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公主,一點公主的模樣也沒有。


    公主都是美麗婉約的,但她卻是又醜又凶的母老虎。


    從小到大,服侍她的宮女至少換了上百個,沒有一個沒吃過鞭子大餐。


    由於朝鮮的婚姻製度,完全依據“經國大典”裏的規範實施,有同姓不婚、近親禁婚、尊卑不婚,男子妻死可再婚,女子夫死不可再嫁,  甚至連成婚年齡都有限製──男子十六歲,女子十四歲以上才可結婚,繁文縟節,不勝枚舉。


    眼看其他公主們在十四歲那年,一個個都陸續嫁給貴族,整個皇宮後院隻剩麻子公主和另外兩個年紀相當的皇姊,婚事仍無著落。


    至於那兩個公主會找不到夫家,則完全是因為得罪她的結果。


    誰教她們兩人在背後嘲笑她,不巧被她聽到,一人給了一拳,導致一個公主鼻歪,一個公主嘴斜,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雖然她們也曾向父皇告狀,但仁宗連國家大事都不管,哪會管這種家務小事?所以兩位公主最後隻能自力救濟,派出十數名太監遍尋天下名醫。


    如今,國家大事由皇後娘家掌權作主,仁宗隻管花花草草,久而久之,國丈的野心越來越大,不僅籠絡文武百官,整肅異己,還收買花匠,找機會告訴仁宗有關“銀芙蓉”的傳說,慫恿仁宗微服出巡,伺機暗殺,意圖謀反篡位。


    這天,完全不見太陽,陰暗的天色,透出一股不尋常的肅殺之氣。


    時過正午,宮裏宮外亂烘烘的,麻子公主被這陣吵鬧聲驚醒,心情不悅地喚來名叫珠兒的宮女。


    珠兒是服侍她最久的宮女,也是吃鞭子大餐次數最少的;倒不是因為她機靈,而是因為同病相憐的緣故──她也是一臉麻子。


    “外麵怎麽這麽吵!”麻子公主慵懶地背靠著床頭,打著嗬欠。


    珠兒跪在地上,纖弱的肩膀不自主地抖顫。“啟稟公主,有人造反。”


    “是誰這麽大膽!”麻子公主聞言精神大振,她還以為自己的花拳繡腿能派上用場。


    珠兒搖頭。“奴婢不知。”宮女的活動範圍僅限後宮,哪裏會知道朝中大事。


    公主氣定神閑地命令道:“那你還不快去打探!”


    “奴婢不敢出去。”珠兒嚇得魂飛魄散。


    “沒用!”麻子公主跳下床。“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外麵打打殺殺的,公主你別出去。”珠兒奮不顧身地抱住麻子公主的大腿。


    初來皇宮時,珠兒是最下等的宮女,負責清理茅廁。皇宮裏有一百三十四間茅廁,卻隻有三個宮女打掃,最慘的是,她負責掃侍衛使用的男廁,那些臭男人,尿不好尿,常尿到牆上,由此可見,男人天生肮髒汙穢!


    過了一年有餘,總管公公正為了沒有宮女肯服侍麻子公主一事,傷透了腦筋,後來又在偷看侍衛如廁時碰到她,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總管公公靈機一動,問她想不想去服侍麻子公主?若是她肯,每個月加薪兩百錢。


    珠兒雖知麻子公主有給宮女吃鞭子大餐的惡名,兩百錢根本不夠拿去買藥,但她卻義無反顧地答應總管公公,原因有二:一是脫離苦海;二是她自己也是麻子臉。


    從小到大,她被人嘲笑欺侮無數次,累積的眼淚至少可以灌溉百畝田一年,所以麻子公主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懂;而且事實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雖然她也曾經吃過一、兩次鞭子大餐,但麻子公主對她相當仁慈,每個月總是多給她一錠銀子,派人送到她家孝敬她爹娘;她心裏明白,麻子公主其實是麵惡心善,比起其他毫不關心下人的公主要好太多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一腳踹死你!”麻子公主大怒。


    “奴婢寧可被公主踹死,也不願公主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你找死!”看在珠兒一片忠心的分上,她踹腳的力道輕了些。


    砰地一聲,珠兒滾到床邊,撞傷額頭。“公主,奴婢求你,靜觀其變吧!”


