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提醒,老王趕緊閉了嘴,樂嗬嗬的去幫著張莫莫拿鍋。鍋裏稀裏糊塗的煮了一灘,每個人都分了一點。屋子的門窗早就沒有了,我們端著飯躲到裏麵的牆根去吃,免得碗裏進沙子。老王平時跟二師兄一樣,吃飯的時候絕對不會謙讓,但現在要給張莫莫獻殷勤。


    “莫莫,你也吃點。”


    “我不餓,喝水就行。”張莫莫好像不領情,轉身到旁邊的背包裏拿了一瓶水。老王挺沒脾氣的,回頭看了看我們,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哢......


    就在這一瞬間,屋頂突然就輕輕響了一聲,噗噗的掉下來一片塵土。我和小毛還有寧小貓三個人端著碗正在吃,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


    “小心......”


    小毛一句話還沒有喊完,半邊屋頂轟隆就塌了下來。張莫莫就在那半邊屋頂的下麵,想要躲開,完全是不可能了。


    這個時候,旁邊的老王真的是眼明手快,整個人直接飛撲過去,把張莫莫撲倒在地。


    灰塵連同亂七八糟的木頭土塊一起落下,瞬間就把他們兩個給淹沒了。我們扔下手裏的飯,爭先恐後的跑過去。屋頂塌了一半兒,整間屋子就有完全倒塌的可能,我和小毛手忙腳亂的把土塊和木頭搬開。


    老王整個人趴在張莫莫的身上,等於把張莫莫護住了。到處都是塵土,讓人睜不開眼睛,把上麵的土塊搬開之後,我隱約看見張莫莫臉上都是血。


    可現在已經顧不上說那麽多了,我們抓著他倆就朝外拖。鄭偉他們四個人在屋子附近,也趕了過來。


    我一口氣把老王拖到一片空曠處,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張莫莫臉上的血,都是老王的。一塊結實的夯土正砸在老王的後腦勺,老王的嘴巴,鼻子,都在流血,人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老王!?”我輕輕拍拍老王的臉,他的臉上全都是灰,一滴一滴的血,不停的從他的嘴巴裏滲出來。


    這一刻,我的心裏突然就像是刀絞般的疼。我還能想起,剛才老王跟我們眉飛色舞的講著他的人生目標。


    “老王!!!”張莫莫也慌了,她高冷,但並不是無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老王拚死撲過去,把她擋在身下,這會兒口吐鮮血的人,一定是張莫莫自己。


    “別緊張,別緊張......”小毛扒開我們,看了看老王的傷勢。老王應該就是被夯土砸到了頭部,身上倒是沒有什麽受傷的地方。他還有呼吸,還有心跳。


    “救他出去!”我的腦子空了,曾經不止一次發生過的慘劇,又在我眼前上演,我隻剩下一個念頭,不管怎麽樣,都要救活老王:“咱們現在就走!回去!”


    “冷靜一點。”小毛給老王做一些急救措施,把鼻腔和口腔裏的血都清理出來,一邊就跟我說:“回去,幾天的路程,你能保證他熬得過嗎?”


    我知道小毛說的是對的,老王現在這樣,如果連著再顛簸幾天,一定會死在半路上。


    “王哥的身體很好,很結實,剛才那一下,應該不會造成顱骨損傷,隻要不是腦出血,或許就會沒事。”小毛不知道是在安慰老王,還是安慰我們。


    我再也不敢把老王放到那些可能坍塌的屋子裏了,讓鄭偉他們幫忙胡亂搭了個帳篷,抬著老王進去。


    過了可能有一個小時,老王竟然醒了,雖然他的眼睛隻睜開了一半兒,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他的神智是清醒的,能辨認出我們每一個人。


    “莫莫......沒事吧......”老王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張莫莫是不是沒事。


    “老王,我沒事。”張莫莫擠到跟前,她的眼圈是紅的,抿著嘴,輕輕抽了抽鼻子,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老王看到張莫莫的時候,眼睛明顯就亮了一下,他很高興,很知足。他的脖子可能沒法動,眼珠子在眼眶裏慢慢轉動了一下,用餘光瞥著我,嘴角微微一抽,也想露出一絲笑容:“哥們兒......我的嘴裏......是不是帶毒......”


