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來不及去想,老王的電話是怎麽打進來的,既然已經打進來了,就隻有先接了再說。


    我按下接聽鍵,電話立刻通了。


    “老王?”我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也不想驚動別的人,壓著嗓子叫了一聲,然後露出腦袋在帳篷外麵看了看。貢布坐在離帳篷大概不到十米外的地方,正叼著自己卷的土煙。


    電話明明通了,可是沒有聽到老王的回應。


    “老王?”這個時候,我的心慌了,老王這段時間總體的情緒有一點反常,我一直認為,是因為我們倆上次翻臉之後沒有和解的原因。身在這種地方,又深更半夜,老王突然打來一個不可能打來的電話,這一切,都顯得有些異常。


    “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說什麽?”我能聽得出來,電話那邊除了老王的聲音之外,還有呼呼的風聲:“老王,你在什麽地方?有什麽話,你先回來再說。”


    “我回不去了……不要再找我……”


    “老王!你到底在什麽地方!”我一聽就急了,事情果然和我的預感一樣,相當不妙。我拿著電話,直接鑽出了帳篷,在周圍舉目張望。


    “別找我了。”老王歎了口氣,好像把之前翻臉的事情忘的幹幹淨淨,而且,他的語氣和以前也不一樣。在我的印象裏,老王永遠是一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可是現在,他的語氣中,充斥著一種深深的無奈,還有難言的惆悵:“人這一輩子,總要去做一些無謂的事,誰也逃避不了。可是我相信,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老王,有什麽話,你回來,我們慢慢說一下,莫莫和小貓,都很惦記你。”我一邊和老王搭腔,一邊跑到了貢布身邊,打著手勢問貢布,剛才有沒有看見老王朝什麽地方去了。


    貢布回過頭,看見我拿著電話一邊通話,一邊跟他打手勢的姿勢,就有些詫異。


    貢布還沒來得及回答我,我聽見老王在電話那邊吸了口氣,緊跟著,他的聲息全部消失了,那種感覺,就仿佛一個人吸了口氣,剛想說話,可是喉嚨卻被人一刀割斷。


    “貢布,老王朝那邊走了!?”我掛掉電話,急迫的詢問貢布。


    “朝那邊去了。”貢布指了指:“我以為他要去方便。”


    “你留在這兒,守著營地!”我拔腿就朝貢布所指的方向跑去。


    地上沒有腳印,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我隻知道老王離開的方向,但具體的位置不詳。我隻能順著這個方向一直朝前跑,一邊跑一邊不停的朝著四周張望。


    高原的夜晚,比都市中的夜晚更寂靜,也更清澈,清亮的月光讓視線還能保持一定的可視距離。我看不到老王的身影,一口氣跑出去至少四五百米遠。


    前麵是一條從西向東延伸出來的裂穀,不算很深,我跑到跟前看了看,如果是腿腳麻利的人,或許能順著裂穀爬下去。我扯開嗓子,喊著老王,心裏的預感越來越不妙。


    老王如果跑到這裏,肯定會被裂穀給阻攔,他要麽朝東走了,要麽朝西走了。急促之中,我沒有選擇的時間,邁步就順著裂穀向西跑去。


    這一次,我又跑了二三百米遠。盡管夜晚的光線和白天的光線無法相比,然而,當我跑到這兒的時候,一眼就看見裂穀的邊緣,孤零零的丟著一部手機。


    那是老王的手機,肯定是,他很摳門,手機用了很長時間都沒換,這個不可能認錯。我直接跑到手機跟前,眼睛立刻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刺了一下。


    手機旁邊,有一串血跡。一滴滴的血滴,裹著砂礫,在呼嘯的夜風中還沒有被吹幹。我的心頓時沉到了底,撲過去朝著裂穀下麵看了一眼。


    黑黝黝的裂穀裏,什麽都看不到,但是我能肯定,老王剛才就是在這兒跟我取得了聯係,隻不過,話隻說了一半兒,他就銷聲匿跡了。


    我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頓時沒了力氣,我回想到剛才老王在電話裏吸了口氣,又戛然而止的情景,那種不祥的預感,立刻達到了頂峰。


    如果我沒猜錯,老王,應該是死了。


    看起來,我的判斷,我的感覺,還是錯誤的。我感覺事態發展到這一步,我這支隊伍成員的死亡,已經被化解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就是在最不可能的時候,死亡的陰影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籠罩了進去。


    我拿起老王的手機,又朝裂穀中看了一眼。我放棄了尋找,老王如果死了,那麽,他的屍體肯定已經找不到了。


    我回到了營地,貢布守著張莫莫她們的帳篷。張莫莫和寧小貓已經醒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張莫莫和寧小貓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麽,跑過來詢問。


    “老王呢?”