    “你真煩!”見她額頭流血,麻子公主嘴巴生氣,但是卻伸手把繡帕扔到她麵前。


    “多謝公主開恩。”珠兒噙著淚,感激地拾起繡帕拭血。


    靜觀其變,這話說得容易,但是對麻子公主來說,卻讓她的心頭宛如被一條毒蛇啃噬一般。


    珠兒不過是名宮女,造反的結果,可以說是跟她毫無關係,但她身為公主,造反可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哪!


    可是以她一己之力,又能夠做什麽?


    就算她想準備香案,祈求菩薩保佑,現在房裏卻連一根香也沒有,除了發呆,看來她什麽也不能做……


    與其發呆,不如去睡回籠覺!在夢中被叛徒殺死,或許還能多少減輕一些痛苦。


    打定主意之後,麻子公主又回到床上,令珠兒十分佩服,公主能夠如此鎮靜。


    隨著時間的流逝,緊閉的窗戶顏色越來越暗,打打殺殺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不一會兒,門外突然有燭影晃動,珠兒趕緊守在門口,像擋車的螳螂,麵對不知是敵還是友的外來者,輕顫著聲問:“是誰在門外?”


    “天下太平了。”來者是香兒,生了一對鬥雞眼,剛進皇宮半年,就被總管公公派給麻子公主。原因無他,因為總管公公發現,麻子公主  對臉部有缺陷的宮女特別寬宏大量,這大概就叫做物以類聚吧


    雖然隻進宮半年,但後宮裏的大小事,沒有一件事瞞得過香兒那雙鬥雞眼。


    “太好了,感謝老天爺保佑。”珠兒大大地鬆一口氣,連忙拉開門。


    香兒一手拿著燭 、一手護著燭火,走了進來。“公主人呢?”


    珠兒食指比在唇上,小聲地說:“小聲點,公主在睡覺。”


    “皇上召見公主,有大事宣布。”香兒露出曖昧的笑容。


    “父皇回來了!”原本裝死的麻子公主立刻跳下床。


    “公主,你不能這副樣子去見皇上。”珠兒和香兒齊聲阻止。


    “快替我更衣。”公主對珠兒說完,又對著香兒問:“是誰造反?”


    “是國丈一幹人等,現在他們都已經被押入大牢了。”香兒一臉什麽都知道的得意表情。


    珠兒拿著黃楊木梳,梳著麻子公主從不保養的發絲,光是要把一頭打了無數結的發絲梳到服貼,至少要花半個時辰。


    趁著珠兒幫公主梳發的時間,香兒從妝 的抽屜裏拿出香爐,薰香公主的衣服,務必要讓麻子公主美麗些、莊重些,因為……這個因為,等麻子公主見到皇上,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你偷笑什麽?”麻子公主斜睨著香兒詭異的表情。


    “奴婢是高興皇上平安無事。”香兒急聲解釋。


    “你快把整件事從頭到尾、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說給我聽。”


    “是。”香兒正色地說。“皇上微服出巡,半途遇上百名蒙麵盜匪,眼看就要寡不敵眾,不過幸好皇上鴻福齊天,來了數十名見義勇為的農夫!那些農夫可不得了,個個武功高強,不但擊退盜匪,而且還捉到盜匪的頭頭,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國丈搞的鬼。”


    她撇了撇嘴,一副早就知道國丈居心叵測的模樣。


    “我早就勸過父皇,天底下不可能有‘銀芙蓉’這種奇花!”


    “後來,皇上不動聲色地調動邊城的上將軍,然後和那批農夫一起攻入皇宮,打得國丈措手不及!現在皇上正在對救駕有功的人,論功行賞。”說到這,香兒忍不住地眨了眨眼,有意暗示公主什麽似的。


    公主關切地問:“你的眼皮怎麽了?”