    “是啊,以後,別再說不吉利的話了。”我抓著老王的手,輕輕拍了拍。


    老王的神智沒有出現錯亂,但精神不太好,說了兩句,又昏沉了過去。我們都不是醫生,暫時無法判斷老王的具體傷勢,不過,他能醒過來,還能說話,這就證明情況不算糟糕。


    “王哥應該是沒事的,我覺得,咱們在這裏暫時停下吧。”小毛說:“等他的情況穩定一些,能承受住車子的顛簸,到時候,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把他送回去就醫。”


    “好,就這樣,就這樣,但願老王沒事......”我輕輕籲了口氣,心裏算是輕鬆了那麽一點點,感激的看了小毛一眼。把小毛請來,是個很明智的選擇,如果這次的隊伍依然是我和老王他們三個人的話,遇見現在的情況,我可能已經不知所措了。


    把老王安頓好之後,我們輕輕的退了出來,守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這樣不會打擾到老王,他有什麽動靜,外麵的人也能聽得見。


    這一通折騰,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時間,天已經黑透了。小毛說,上次他來這裏的時候,曾經在附近轉過一圈,沒有植被。缺少水源和植被的地方,一般不會有沙狼之類的動物,所以晚上最好不要點燃篝火,篝火在夜晚太紮眼。


    按我們的安排,肯定要在這裏滯留兩三天,不急著趕路。守夜的任務,都由鄭偉他們四個人負責,可是我怎麽都睡不著。


    說實話,我的心裏很害怕,因為前幾次的行動,給了我深刻的教訓,我感覺,老王在這裏出事,不是個好兆頭。雖然房子突然塌了,隻能歸咎於意外,但想來想去,這個事情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邪氣。


    破舊的土房已經屹立了這麽多年,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就要在我們到這兒以後塌掉。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王哥肯定不會有事的。”小毛坐到我身邊,從口袋裏掏出煙,遞給我一支。


    “記得上次在胡楊河的時候,你的煙癮還不大,總是找我要煙抽,現在真上癮了?”


    “是啊,上癮了。”小毛把煙點燃,抽了一口,說:“我以前跟著頂爺,有事的時候去辦事,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裏呆著,我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別的男人喜歡的東西,我都沒有碰過,就是上一次去胡楊河,我突然就想,如果我洗手不幹了,那麽我可能會閑的發黴,沒有一點個人愛好。”


    小毛說著說著就笑了,好幾天沒有刮胡子,他長出了一圈細密的短須,曬成古銅色的臉龐上,沾著風沙。


    我突然感覺,小毛其實挺帥的。


    “有個愛好挺好的,沒有愛好的人,就沒有追求。”我心裏總是不怎麽踏實,不知道老王的傷會不會要了他的命,一邊說話,一邊就不停的朝帳篷那裏看。張莫莫和寧小貓守在帳篷外麵,可能都在祈禱,祈禱老王平安無事。


    “我不是安慰你,以前我跟著隊伍出去的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人受傷,王哥的傷,真的應該不會要命,放心吧。”小毛說:“我其實挺信命的,一個人從生下來開始,要做什麽,要認識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生活,可能都是安排好的。比如我,從小父母雙亡,看著是慘透了,可是,偏偏就遇到了頂爺。”


    我剛想說話,冷不防腰裏的對講機響了一下,是鄭偉在呼叫。


    鄭偉帶著一個人在守夜巡視,他們離我們其實不遠,我和小毛坐在這兒,就能看見他們倆。但鄭偉不敢大聲叫喊,在對講機裏輕輕的招呼我們過去一趟。


    我和小毛掐了煙就站起身,小跑著來到了鄭偉身後。鄭偉和另一個同伴一左一右,站在一片空地的邊緣,回頭衝我們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


    我們倆輕輕的邁動腳步,走到他們身邊,我碰了碰鄭偉,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麽事。鄭偉微微一歪頭,伸手朝地上指了指。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兩處已經倒塌了不知道多久的房屋中間,空地大概有七八米寬,全都是沙子。


    最開始的時候,我看不出什麽,不過又開了兩眼,我就發現,地麵的沙子好像在輕輕的流動。


    大概有一平方米的範圍內,沙子如同一灘緩緩流動的水。一般來說,如果沒有比較強勁的風,沙地上的沙子不會到處亂跑。鄭偉他們巡視到這兒,恰好就看到了流動的沙子。


    沙子流動的很慢,但是用肉眼就能看得出,的確一直都在動。而且,這片沙子流的好像很有規律。


    我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沙子下麵可能有什麽東西。


    鄭偉顯然也警覺了,讓我們朝後退了退,又用對講機把另外兩個已經睡覺的同伴給喊起來。


    唰......


    陡然間,沙子流動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如同有一隻看不見手,在這片一平方米左右的沙地上,用流動的沙子畫畫。


    沙麵的變幻速度,已經非常快了,當鄭偉另外兩個同伴趕過來的時候,這片沙麵上,赫然被“畫”出了一輛汽車。


    這輛被畫出來的汽車,顯然是我們的四輛車子其中的一輛,甚至在車頭的部位,幾縷細細的沙子還凝聚出了霸道的車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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