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他呆在書房的時間比見我的時間多。晚上好像是被逼無奈才跟我同房的。


    為此,我很沮喪,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不說,晚上也沒興致再跟李悠鬥嘴,而是主動去睡塌。


    煩心事還不止這些。


    不知怎麽的,我和李悠不和的傳聞忽然傳遍了整個赤京城,連街邊的總角小兒都編著歌謠笑我。


    我不想聽府裏下人們的閑言碎語,就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麵,掰著指頭過日子。


    終於熬到了宴席的前一夜。


    我躺在榻上發呆,李悠遲遲沒有回來。我剛想叫小陸子去問問小東情況,忽然聽到腳步聲。爬起來一看,李悠正站在我麵前,額頭上好像有一處傷口,臉色很不好看。


    我爬起來點了蠟燭,湊近一看,果然是青了一塊。我有點心疼,就像美玉缺了一角,忙問,「你怎麽受傷了?」


    他一把擒住我的手腕,口氣有絲嘲諷,「公主的過往,臣本不該過問。但是謝大人對公主的關心實在是過頭了!」


    「謝大人?你說謝明嵐?他不是在治水嗎?」


    「已經返京,並且是工部侍郎了。」


    我好一陣子都沒關注朝堂,竟然連謝明嵐返京並進了尚書省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他放開我,一雙深棕色的眸子像是寒冰一樣,看著窗戶,「公主若是後悔,可以留在赤京,不用跟臣回炎涼。」


    「李悠,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難道不是?」他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舍不得家鄉,就是舍不得謝大人了。」


    我氣得舉起手,險些揮下去,但還是硬生生地放了下來。


    我不能打他,不管是作為公主,還是王妃。


    「從我嫁給你,就沒有過去了。隨便你信不信。」


    「謝大人的行為很難讓臣相信。」


    「他做了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傷口要上藥!」我拉住他的手臂,他僵了一下,慢慢地把手抽走,「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若是你不願意跟我走,請如實地告訴我。我不想被別的男人告知,我的女人過得有多委屈。」


    「我不委屈。」


    「那為什麽每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李悠,你沒良心!」我終於爆發了,「你說我不願意跟你走,那你又何曾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到了今天,你甚至都不願意碰我一下!」


    淚水奪眶而出。


    我說出來了。


    我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這麽多天的委屈和難過,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下子把我淹沒。「哪怕你不喜歡我,哪怕你以前從未見過我,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我想做一個好妻子,我想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重新開始。可是你連機會都不給我。你連讓我靠近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失聲痛哭。用盡全身的力氣。我好多年都沒有在外人麵前,這麽痛快地哭。這些年,委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隻會用力地憋著,實在憋不住就跑到父皇麵前哭。父皇說,皇家的人要堅強,作為皇家的公主,絕對不能在別人麵前落淚。那是我們這些人,脆弱而又孤獨的驕傲。


    很久,周遭都沒有一點聲響。我以為他走了,就抬起頭來看,誰知,他仍站在我的麵前,定定地看著我。


    我沒好氣地說,「你怎麽還不走?」


    他伸出手來,幼稚地說,「給你打。別哭了。」


    「你說的!」我毫不客氣地打上去,他低吟了一聲。


    這麽弱?我下手有很重麽?


    「睡吧。」他轉身的時候,又說了一句,「既然娶了你,我就會對你負責到底。李家的男人,向來說一不二。」


    一夜笙簫歌舞罷,錦宮火樹迎秋平。


    父皇舉辦的這場宴席,遍請了赤京城的達官顯貴,甚至來赤京朝貢的外邦來使也在邀請之列。雖然那日他隻說是一般的宴席,可是看如今的情形,已然達到了國宴的規模。


    宴席在夜晚舉辦,我和李悠一起進宮。在去養生殿的路上,就聽見了自養生殿傳來的聲勢浩大的鼓樂聲。


    李悠讚道,「其聲如鍾,其勢恢弘。我早聞赤京樂舞乃天下一絕,今日一聽,果然不同凡響。」


    「那當然,你不知道我朝有一句諺語麽?南人不善騎,北人不重藝。你們北方人騎射這些功夫算是好手,可要是論才藝,肯定是我們南方人勝上一籌啦。」


    李悠難得沒有反駁我,而是點了點頭。


    我不禁有些得意。


    宮女和內侍夾道相迎,每人手裏都提著定製的琉璃宮燈,遠遠望去,就像一條銀火長龍。


    我和李悠走到養生殿前的廣場。


    隻見南麵的一角,整齊地排列著數百名統一著裝的樂師,他們正在賣力地演奏曲子。


    編鍾,大鼓,琴簫箏琵等各種樂器集結。


    正如李悠所說,其聲如鍾,其勢恢弘。我想不僅是北方人看了欽佩,最開眼的恐怕就是那些外國的來使了。


    已經有許多來賓入席,舞姬們在廣場的正中齊振彩繡,翩翩起舞。


    鄭德海小跑過來,引著我們去席位。


    途徑一個看似外國使臣的席麵,那大胡子的使臣忽然站了起來,衝著李悠就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段奇怪的話。


    我看了鄭德海一眼,鄭德海輕聲說,「公主,這是龜茲的使臣。」


    「哦,那他說的是龜茲語?」


    「大概是。反正奴才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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