    香兒喜不自勝地盈盈跪下。“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本宮何喜之有?”麻子公主一臉茫然地起身,任由珠兒替她更衣。


    “皇上替公主定了門親事。”香兒興奮地說,活像是她找到了如意郎君。


    “是邊城的上將軍嗎?”麻子公主心中憂喜參半,因為通常上將軍都是老頭子。


    “不是,是農夫。”香兒糾正地搖了搖頭。


    堂堂公主,金枝玉葉,怎麽能下嫁給粗俗無比的農夫


    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比要她下嫁老將軍更令她感到難受。


    朝鮮王朝,有著界線分明的階級製度,最上層的是皇室宗親,其次是貴族,再來是兩班,也就是文武官,其次是中人,指的是有特殊技能的人,例如醫官,然後是良民,指的是從事農、工、商者,最後則是賤民,像珠兒和香兒之類的奴婢。


    而且“經國大典”裏明明記載著尊卑不婚的定律,父皇居然知法犯法


    一想到自己就要嫁給身分卑微的農夫,麻子公主擰著眉,蒼白的臉頰上,一粒粒黑色的麻子更加明顯。


    香兒見狀,趕緊從妝奩裏拿出粉撲,好心要幫公主遮醜,但粉撲卻被麻子公主一手打掉。


    她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要本宮下嫁農夫,門兒都沒有!”


    “他已經不是農夫了,皇上命他為觀察史。”香兒好言相勸。


    “我不要,他骨子裏終究隻是個農夫。”她不屑地嗤之以鼻。


    “公主你先別生氣,那位農夫不是普通人……”香兒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我要去找父皇理論。”麻子公主用力拍著桌子,現在的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話。


    要說什麽才能讓父皇收回成命?


    說虎毒不食子?不行,這等於是罵父皇連禽獸都不如,要砍頭的。


    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行,隻會讓父皇大笑她不自量力。


    說她這輩子都不想嫁?更不行,萬一父皇當真,她豈不是要出家當尼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的腦袋因為紛亂而疼痛起來。


    “公主,君無戲言。”珠兒小聲警告。


    “父皇一定是頭殼被嚇壞了,才會胡言亂語。”


    “公主,你別意氣用事,亂說話,可是會惹皇上不悅的。”


    “我看我乾脆一頭撞死好了!”把心一橫,麻子公主衝往牆邊。


    珠兒搶先一步以身護主,心髒有如被一頭蠻牛撞到,肋骨差點被壓碎。“好痛!”


    “公主,皇上有請公主到大殿去。”這時,門外響起總管公公催促的聲音。


    “父皇!我不嫁農夫!”麻子公主泣不成聲地步入大殿。


    “你說什麽”原本麵帶微笑的仁宗,一張臉突然結了寒冰。


    “我、不、嫁、農、夫!”麻子公主一字一頓,以為是自己剛才口齒不清,父皇才會沒聽清楚。


    仁宗強調地說:“朕沒要你下嫁農夫,你要嫁的是觀察史。”


    “這個觀察史過去明明就是農夫。”她毫不客氣地指出。


    “他救駕有功,身分和前程不可同日而語。”仁宗臉色越來越壞。


    “‘經國大典’裏清清楚楚寫著‘尊卑不婚’的戒律。”麻子公主言之咄咄。


    仁宗雙手緊抓著龍椅的把手,神情嚴厲。“朕決定的事,誰都不能改變!”


    有生以來,麻子公主第一次看到父皇如此嚴厲的表情。


    在她印象中,父皇臉上的表情,隻有在看到開花結果時才有笑容,其他時間都麵無表情;小的時候她不懂,直到八歲那年,一個老宮女告訴她,一段淒美的愛情……那時她才明白,皇後待她不好,是因為她不是她親生的母後。


    她的生母,叫雲妃,美若天仙,是父皇的最愛,父皇之所以喜歡拈花惹草,完全是受到雲妃愛花愛草的影響。


    總而言之,父皇既然有愛烏及屋的心情,她何不利用這個機會,把她的生母搬出來當擋箭牌


    於是麻子公主身子一軟,癱在地上哀嚎。“娘!你為什麽那麽早死!”


    不提雲妃還好,一提到雲妃,仁宗更怒。“大殿之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公主以淚眼往下一瞧,發現大殿兩邊站了不少人,每個人頭都低低的,她還以為他們都是因為知道不能以看熱鬧的心情,看皇上和公主吵架,卻不知道其實他們低頭是因為在偷笑,笑麻子公主沒自知之明,醜人多作怪!


    自以為是的麻子公主更加肆無忌憚地指出。“我想我娘若是人還健在,一定會替我找個好婆家!”


