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知道麵前這個人是瞎子的時候,大腦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轉動的無比之快。如果按照正常的思維角度去分析,這個人好像是被困在石壁半中間的位置,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時間一長,他的眼睛才退化成了瞎子。


    可是稍稍一想,這個判斷就不成立。在石壁半中間的位置,他是靠什麽活下來的?而且,之前繩索沒有被割斷的時候,恰好就從這些岩洞垂落下去,這個人難道不能抓著繩索上去嗎?


    我感覺,這個瞎子很可怕,一個正常的人活活的在黑暗中熬成瞎子,他要承受多少痛苦?


    可能,我把全身上下的勁兒都使出來,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他隻用一隻手,就能把我掐死。


    我想到這些的時候,已經不做反抗的準備了,壓根沒有用。但瞎子揪著我衣領的手,突然鬆了鬆。


    一直到此刻,我才回過神。那枚半月天珠經過我的偽裝以後,就在脖子上戴著,剛才揪鬥的太激烈,天珠露到了衣服外頭,瞎子的手勁兒太大,直接就把天珠外麵裹著的一層幹硬的膠泥給捏碎了。


    瞎子的眼睛看不見,可是聽覺和觸覺就會非常發達,他一隻手按著我拿刀的胳膊,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來回揉動著從膠泥裏脫落出來的天珠。


    “這是一枚天珠......”瞎子慢慢的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的語氣很生硬,讓人聽著很別扭。可是我能感覺出來,這種生硬的語氣,並非他原來的口音,隻是因為太久太久不和人說話,語言功能也在不斷的退化。


    “是一枚天珠。”我的衣領被鬆開了,也能說話,但我不敢大聲的叫嚷,現在把老王他們引過來,不僅不能救我的命,反而會把他們都連累進去。這個瞎子,絕對不是老王手裏那把槍所能對付的。


    “是一枚什麽樣的天珠。”


    瞎子又問了一句,當我聽到這一句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生硬的口音猛然聽起來,很難分辨出是哪兒的人,但第二句話一說出來,我隱隱約約的聽到,這似乎是......是我們鄉下老家那邊的口音。


    鄉下老家離華陽不算特別遠,從行政區域劃分上來說,還屬於華陽下轄的一個縣。不過,我們鄉下老家的話,和華陽市區的話有一些區別,隻要是華陽本地人,一下就能聽出其中的差別。我雖然很少回鄉下,但我畢竟是在老家長大的,老家人的口音,我不會聽錯。


    也就是說,這個瞎子,是我們鄉下附近的人。


    “是一枚......半月天珠......”我的心裏炸鍋了,腦子裏晃動的全是瞎子的口音,隨口就回答了他的話。


    “半月天珠......”瞎子輕輕的觸碰了天珠一下,然後慢慢放開了壓住我胳膊的那隻手。


    這一瞬間,我能明顯的感覺到,瞎子渾身上下的殺氣,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我剛剛被他拖進來的時候,瞎子身上的殺氣很重,好像不會給我任何還手的機會,要直接把我給殺掉。但他一摸到這枚天珠,殺氣頓消。


    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他不認識我,他隻是認識這枚天珠。


    我對瞎子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即便他鬆開了手,可我還是覺得危險,我立刻朝岩洞的洞口處走了一步,後背緊緊的靠著石壁。


    瞎子自己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我肩膀上的手電一直都照著他,這時候,可以看的更仔細。


    瞎子穿的很單薄,深淵這邊其實氣溫很低,但他隻有一件很薄的衝鋒衣。他的腳上,是一雙已經變了顏色的運動鞋。


    瞎子很健壯,胳膊幾乎和我的小腿一樣粗,他的兩隻手布滿了厚厚的老繭,整個人就像是一輛包裹著布片的輕型坦克。


    瞎子不開口,我也不敢說什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站了有三四分鍾。瞎子身上的殺氣和敵意,現在都感覺不到了。我壯著膽子,用我們鄉下的家鄉話問道:“你在這兒,呆了多久了?”


    當瞎子聽到我的話的時候,強壯的身軀好像輕輕顫動了一下。


    “很久了。”


    “你一個人呆在這兒嗎?在這兒幹什麽?”


