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裴淩南拜了一下,覺得她的身影特別蕭索。


    太後擺了擺手,示意裴淩南可以走了。裴淩南鄭重地行了個禮,轉身的時候,聽她吟道,「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她一邊走出宮殿,一邊與那個叫楚楚的女子一起吟,「冬日遊,似水雲雪落滿頭。 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回到禦史台,楚荊河已經坐在裏麵等她。


    「你去哪了,怎麽這麽久!我現在可是吏部代尚書,能治你一個瀆職的罪。」楚荊河笑著打趣。


    裴淩南沒好氣地說,「楚大人真是好手段,不需要我幫忙了,就治瀆職。要治早該治了,當初在幽州的時候怎麽不治?」


    「你這張嘴啊,就是吃不得虧!」楚荊河搖了搖頭,又說,「我是來請你的,這個月十五,我娶妻……那個凶婆娘,你知道的。」


    裴淩南愣了一下,然後拜道,「恭喜恭喜,可算是開花結果了。書瑤落落大方,又是吏部侍郎,哪來什麽凶婆娘?」


    楚荊河雙手抱在胸前,滿不在乎,「要不是她逼婚,我才不打算成家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楚家就你這麽一個男兒,你總得想著傳宗接代才是。」


    「你還是先苦惱你肚子裏的那個吧!別又生個怪胎出來,那兩個小鬼已經夠人受的了。」


    裴淩南笑,拍了拍楚荊河的肩膀。


    楚荊河成親的這天,上京城分外地熱鬧。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辦喜事,百姓們都在街道旁邊看熱鬧。皇上賜婚,新郎又是國舅,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裴淩南一大早就去了秦府,陪同秦書遙。婚姻大事,不能兒戲,從嫁服到妝容,都要求盡善盡美。


    秦書遙緊張地拉著裴淩南,「我怎麽記得,你當初嫁給流光的時候,沒有這麽麻煩呀?」


    「我的大小姐,沈流光隻是個府庫小吏,無權無勢,你要嫁的那位,是吏部尚書,太後的親弟弟,門楣高貴,這能一樣嗎?」裴淩南嘴上雖這麽說,心裏也覺得當初的那場婚事,著實倉促。


    丫環不停地給秦書遙上妝,到了晌午的時候,才把首飾,衣服,妝容都辦好。


    秦立仁站在屋外問,「好了嗎?吉時快到了。」


    裴淩南連聲應道,「這就好!快讓喜娘進來吧!」


    丫環把蓋頭蓋在秦書遙的頭上,秦書遙重重地握了一下裴淩南的手,就被喜娘扶出去了。喜樂聲,歡呼聲,充斥了整個秦家大院,剛剛還熱鬧著的閨房,如今隻剩下裴淩南一個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也不出去,心下不知怎麽,湧起一絲惆悵。


    「不走?」有人站在門邊問。


    裴淩南抬頭,見是阮吟霄。他難得穿了一件偏紅的衣服,容顏也被這喜慶的紅色染得平易近人了點。


    「當然走,還要去楚家喝喜酒呢。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借丞相家的馬車一坐?」


    阮吟霄點頭,「當然。」


    馬車跟在迎親的隊伍後麵,向楚荊河的府邸駛去。阮吟霄掀開馬車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上京城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一場喜事,倒是把冬天的寒氣給吹散了些。」


    「這個時候,喝點酒,最好了。」


    「今夜楚府擺宴,還怕沒有酒喝?」阮吟霄看了她一眼,「隻不過你現在情況特殊,不能貪杯。」


    「我本來就沒打算多喝,隻是由衷地替他們倆高興。」


    阮吟霄淡淡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到了楚府,新郎和新娘已經到去拜堂了。正堂不足以容下所有人,有些不愛熱鬧的官吏就在院子裏聊天。裴淩南遠遠看到劉無庸,幾步走過去,抱了他一下。老頭嚇得不輕,回過頭來,「你這丫頭,要嚇死我呀!」


    「老爹,我可舍不得你死。」裴淩南調皮地拉了拉劉無庸的白胡子,劉無庸點了下她的額頭,「你家的娃下棋都能贏我了,你這個做娘的,倒還像個孩子。裴大和裴二什麽時候才能再來北朝玩?」


    「他們正被他們的爹囚禁在南朝的皇宮中學習呢。以往太過縱容他們,學的東西太雜太亂,要當皇子和公主,必須得正兒八經地從頭學起。阡陌那個丫頭,昨天給我寄了一封信,什麽都沒寫,隻畫了一隻吐血的鳥兒。」


    阮吟霄道,「她這是抱怨呢。沒了自由,累得吐血。」


    劉無庸也說,「是呀,這麽小的兩個娃子,正是貪玩的年紀,不要太嚴格了。」


    「這事可不能怨我,是流光拿的主意。」裴淩南對劉無庸吐了吐舌頭,攙著他的手臂,劉無庸笑著搖了搖頭。


    正堂上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新娘送回洞房。一身喜服的楚荊河,出來招呼眾人入座開席。府裏還請來了戲班子,小生在臨時搭建的戲台上依依呀呀地唱,一瞠目,一甩袖,惟妙惟肖。


    裴淩南聽得津津有味,身邊的劉無庸問她,「你什麽時候開始聽戲了?以前怎麽拉你,都不肯跟我一起去戲園子。」


    「以前總覺得這東西太難懂,沒勁。今天仔細聽一聽,覺得還不錯。隻不過大喜的日子,為什麽要唱杜十娘?這曲子誰選的?」


    劉無庸敲她的頭,「還以為你長進了!人家這唱的是十八相送!」


    「拜托,梁山伯和祝英台?這有比杜十娘好嗎?」


    劉無庸看了阮吟霄一眼,歎道,「是啊,數載同窗,情投意合,卻沒有在一起,怪叫人惋惜的。」


    楚荊河被拉著一桌一桌喝酒,喝到裴淩南這桌的時候,已經有些不省人事。


    楚府的下人點上燈籠,戲台上的戲子也謝幕了。


    楚荊河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秦立仁在他身邊扶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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