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布魯丹紮,雖然不是我認識的人,但自從結識天天之後,這個名字好像已經印到了我的心裏。在我聽見大胡子說出這名字之後,立刻警覺了。


    大胡子和同伴交談了兩句,又回過頭笑眯眯的看著我。做商人的人,果然不一樣,察言觀色的本領很強,我的神色估計出現了一點細微的變化,被大胡子給察覺到了。


    “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問一問,庫布魯丹紮,是一個人?”


    “是一個人啊,這就是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大胡子愣了愣,不過轉眼之間就哈哈大笑起來,回頭看著自己的同伴,嘀咕了兩句,那些同行的商人也開始哄堂大笑,笑的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在笑什麽?”


    “笑你。”大胡子止住笑,望著我說道:“你自己的名字,不就是庫布魯丹紮麽?”


    “我?”


    “是啊,你是唐人,不懂我們的語言。”大胡子解釋道:“在我們羊同話中,庫布是小的意思,魯丹紮是石頭,石塊,岩石的意思,你說你叫小石頭,那不就是庫布魯丹紮嗎?”


    大胡子的解釋讓我的頭腦一陣發暈,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庫布魯丹紮會是這樣的意思。


    庫布魯丹紮,天天……


    這中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沒有來得及多想,也不能流露出很怪異的表情,以免引起大胡子他們的懷疑。大胡子沒把這件事當事,依舊跟我熱情的攀談。因為他在長安住過五六年的時間,對那座城市,還有城市裏的人算是很了解的了,所以,大胡子對長安人,或者說當時的唐人有種莫名的親切,跟我聊的熱火朝天。


    在聊天的過程中,大胡子告訴我,他們這一次是要回自己的家鄉。


    “回羊同?”


    “對啊,回我們的穹隆銀堡。”大胡子的目光眺望向遠方:“在外流浪了多年,有些想家了。”


    大胡子說,象雄已經開始衰敗了,他經常聽到一些從家鄉去往各地的人說起戰敗的消息,吐蕃的崛起不可阻擋,象雄的衰落也不可阻擋。而且,當時的大唐也到了日暮西山的地步,盡管長安還是很繁華,但繁華之後的衰敗,大胡子曆曆在目。他唯恐趕上兵荒馬亂的年月,想回家也回不成,所以帶著自己的小商隊,提前出發了。


    當我聽到大胡子他們是要前往穹隆銀堡的時候,心裏就動了動。穹隆銀堡,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大鵬銀城,傳說是古象雄的都城。我千方百計的想要找到大鵬銀城的遺址,但現在還沒有結果,如果能趁著這個機會,到大鵬銀城去看一看,那麽這一趟奇妙的旅行,就很值得了。


    我立刻跟大胡子交涉,希望他們能帶我去大鵬銀城。


    “從這裏到穹隆銀堡,還有很遠。”大胡子用雙手給我比劃了一段特別長的距離,說:“你去穹隆銀堡,有什麽事嗎?”


    “我是信徒,我想要到穹隆銀堡去參拜大覺。”


    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和大胡子之間的距離好像又被拉近了一分,所有的象雄人都是苯教教徒,大覺是他們在精神上的絕對領袖,尤其是對於異族的信徒,大胡子更顯得親切和青睞。


    “很佩服你,卻又想勸你一句。”大胡子輕輕的搖了搖頭,眼睛裏突然流露出了一絲難掩的惆悵和傷感。


    他說,現在象雄和吐蕃勢同水火,而且象雄在不斷的防守後退。象雄在地理位置上大概分為裏外兩個部分,也就是史籍中所稱的裏羊同,外羊同。外羊同的大半疆域已經被吐蕃人占領,象雄失去了從裏羊同朝東方以及東北方向連接的要道,如果想要回到象雄,那麽就得冒險穿越一段被吐蕃人控製的區域。


    這段區域比較危險,遇見普通的吐蕃牧民,或許還沒有什麽大礙,但遇到的是吐蕃軍隊,那麻煩就大了。而且,那片兩地交界的區域裏,還活動著不止一幫馬匪,馬匪殺人越貨,不管是吐蕃人還是象雄人,隻要落到他們手裏,後果就很淒慘。


    “這麽危險,那你們還要回去幹什麽?”