    “你娘就是被你給活活氣死的,如今你還想氣死朕是不是?”


    麻子公主難以置信地說:“我娘是被我氣死的”


    “沒錯。”仁宗的胸口一陣揪痛。


    “我做錯了什麽?”老宮女騙麻子公主,雲妃是生她難產而死。


    “你的臉大錯特錯。”仁宗別過臉,彷佛她的麻子有麻瘋病的傳染力。


    麻子公主倍感委屈地說:“我也不想有一臉的麻子。”


    “天意弄人!”仁宗百般無奈地歎氣。


    抖顫著唇,椎心的痛楚撕裂著麻子公主,使她久久不能言語,隻能嚶嚶啜泣。


    該死的老宮女!為何要騙她?害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不但自暴其短,還勾起父皇的傷心回憶……這下子她該怎麽辦?


    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父皇不砍她腦袋,就算要她嫁豬都行!她急急忙忙收斂淚水,站起身,一臉懺悔的模樣。


    這時,那兩位被她打得鼻歪嘴斜的皇姊,突然翩翩來到,而且還盛妝打扮。


    她懂了,原來婚事還沒決定,看來這樁婚事的決定權不在父皇,也不在公主,而是在那個倒楣的農夫,要從這三個其貌不揚的公主中,擇一為妻。


    菩薩保佑,但願她不會雀屏中選!


    兩位皇姊行著合宜的君臣之禮。“參見父皇。”


    “平身。”仁宗壓下悲傷和怒氣,一臉的和顏悅色。


    被打歪鼻梁的公主,十足馬屁地說:“恭喜父皇鴻福齊天。”


    “賀喜父皇,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相形之下,嘴斜的公主就比較不會說話。


    哎喲!好肉麻啊!


    麻子公主風涼地想著,兩隻手臂所冒出來的疙瘩,加起來肯定比世上任何一隻雞全身皮膚上的疙瘩還要多。


    慢點,不太對勁哦!難道兩位皇姊不知道父皇召見的目的?可是看她們精心的打扮,她想她們是知情的……莫非她們不在乎下嫁農夫?!


    真是饑不擇食,竟然連農夫都肯嫁?!


    這時,麻子公主的目光輕蔑地向下一移。在眾多平淡無奇的長相中,有一張特別突出的相貌,猶如鶴立雞群般,深深吸引她的注意,讓她的目光一時無法從他臉上離開。


    偏偏,那人好像也發現了她的視線,深邃的眼眸,帶著濃濃挑釁的冷光迎向她。


    麻子公主立刻抬高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無異是在提醒他──她是公主,他沒資格正眼瞧她!


    若不是看在他救駕有功的分上,她鐵定會用湯匙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和泡菜一起醃,當成下酒小菜吃到肚子裏……但這隻是她昧著良心的想法,其實她的心跳正莫名地加速中!


    他是誰?如此犀利中蘊藏著高深莫測的眼神,絕不是一般的農夫!可是他一身粗布,完全不像武將,看起來又像極了一般的農夫……


    “朕這次能脫險,全賴各位愛卿護駕有功。”


    “臣等不敢當。”殿下的眾人客套一番。


    “元卿家。”仁宗柔聲喚道。


    “臣在。”他往前一站,挺拔的身形讓人心神蕩漾。


    原來他姓元,元什麽?做什麽的?今年貴庚?娶妻了沒?


    停止!麻子公主強烈地命令著自己的大腦,快停止胡思亂想。


    她的眼角餘光忽地瞄到兩位皇姊紅了臉,難不成她們已經知道他就是……奇怪?她的臉怎麽熱呼呼的?而且兩位皇姊幹麽用仇視的眼神瞪著她?難道他真的是那個農夫?