    “你現在就爬上去,這個地方,以後不要再來。”


    瞎子留下一句話,邁開腳步,從岩洞走到洞口,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瞎子竟然一步就從洞口跨了出去。他身上沒有任何繩索以及保護措施,等於赤手空拳的從距離深淵底部至少四十米的地方就邁出去的。


    我一下子愣了,當瞎子邁出去之後,我才匆忙的轉過身,探出頭朝外麵看。


    瞎子邁出洞口,身子驟然朝洞口外的石壁一轉,整個人已經壁虎般的貼到了石壁上。石壁上麵有凹凸處,瞎子雖然看不見,可是卻好像對石壁上所有的凹凸部位都了如指掌,他手腳並用,熟練的借助這些凹凸,蹭蹭的爬到了五六米開外的另一個岩洞中。


    他在那個岩洞停留了不到半分鍾,故技重施,繼續貼著岩壁攀爬,他可能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但是比任何攀岩高手都要牛叉,很短時間裏,瞎子已經橫向爬到了二十多米外的岩洞裏。


    當我看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用腳後跟想想都能知道,這個瞎子長年累月的呆在這兒,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不該下去的人進入深淵。不管是誰,如果擅自從上麵爬下來,想要到達深淵的底部,那麽在這裏就會遭到瞎子的阻擊。


    我覺得,沒有誰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鬥得過瞎子。


    而且,瞎子應該不是孤軍奮戰的,他不會離開這片深淵,所有的飲水給養,都有人按時給他送來。


    更重要的是,這個瞎子和陸放頂,應該有一些關係,陸放頂不止一次的進出過深淵,卻沒有遭到瞎子的阻攔。


    這一刻,我萌生了退意。瞎子放過我,不是因為我這個人有什麽出眾之處,隻因為我帶著那枚半月天珠,是這枚天珠讓我躲過了一劫。瞎子已經警告過了,這個地方不允許我再來,如果我一意孤行,那麽,就會後果難料。


    我有種感覺,這個瞎子不會自己跑到這兒來守護這片深淵,這很可能是某個人給他指派的任務。瞎子很盡職的在進行這個任務,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他都不會離開深淵。哪怕陸放頂的人和徐娘娘的人之前在上麵打的熱火朝天,哪怕陸放頂本人差點被徐娘娘給伏殺,瞎子都沒有動彈,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


    這真的是我見過的最牛逼的瞎子。


    我抓著繩子,立刻開始朝上麵爬。瞎子是個人物,陸放頂同樣是個人物,如果我能找到陸放頂,那麽很多問題,都有可能得到答案。


    我重新爬到了深淵的邊緣,把垂下去的繩子給收了回來,然後去找老王他們匯合。


    “下去看了?有結果嗎?”


    “沒下到底部。”我甩了甩手裏的那盤繩子:“繩子不夠長。”


    “這次你死心了吧,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我們四個人暫時離開了這兒,又小心翼翼的走出這片地表斷裂帶。營地就在斷裂帶不遠的地方,回到營地之後,那頂孤零零的帳篷還在,留在這兒的東西也在。老王他們燒了水,又弄了幾個罐頭在吃,我自己坐到旁邊抽煙。可以說,這次旦猛之行對他們三個人來說,等於沒來,他們肯定稀裏糊塗的,不知道中間發生的一些事情。可是對我來說,這一次其實有不小的收獲。


    最起碼,我知道了那片深淵下隱藏著某些秘密,隻是礙於瞎子,短期之內肯定不能再涉足此處。再一個,從地底水潭打撈上來的那些石板,讓我知道了一個叫做車盤古城的地方。


    我覺得,現在應該調整一下思路了,也應該改變下一次的行動目標。旦猛這個地方,還沒有完全探索完,不過我相信,旦猛之所以神秘,可能全都因為那片很神奇的深淵。除了那片深淵,應該找不出其它有價值的東西。


    我現在掌握的線索太匱乏,所以,石板上麵的信息就顯得非常重要。


    石板上麵那個馴化了惡魔蟲的人,是誰?他帶著惡魔蟲到車盤古城去幹什麽?


    可能是石板上的信息給了我一點提示,我想起前一次在斷裂帶看到的那一具一具懸掛在陡峭石壁上的幹屍時,突然就察覺到了什麽。


    旦猛盆地,很可能是惡魔蟲的原產地,那些被掛在峭壁上的屍體,其實是給惡魔蟲提供養分的。


    也就是說,那些惡魔蟲,是人為豢養的東西。


    我還要繼續沿著這條線去想,但是想的頭暈腦脹。這個事情真的太複雜了,複雜到用大腦都無法分析。


    我們在這兒休息了半天,張莫莫提議改變一下露營地,畢竟這幾天時間裏發生了一些事情,現在無法保證陸放頂以及徐娘娘的隊伍到底還有沒有人活下來。


    我們把露營地轉移到了距離這裏大概五六公裏的地方,坐下來再商量下一步計劃時,他們三個人都沒有好主意,兩次旦猛之行,不管是我腳踝上那一圈令人心悸的細毛,還是他們三個人背後若隱若現的臉,其實並未得到實質性的解決。


    我甚至有點懷疑,之前得到的旦猛這個信息,到底有沒有用。


    “如果咱們暫時拿不定主意的話,那就先回華陽,修整一段時間,同時再搜集一下線索。”我打算回到華陽,通過現在那點人脈關係,先打聽打聽陸放頂,然後再找合適的機會,把車盤古城這個信息告訴老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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