    “是很危險,可那裏,畢竟是我們的家啊。”大胡子苦笑了一聲,接著勸道:“我們是要回家,你隻是去參拜大覺,不必冒這個險的。”


    “心中的信仰,能勝過一切,神明,會保佑我們。”


    這番話說的大胡子肅然起敬,趁著這個機會,我又趁熱打鐵的忽悠了幾句,大胡子終於答應帶我一起去大鵬銀城。


    我們在這兒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動身出發。大胡子對這附近的地理情況很熟,而且有經驗,他們這一次回到家鄉,可能短時間內沒有再外出的打算,所以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大胡子在一個小鎮裏找到了幾個西亞人。用駱駝換了犛牛,在高原上,犛牛是最主要的牲畜,也是最主要的交通負重工具。


    過了這個小鎮子,又走了最多一天,就到了吐蕃當時的地界。廣袤的高原,地廣人稀,說是吐蕃的版圖,但是放眼望去,幾十裏之內沒有人煙。一到了這兒,大胡子明顯開始緊張了,他告訴我,從這裏朝著西南方向走兩天,會到一個叫做卡崗山口的地方,那個山口是來往要道,雖然沒有吐蕃人常年駐守,但他們也會時不常的到山口這邊巡視。


    隻要能平安的度過卡崗山口,後麵的路會輕鬆一些,經驗豐富的人會繞開險要之地,一路趕往大鵬銀城。


    我身上穿著一件大胡子給的衣服,為的就是避免自己那身行裝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沒有太嚴重的高原反應,隻是跟著大胡子他們同行了這麽長時間,臉上的傷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我不知道臉上的膿瘡到底是怎麽來的,可膿瘡愈發嚴重,弄的我毫無辦法,時不常就要擠掉膿血。趁著大胡子他們不注意,我照了照自己的臉,感覺自己現在完全變成了一個伏地魔,已經麵目全非。


    在大胡子的帶領下,後麵的路程還算是順利,遇到過吐蕃人,都是些老百姓,被大胡子帶路給避過了,如此這般,我們終於來到了險要的卡崗山口。


    不知道是我的運氣好,還是大胡子他們的運氣好,卡崗山口竟然非常的平靜,我們非常順利的穿過了卡崗山口。大胡子非常高興,認為這真的是有神明在庇佑。


    過了卡崗山口之後,地勢不僅平緩了一些,而且我們還遇到了六七個同樣是返回家鄉的象雄人。兩幫人聚集在一起,大概有十三四個。象雄人也是民風彪悍的民族,這些商人為了防身,隨身都有武器,如果不是遇到大隊的吐蕃軍隊,估計還可以鬥一鬥。


    十幾個人晝夜兼程,走了兩天之後,大胡子說,前麵有一條從兩座山之間穿過的山穀,順著山穀走出去,地勢會變的險要。那裏不僅險要,而且荒涼,沒有任何價值,不管是牧民還是軍隊,一般都不會到那兒去,也就是說,到達了那個地方,就等於又安全了許多。


    我心裏就開始祈禱,祈禱能夠平安無事的趕到大鵬銀城,因為我能感覺到,我臉上的傷口在不斷的惡化,已經給我的行動和精力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我希望能早點到一個比較安穩的地方,想辦法先穩定一下病情。


    “你這些傷,應該是外傷,不要緊。”大胡子用他帶來的外傷藥給我敷了敷,一邊就安慰道:“你知道穹隆銀堡的聖井嗎?那是一口可以治病的神井,運氣好,可以求到一點聖井裏的水,擦洗傷口,第二天說不定就痊愈了。”


    “聖井,有那麽神效嗎?”


    “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大胡子皺了皺眉,可能是不想聽到任何質疑聖井的語言,每個象雄人,尤其是住在大鵬銀城的人,都對聖井深信不疑。


    “好吧,我相信是真的,我相信求到一點聖井的水,就能治好我臉上的傷……”我勉強笑了笑,臉上的傷口好像有千萬根鋼針在不斷的刺紮,鑽心的疼。


    運氣還是那麽好,沿途沒有遇到任何人,隊伍一直走到了距離那條山穀僅有四五裏的地方,大胡子鬆了口氣,指著前麵對我說道:“穿過那裏,咱們就不必那麽擔心了……”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幾道踉蹌奔襲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因為距離還有一點遠,暫時分辨不出那些人是象雄人還是吐蕃人,人數有五六個,還帶著幾頭犛牛。犛牛是高原人最重要的財產,那些人在不要命的狂奔中依然舍不得丟下犛牛,在全力趕著牛群一起奔逃。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隊伍裏的人吃了一驚,幾個年輕人不由自主伸手就拔出了刀。大胡子比較穩重,立即停止隊伍前進,想把情況再看清楚一點。


    當那幾個趕著犛牛落荒而逃的人跑出去幾十步之後,後麵轟隆隆的出現了至少有四五十個人。這四五十個人中間,有一麵狹長的黑色的旗,旗子迎著風,獵獵作響。


    “馬匪!”大胡子大吃一驚:“這是馬匪!他們平時是不會到這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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