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賀年說,「陛下,您必須回去!北朝正在暗中籌備,一旦南朝的皇帝駕崩,便是他們揮兵南下之時!」


    越香淩也說,「陛下,您個人的恩怨與蒼生相比,孰重孰輕,您應該非常清楚!不要再猶豫了,請速回南朝主持大局!」


    沈流光擺手,「你們再讓我想想,不要逼我。」


    沈賀年大聲道,「臣知道!這些年,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您也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您流著皇家的血液,您的人生並不是由您一個人來選擇的!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此番南朝的百姓若是遭遇戰禍,您也是主凶之一!」


    「沈括,你!」


    「老臣萬死!」沈賀年很用力地磕頭,「老臣當年在先皇的病榻前發誓,要輔佐您成為一代明君。但是當年您還小,朝中的局勢撲朔迷離,老臣不能實現諾言。如今,連南朝的皇帝都在尋您回去,他心裏也明白,那個不成器的太子,根本不足以扛起一個國家的重擔!您若是執意留在此地,老臣便一頭撞死在您麵前,以免日後無臉去見先皇!」說著,便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越香淩和玉翩阡連忙死死地拉住他,越香淩說,「陛下,請不要讓所有效忠於您的大臣們寒心!不要讓南朝被北朝的鐵蹄踐踏,不要把江山拱手相讓!那也是您的故鄉,那些都是您的子民啊,皇上!」


    沈流光閉上眼睛,握緊拳頭,半晌才說,「好,回去也行。我要把她也帶走。」


    三人對視了一眼,沈賀年匍匐在地麵上,「臣萬死!但恐怕不能如皇上所願!」


    沈流光聽後一愣,隨即又堅決地說,「這是我的條件。你們要讓我趙顯做那背信棄義之人?」


    沈賀年艱澀地開口,「皇上……您是否忘記了自己的發妻?」


    發妻?沈流光眸色陡地變深,仿佛一潭死水。思緒飄飛到當年的那場稚子之婚,金珠玉璧,富麗堂皇。這麽多年過去,她竟還守著那座寂寞的宮宇?


    越香淩接著說,「皇後她仍然居於宮中,一直在等著您。何況,如今邊境形勢緊張,臣等要把您和沈括將軍接回,已經要花大力氣,不能再帶上裴淩南。再者,皇後是翁大人的女兒,翁大人不會願意您再帶一個女人回去。」


    沈流光站起來,在屋子裏踱了幾步,手心裏就有了細密的汗珠。他把手放在大腿兩側蹭了蹭,不去看跪在地上的三個人。他這一生還從未經曆過比此時更難熬的時刻。在他的腦海中,翁怡君的模樣,早已經模糊了,但是當年在金鑾之上,他們確實算是成過婚。


    他站定,淡淡地說,「罷,今日到此為止。上京城畢竟不是久留之地,多留一刻,你們就會有危險,速速回去吧。」


    越香淩和玉翩阡雙雙叩首,越香淩鄭重地說,「臣等在邊境,等你的消息。請您務必,歸來。」


    雙雙跪前一步,還要再說什麽,沈賀年卻拉住她,搖了搖頭,而後向沈流光叩首。


    裴淩南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好不容易把文書從吏部抱回來,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楚荊河回來,看到偌大的禦史台隻剩下她一個人,搖了搖頭,便把身上的衣服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他探頭看了看她桌子上淩亂的文書,便搬了張凳子過來,動手幫她整理。


    「崔不惑,你有什麽了不起!老匹夫!」裴淩南忽然拍桌子大喊一聲,把楚荊河嚇了一跳,手裏的文書嘩啦啦地掉了一地。裴淩南哼哼了兩聲,又消停了,還發出細微的鼾聲,原來是在說夢話。


    楚荊河俯身去撿文書,忽覺得地上的月光裏有一道影子,他抬頭去看。太後站在月色裏,清清冷冷,身邊沒有任何隨從。


    「姐,你怎麽來了?」他起身要去迎,太後微微擺了擺手,轉身出去,他便跟了出去。


    太後穿得單薄,夜裏微涼,咳嗽了幾聲,楚荊河的外衣此時正披在裴淩南的身上,隻得說,「姐,我回禦史台拿件衣服給你。」


    「不用了。」


    「姐,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來?」


    太後微微蹙了眉頭,眼中是「你明知故問」的神色,「荊河,你幾歲了?」


    楚荊河摸了摸後腦,聲若蚊蠅,「快二十七了。」


    「近來你長進了不少。想必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隻是我們楚家就剩你這麽一個男兒,你準備幾時成親?」


    一聽是這事,楚荊河瞪圓眼睛,「姐,你也知道我這德行,好人家的姑娘誰願意嫁給我啊?一般的我又看不上,一個人過著也挺好。」


    「胡說八道!你願意一個人過,我還不讓。昨天送去給你的那十幾個姑娘的畫像都看過了吧,中意哪個?」


    「姐!」


    太後的口氣不容拒絕,「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自己從那些畫像裏麵選一個,約時間去見見。要麽,我直接給你指婚。反正就是要個給楚家延續香火的女人而已,選誰,我心裏也有數。」


    楚荊河急了,「姐!姐!你別逼我成不成!婚姻大事,哪能這麽兒戲啊!」


    「你看那裴淩南和沈流光不就挺好的?感情是可以成親以後再培養的。我意已決,不能再由著你胡來。」太後震了震袖子,舉步要走,楚荊河衝過來,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自己選一個還不行麽?那,就那個秦書遙好了。」


    太後剛剛有笑意的臉又凝住了,「為什麽偏偏是她?」


    「我跟立仁挺合得來的,他們家的背景也簡單,我們又同朝為官,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楚荊河違心地說。其實他是知道秦書遙很喜歡沈流光,這婚事沒那麽容易成。不過這種事情,日理萬機的太後可不知道。她聽罷楚荊河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就點頭道,「也罷,秦家家世清白,秦書遙那丫頭雖然火爆了點,但也是女官中的翹楚,你約來見見吧。」說完,又點了點楚荊河的頭,「要是被我知道你耍花招,看我怎麽收拾你!」


    「是,太後陛下,小臣哪敢在您眼皮底下耍什麽花招。」楚荊河蔫蔫地說。


    太後終於笑了,又想起了一事,「我派人密查的奸細一事已經有了些眉目,近日就要采取行動。」


    「是誰?」


    太後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測,拂了拂袖子說,「一條大魚。」


    裴淩南醒來的時候,正對著門外初升的太陽。她一夜睡在桌子上,腰酸背痛,想要起來動動胳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便滑了下去。她俯身去撿,聞到一股幹淨清爽的氣味兒。她伸手拍了拍衣服,覺得陽光似被一個人影遮住,便側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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