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程高中從程金水家回來,別看他們村提前收了糧食,可要想度過這個災年還是不容易。


    一回來,連口氣還沒喘勻,就從王曉玲的嘴裏聽到“黃寡婦”


    程高中自然知道黃寡婦是哪個,很是嫌棄地皺起眉頭,“提那黃寡婦做什麽?”


    顯然程高中話沒聽全,隻聽到了“黃寡婦”三個字。


    苗氏回過神,氣得身子都在發顫,麵上的肌肉也跟著時不時顫一顫,“問問你的好兒子跟黃寡婦有什麽!”


    程高中頓時像是被雷劈了,目瞪口呆地看向程三力。


    王曉玲清楚程三力這會兒是不可能離開了,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然後就朝著程高中和苗氏跪下,“爹娘,現在糧食就是命啊!相公把家裏本就不多的糧食拿去送給黃寡婦,我和盼娣怎麽活啊!難道要活活餓死我們嗎?”


    “你閉嘴!”程三力凶神惡煞地瞪著王曉玲。


    王曉玲不看程三力,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哭,她對程三力是徹底死心了,現在就隻想帶著唯一的女兒好好過日子。


    她早知道程三力跟黃寡婦勾搭上了,可她隻當不知道,她不能生了,程三力起外心也正常,不是黃寡婦也可能是別人。


    “啊!”


    隻見程高中不知從哪兒抽了一根木棍,對著程三力狠狠打著,一邊打一邊罵,“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那黃寡婦是什麽人?就是個暗門子!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把家裏活命的糧食給那麽個女人送去,老子還不如先打死你,也免得你把糧食浪費到那種女人身上!”


    雲悅看著程三力被打,心裏連連叫好。


    苗氏看了一會兒,就拉著雲悅回去了,還把堂屋的那些針線一並拿到屋裏。


    眼見著苗氏心不在蔫,針都紮進她手指頭好幾次了,雲悅忍不住把針線從苗氏的手裏拿走,“娘,別繡了。”


    苗氏一手捂著臉,從指間的縫隙裏能看到不斷閃爍的晶瑩淚光,“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東西!居然跟個暗門子——我真是想想就要吐。”


    雲悅也不知道勸苗氏什麽了,想想程三力幹的真不是人事,明知道現在糧食就是命,哪家哪戶不是省著吃,他倒好,居然把糧食送去給黃寡婦。


    看那滿滿的一袋子,起碼有好幾斤糧了。


    程小力推開門進來,他敲了好幾下門,沒人開,他才自己推門進來的。


    一進來就看到苗氏在哭,程小力急了,來到苗氏身邊,抓著她的袖子,“娘您怎麽哭了?”


    程小力懷疑娘哭跟三哥有關係,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爹舉著木棍打三哥。


    苗氏放下手,滿臉是淚地看著程小力,抬手摸了摸程小力的臉,“你長大後可別跟你三哥學,聽到沒有?”


    程小力重重點頭,“我長大後肯定聽爹娘的話,一定會好好孝敬爹娘的。”


    程高中現在就死死盯著程三力,不許他往外帶一粒糧食。


    程高中也沒法子把程三力困在家裏,現在是災年,沒糧食,大家就隻能到處找吃的,幸好這山上還有點野菜,那也是能入口的。


    總歸大家都是拚了命地想法子找吃的度過災年。


    程三力和王曉玲之前也去山上采過野菜。


    程高中盯了幾天,也覺得心累,忍不住跟苗氏說,“王曉玲不能生了,老三但凡找個好女人,我也不管他了。


    他——他怎麽能跟黃寡婦——”程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了,都要氣得從棺材板裏跳出來了。


    苗氏冷笑幾聲,根本不接話,對程三力是徹底死心了。


    程三力的事隻是一件小事,就跟扔進湖裏的小石頭,雖然泛起了絲絲漣漪,但是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程二郎每天在縣裏是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


    雲悅每天除了跟苗氏一起照顧祥兒,就是在思念程二郎,想著他在縣裏過得怎麽樣。


    這天,程二郎終於從縣裏回來了,不過瞧著又比之前瘦了,人也憔悴了許多,衣服都起了褶皺,一看就是穿了好幾天,都沒時間換。


    苗氏看著心疼不已,吃飯的時候,不停給程二郎夾菜,讓他多吃點好好補補。


    程二郎把苗氏夾的菜都吃了,他也真的是餓。


    雲悅則幫程二郎燒水,讓他好好洗個澡。


    程二郎洗漱完,換上了新衣裳,人瞧著精神了許多,來到搖籃邊打量著祥兒。


    祥兒也好些天沒見到程二郎了,也不知他是不是還認得程二郎,一見到他就興奮地雙手直拍著搖籃,“咯咯——咯咯咯——”笑著。


    程二郎把祥兒抱起來,聞著祥兒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再看到不遠處的雲悅,濃濃的幸福油然而生,疲憊不堪的心仿佛也尋到了寧靜的港灣。


    抱了會兒祥兒,程二郎就把孩子重新放回搖籃,坐到雲悅身邊,問家裏最近有沒有出什麽事。


    雲悅想了想還是把程三力的事簡單說了,強調程高中如今死死盯著程三力,絕不會讓他把糧食送到黃寡婦那兒。


    程二郎聞言隻是皺了皺眉,眼裏劃過一絲淺淺的厭惡,卻沒說什麽。


    雲悅不禁詫異地看向程二郎。


    程二郎笑了笑,“如果是以前知道這事,我還會有些生氣,甚至是恨鐵不成鋼。


    可如今看多了生離死別,這點事真的都不算什麽事了。”


    “這些日子很累吧?”雲悅抬手輕輕拂過程二郎的眉眼,她希望自己這一拂就能將他的疲憊憂愁拂走,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程二郎握住雲悅的手,眼神透著深深的傷感,“縣令人手不夠,就征集了一批人幫忙。


    先生和我就在其中。咱們縣的情況的確是好的,好在不少人家提前收了糧食。可是附近的縣城就沒咱們縣城好了。


    附近一些縣城知道咱們縣城的情況,不少受災的百姓就想過來。”


    雲悅靜靜聽著,她知道程二郎現在就是想找個人傾訴而已。


    “可是縣令大人沒有同意那些災民進來。”


    雲悅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縣令大人是對的。就是縣裏的情況比其他縣城好,但好的也有限。


    那點糧食百姓都要省著吃,才能度過災年。又哪兒來的多餘的糧食救濟其他縣的百姓?”


    難道要為了救濟其他縣的災民,讓自己縣裏的百姓餓肚子,甚至是活活餓死?夏雲軒明顯不可能答應。


    “我明白。隻是看著那些百姓被堵在外麵,我看著真的是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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