    我沒有作答,看了貢布一眼,貢布很識趣,轉身朝旁邊走了。等他走了之後,我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麽跟張莫莫和寧小貓交代。


    “老王他,是不是?”


    “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要再離開營地了。”我默然點了點頭,心情沉重到了極點,老王突然發生意外,出乎我的意料,而且,他們三個人的死亡,一旦開始,就是連鎖性的:“哪兒也別去。”


    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幾次,雖然每次事發以後,張莫莫和寧小貓都是丟失一部分最關鍵的記憶,可是,她們終究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完全一無所知。在我說出這些話之後,她們已經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和她們交代了之後,我又跑去和貢布說了說。我做好了打算,我們現在已經到達了仁昂,尋找聖井的事務,我去做,貢布隻要負責張莫莫和寧小貓的安全就行。我相信,如果單單說保護這兩個女人,貢布的反應和身手,肯定要比我強得多。


    “貢布,你放心,我會給你加錢的。”


    “不是加錢不加錢的問題。”貢布搖了搖頭:“雇主有什麽事,兩個人價錢又談得攏,我可以幫忙,我靠這個生活。但我不想沾上人命。”


    “你保護好她們兩個,就是為了不再有沾上人命的事。”


    貢布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一個人出發了,在營地附近大概兩公裏的範圍內先看了一圈。


    仁昂是荒蕪的,所有的生機好像都滅絕了。我在行走和尋找之間,心中的感受起伏不定。我一直都在回味老王最後所說的那幾句話,其實,那幾句話,不像是老王的語氣。粗枝大葉的老王,說不出那種話。


    人這一輩子,總要去做一些無謂的事,誰也逃避不了。可是我相信,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從字麵意思去理解,就是結束了,不會再有下一次。


    我的心情越來越複雜,我們四個人組織的行動不止一次了,老王也死了不止一次了。然而,這一次所帶給我的感覺,是無法形容的。可能就是因為在來此之前,我也有那種悲涼的訣別感,所以,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我產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最後一次,我們還能回去嗎?


    我用了至少十個小時時間,在兩公裏的範圍內較為細致的尋找了一遍。我沒有抱什麽希望,那麽多人都沒有找到的聖井,不可能我來這兒轉一圈就能發現。事實果然跟我所想一樣,這十多個小時的時間完全白費了,一無所獲。


    傍晚七點左右的時候,我開始往回走。這個範圍,大概在對講機的信號接收範圍之內,等我走了幾百米之後,呼叫了貢布,可是,沒有得到貢布的回應。


    我的心又隱隱有點發慌,雖然對貢布不了解,但我知道,他是個比較細致的人,如果收到我的呼叫,他不可能不回複。


    他在幹什麽?營地那邊出什麽事了?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朝著營地一路飛奔。與此同時,我心裏不斷的安慰著自己,我自己對自己說,貢布可能是去方便了,也可能是把對講機丟在了帳篷裏。


    我一邊跑,一邊還是很急切的呼叫貢布。等我又跑了幾百米,離營地大概還有不到一公裏的時候,貢布終於給予了反饋。


    “貢布!”我長長的出了口氣:“你幹什麽去了!?我和你說一下,對講機要隨時都帶在身上!”


    “對講機,一直都在我身上。”


    “那你為什麽不回應我?”


    “沒顧上……我在考慮一件事……”貢布的聲音不斷的從刺刺拉拉的電流聲中傳出來:“我在想,要不要帶她們兩個,去一個地方……”


    “你想幹什麽?”我心裏猛然一驚,感覺貢布的話莫名其妙。朝深處再想一想,我對貢布並不了解,這樣冒險把張莫莫和寧小貓交給他去保護,是不是有些欠妥。但是,貢布是原四海負責聯係的向導,原四海做事比較穩,如果沒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原四海是不會出手的:“你要帶她們去哪兒!?”


    “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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