭說:“前些天是有人給我送過花,不過他是匿名送的,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哦?”羅飛有些不太甘心的樣子,“他從來沒和你直接聯係過嗎?”


    “沒有。”女孩再次給出否定的答複,然後又反問羅飛,“怎麽了?那個醉鬼的死會和他有關嗎?”


    因為無法看到女孩的目光,所以羅飛很難判斷對方是否在隱瞞著什麽。不過女孩最後的那句關切的問話似乎又透露出一些端倪。羅飛便揣摩著答道:“那倒不是,不過他可能看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警方想找他作證。”


    “哦。”女孩暗暗鬆了口氣,擺出並不在意的口吻說道,“反正我不認識他。”


    羅飛沉吟了一會兒,無奈地搖頭道:“既然這樣的話――看來我今天是找不到什麽收獲了。不過如果以後你有這個人的消息,要及時告訴我好嗎?”


    女孩點點頭,心中卻在兀自茫然:要到什麽時候,我才會再有他的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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