    一口口水還沒咽下去,仁宗的話已經證明了她的猜測──


    “愛卿功勞最大,朕有意招你為駙馬。”


    “臣出身農夫,不敢高攀公主。”姓元的農夫居然大膽地推拒。


    算他聰明,知道自己有幾斤重!但麻子公主不知怎地,一股悵惘從心底油然而生。


    不!他太可惡了!擺明是嫌三位公主的容貌配不上他!意念一轉,麻子公主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個不識好歹的農夫,如果她是皇上,她會立刻下旨,將他拖出午門斬首,以消她心頭之恨。


    仁宗耐心地說:“將相本無種,英雄不論出身。”


    姓元的農夫麵有難色。“臣自知無德無能,不像皇上想得那麽好。”


    “朕看得出來,愛卿是可造之材。”


    “不瞞皇上,臣隻會種田,而且識字不多。”


    “以愛卿的資質,朕相信愛卿很快就能飽讀詩書。”


    “皇上抬愛,臣怕臣會有辱皇上的錯愛。”


    “這次的叛賊中,有不少文武官員,朕目前亟需像愛卿這樣的忠貞之士。”


    “臣很願意為皇上分憂解勞,但臣真的對國家大事一竅不通。”


    看在眾人的眼中,皇上招他做駙馬的決心,比銅牆鐵壁還要堅定,偏偏這個農夫卻不為所動。


    大家莫不為他感到提心吊膽,同時又忍不住敬佩他的膽識,和同情他的處境;那麽英挺的男人,卻要在麻臉、鼻歪、嘴斜,三個醜公主中擇一為妻,實在是難為他了。


    說的好聽,是當駙馬爺,但是卻從此不能納妾,換作是其他人,也沒人肯做這種犧牲。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陷入不分軒輊的唇槍舌劍中。


    “愛卿懷疑朕的眼光?”仁宗按捺不住,臉上浮現怒容。


    “臣失言,臣罪該萬死。”姓元的農夫立刻下跪。


    的確是該死,敬酒不喝,要喝罰酒,父皇快賜他一杯毒酒吧!


    麻子公主巴不得把以上的建議,告知父皇,但在大殿之上,父皇沒允許她說話,她就不能開口,以免替自己惹出殺身之禍。


    於是她隻好緊抿著唇,用充滿殺氣的眼神,明白地告訴這個自以為了不起的農夫,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


    陡地,一道陰冷的目光射向她,令她整個人不寒而栗起來。


    喝!她居然會被他嚇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膽子這麽小!


    仁宗息怒地說:“愛卿平身,朕無怪罪之意。”


    “謝皇上開恩。”姓元的農夫起身。


    “愛卿考慮的如何?”


    “臣不敢再違背聖意。”


    “朕明白,招你做駙馬,是委屈你了。”


    “公主金枝玉葉,下嫁農夫,委屈的是公主。”


    “朕隻剩這三位公主雲英未嫁,你就擇一為妻吧!”


    “啟稟皇上,臣家有老母,所以臣有一不情之請。”


    他居然敢跟父皇談條件哈!這下子他準死無疑!


    麻子公主在一旁涼涼地幸災樂禍,但仁宗的回答,卻如一盆冷水澆下,出乎她意料之外。


    “愛卿直說無妨。”


    “臣母喜歡田園生活,臣希望婚後能回故裏定居三年,然後再上京任職。”


    仁宗沈吟半晌,終於點頭同意。“朕不反對,盡孝是為人子之道。”


    “公主深居宮中,過慣榮華富貴,臣擔憂公主無法適應田園生活。”


    “愛卿多慮,公主們受過儒學教育,深諳三從四德的道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隻適用於平民百姓,本宮才不甩這一套!


    真是的,她窮緊張個什麽勁?她又不像兩位皇姊打扮得花枝招展,他若是有大腦和眼光,絕不會選上她這個母老虎,否則她肯定每天照三餐時間,給他吃鞭子大餐,讓他後悔莫及……


    “這樣臣就放心了。”


    “愛卿想好要娶誰為妻了嗎?”


    姓元的農夫毫不猶豫地手指一比。“委屈公主了。”


    “你、你幹麽用手指指著我!”麻子公主又氣又羞。


    “貞兒,恭喜你了。”仁宗喜孜孜地喚著麻子公主的小名。


    “我才不要去窮鄉僻壤。”顧不得皇命如山,麻子公主偏要唱反調。


    “朕決定,三日之內讓你們完婚。”仁宗完全不理會她的反對,自顧自地命令道。


    麻子公主正想要張口抗議,但仁宗卻起身宣布──“退朝!”


    就這樣,麻子公主的終身大事草草地成了定局,所有的人魚貫地退出,留下她一個人佇立在原地;而且就在她欲哭無淚的同時,還看到他回過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從這一刻起,兩人的梁子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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