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起身告辭,我讓小陸子去送她們。小陸子去了很久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一邊臉腫起一塊。


    「你這是怎麽了?」


    「她們欺人太甚!」


    我平靜地等他接著往下說,他卻隻是站在我身旁,一言不發。好像在跟我賭氣一樣。


    「你這奴才,真的是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罷了,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


    小陸子看了我一眼,「公主,剛才,雪衣偷偷告訴我,謝大人在返回赤京的途中。」


    「哦,大概是謝太傅的壽辰快到了吧。」


    「公主!你的反應怎麽這麽冷淡。」


    「他回來就回來,關我什麽事。要興高采烈的是八公主,不是我。」


    小陸子不說話了,我就伏在書桌上繼續抄寫我的弟子規。沒過一會兒,鄭德海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跪在我的麵前說,「公主,隴西王進宮了!」


    我手中的筆不停,小陸子隻能繼續給我磨墨。


    「剛才,崇政殿的旨意已經宣讀,封六公主李畫堂為金玉公主,並召隴西王李悠為駙馬,擇日完婚!」


    我手中的毛筆終於落在了宣紙上,劃出了一道弧形的墨痕。


    這道聖旨來得太快,也來得太出乎意料。


    整個朝野都震動了。


    有人說,皇帝下旨在全國選駙馬,隻是一個幌子,他從頭到尾隻想招隴西王一人為駙馬。


    有人說,隴西王雄霸一方,鉗製著西北諸小國與我朝的咽喉,西北諸國隻知隴西李,不識皇家人。皇帝此舉意在招歸,消除隴西李氏的勢力。


    還有人說,李悠入京,不經程序,不循舊例,之前沒有丁點的風聲,是與皇帝有了某種約定。


    但不管外界怎麽猜測,我的東明殿,都因為這道聖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亂之中。


    我的一生好像已經被這道聖旨給圈住了。我甚至沒有哭,沒有惱,沒有慌亂,第一時間想的是,李悠若是長成老隴西王那樣我該怎麽辦。


    小時候曾遠遠地見過老隴西王一麵,對他的印象早已模糊了,隻記得當時受驚嚇的心情。


    我想要一睹李悠的廬山真麵目,但按照皇室的慣例,我跟他結婚之前,不能見麵。我暗自分析了一番形式,父皇既然選擇放棄謝明嵐而選擇李悠,那這李悠就算長不過謝明嵐,好歹也得差不多吧?


    我的婚期很快被定下來,就在下個月月初。


    安姑姑帶著幾個上了年紀的宮女每天來給我上禮儀的課。母後說我的姿儀有很大的問題,就這樣嫁給李悠會破壞皇家的威嚴。我吃了不少的苦頭,膝蓋磕磕碰碰的多了很多青紫,卻還是沒有訓練出母後想要的那種姿儀來。


    訓練其間,我唯一的樂事就是聽東明殿的宮女們,八卦隴西王李悠。


    比如他可能好男色。


    因為他已經二十二歲了,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親近女眷。隴西王府上上下下,全是男人,估計連隻母蒼蠅都沒有。


    再比如,他可能很喜歡殺人。


    因為隴西王府裏經常有人無故失蹤。遇到災害的年份,還會成片成片地失蹤。


    還有,他很有錢卻也很怪。


    父皇按例給了他很多的封賞,他卻用那些賞賜買了一座糧倉。據說這人家裏有一座倉庫,裏麵隨便拿一樣出來,都價值連城。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用那些寶物去買糧倉買地,整個隴西的糧食,鹽還有蔬菜水果,幾乎都被他壟斷了。


    最後,也是最讓我欣慰的。


    他們說他有如藍田玉一樣的美貌和風度。他每次露臉,比如祭天酬神,比如接待西北過路的來使,都要惹得隴西的治地,炎涼,萬人空巷。炎涼的女子無論婚否,都會瘋狂地夾道堵截,比謝明嵐露臉時的陣仗大多了。


    到此,我那女人的虛榮心開始小小地膨脹起來。


    小陸子一直很想去見見他,但是因為我的禁令,也隻能幹巴巴地聽著東明殿的宮女們繪聲繪色地描繪。我當然知道寂寞深宮的女孩子們會用多麽誇張的比喻,但心中仍不可避免地萌發了對那個人的期待。


    總之當整座皇宮癡迷於李悠的個人魅力之時,謝明嵐歸來了。


    他一回來,謝太傅就上了一道折子,說是自己年事已高,有意告老。父皇當然不同意,體恤了一番之後,還下旨要給他大辦壽辰。因為謝太傅的壽辰是在下個月的月初,所以我的婚期被迫延後了。


    被迫有被迫的好處,比如壽辰之上,也許我能一睹隴西王的真容。


    當然也有壞處。壞處就是,我可能要見到謝明嵐。


    謝府開宴席的那天,我,王明珠和霓裳都被邀請。但因為是女眷,隻能坐在專門為女眷準備的花廳裏,由王明珠主持宴席。之所以由王明珠出麵,是因為謝家的女人真的都紅顏薄命,謝太傅的夫人早逝,兒媳早逝,謝明嵐至今未娶。


    席開一半,不知道是哪位多嘴的夫人說起了南湖的事。


    王明珠冷冰冰地吃菜,霓裳不說話。


    我隻能猛給自己灌酒。


    話題不知怎麽的,越來越偏離主題,最後我舅媽王氏和霓裳的舅媽霍氏對上了。


    她們本來就是死對頭,兩個厲害的女人毫無顧忌地唇槍舌戰。


    我的舅媽暗指霓裳橫刀奪愛,致使我人比黃花菜還瘦,好在最終撿了個李悠回來。


    霓裳的舅媽明諷我爭不過霓裳,沒有本事。又把霓裳的閉月羞花,才貌雙絕,琴棋書畫什麽的,從頭到尾誇了一遍。


    事情演變到後來,整個桌子的人都不再動筷子,隻是聽她們的爭吵。還有人借題發揮,拿李悠的身世大做文章,說他根本不是一個良配。


    我聽得心煩意亂,啪地一下扔下筷子,起身走出去。


    你們愛說誰說誰,本公主不奉陪了,成不?


    謝府我兒時常來,不算陌生。大概是剛才一氣之下喝了酒的緣故,走起路來,腳步有點虛浮。行到一處偏遠的假山,剛想換口氣,卻聽到假山後麵傳來了悠揚的聲音。那聲音聽不出是來自哪種樂器,卻發自天然的悅耳。


    我好奇地繞過假山,看到垂柳之下閑坐著一個人。


    瑩瑩如玉,泠泠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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