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誠苦笑道,“這很正常。現在差不多都這樣。前幾年的時候其實還沒那麽高的,是這幾年才慢慢漲起來的。”


    程二郎眼神一凝,“因為付太師?”


    金誠猛地朝程二郎看去,隨即歎了口氣,把聲音壓得很低,“程舉人你既然心裏清楚,又何必非要說出來呢?


    說來咱們這些商人如今的日子也難過。一路上要打點的銀錢就不少,再除去貨物的成本,能賺的真是少之又少。


    我也跟程舉人你說一句實話好了,有不少小商戶就是受不了要交的這些銀錢,有的是幹脆不行商了,有的是被整得破產。唉——”


    金家的日子其實還算好的,金滿芳是暗地裏投靠了明王,明麵上還是繼續跟著金老爺投靠的那位大人,那可是付太師的親信之一。


    不看僧麵看佛麵,金家還算是有些麵子,但就是金家都有些撐不住了。


    付太師和他手底下的人胃口實在是太大了,隻恨不得把人剝了皮,吸了血,連肉帶骨頭全都嚼碎了吞下肚子。


    “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我也盼著朝廷的吏治能清明點,就跟先帝那時候一樣。


    哪像現在啊——程舉人你是看得少了,你要是多出去看看,就知道底下的老百姓如今過的都是什麽苦日子了。”


    奸臣當道!百姓民不聊生!


    程二郎沒再多問,起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回了屋子。


    祥兒這會兒精神十足,坐在雲悅膝蓋上嘰嘰喳喳的,見程二郎臉黑黑的,一時間就不敢說話了。


    沒多久,小二送來了他們一家三口的飯食,飯桌上,也沒人說話,都靜悄悄地吃完了飯。


    一直到把祥兒哄睡了,雲悅才問程二郎,“怎麽了?一回來臉就黑黑的。


    平時祥兒一點也不怕你,可你一臉黑,他還是怕了。”


    程二郎摸了摸臉,狐疑道,“我的臉很黑?”


    雲悅指了指鏡子,“不信自個兒去照照鏡子。”


    程二郎放下了手,沉默片刻,就將從金誠那兒聽到的事說了,“隻知道付太師在京城一手遮天,如今才知道我所知道的那些真是太少了。付太師這些年的影響力是越來越大了,許多地方也被他的人滲透。”


    雲悅對此一點也不意外,如果一個權臣隻在京城有影響力,那他的權臣實在是當得太失敗了。


    雲悅擔心的是程二郎心頭的那精忠報國,不顧一切的念頭又升起來,拿他這顆雞蛋去跟付太師那塊石頭碰,那不是找死嗎?


    “真不知何時才能還朝廷一個朗朗乾坤,皇上也不必再受付太師的牽製!”


    雲悅忍無可忍道,“會的!自古以來邪不勝正,會有那一天的。”


    程二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這時就聽雲悅說,“隻是相公,咱們勢單力薄,人微言輕,目前根本無法跟付太師相抗,你可千萬別衝動。”


    這話就跟摻了冰塊的冷水似的,瞬間澆滅了程二郎心中的熊熊的不平怒火,再去看雲悅,見她黑珍珠似的眸子裏難掩忐忑緊張,他安撫地拍了拍雲悅的手,“放心,我都明白的,我不會衝動的。我自個兒還有家人要顧呢。”


    雲悅現在除了相信程二郎也沒其他法子了。


    一行人趕了快兩個月的路才趕到京城。


    趕了那麽久的路,原本精力充沛旺盛的祥兒也有些蔫蔫的,抬頭望著那高大雄偉的城牆驚歎,“哇!這城牆比咱們縣的要大多了,也好看多了。”


    雲悅好笑地拍了拍祥兒的腦袋,“這是京城,肯定比咱們縣的城牆要大,要好看了。”


    京城的城牆可是要時不時整修的。


    雲悅和程二郎到了京城也有地兒住。


    寧遠說他在京城有一處兩進的宅子,正適合雲悅和程二郎住。


    程二郎原本是推辭的,隻是寧遠堅持,甚至還說出了如果不住那宅子就是不把他當朋友的話。


    無奈下,程二郎隻能答應了。


    程二郎又覺得白住寧遠的宅子不好,想付租金,一開了這個頭,寧遠就生氣了。


    “程兄,你這話真是太讓我傷心了!我那兩進的宅子不大,但那是我娘留給我的!


    換個人,我絕不可能把宅子借給他住。我願意把宅子借給你和嫂夫人住,那是把你們當自己人。你卻跟我提錢?”


    程二郎眼見著隻要他一提錢,寧遠就不高興,他也提不下去了,隻能跟寧遠保證,隻要他去京城參加會試,就一定會住進寧遠的宅子。


    寧遠這才高興。


    如今到了京城,程二郎就帶著雲悅和祥兒跟金誠分開,往寧遠給的宅子地址出發。


    程二郎和雲悅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沒想自己一路問人,租了輛馬車,這些人對京城的路段熟悉得很。


    在程二郎說了地址後,他發現那趕馬車的人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雲悅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眼神,不過她也想不通那人為什麽那麽看他們。


    過了許久,幾人才到了地方。


    宅子所在的環境倒是挺清幽的,前頭有一棵大楊樹,偶有小販叫喚。


    這時,隔壁的宅子有個婦人出來倒水,見到程二郎一行人,眼睛一亮,上前詢問程二郎,“請問您可是程舉人?”


    程二郎不認識眼前這年約四十的婦人,但還是點了點頭。


    婦人扭頭對著門喊,“相公快出來!程舉人他們到了!”


    幾乎是婦人話一落,一身穿棕色衣裳,跟婦人年紀相仿的男子就衝了出來,見到程二郎等人就笑了,“在下華忠。”


    程二郎知道來人是誰了,寧遠跟他說過,等他考中舉人,就會讓他的人提前去京城把宅子打掃出來,那人就是華忠,婦人就是華忠的夫人趙氏了。


    華忠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鑰匙遞給程二郎,“我們夫妻等程舉人也有些日子了,終於等到了。


    宅子我們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了,隻是不知程舉人什麽時候會過來,因此就沒買什麽菜。


    今兒個就請程舉人委屈點,吃些我娘子做的粗茶淡飯。明兒個我們就買好的。”


    程二郎接過了鑰匙,笑了笑,“您年紀比我大,我就喊您一聲華叔好了。


    寧公子將宅子借給我們住,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飯菜什麽,我們自個兒準備就是了,不能再麻煩華叔了。”


    華忠正色道,“若非程舉人您救了公子,我家公子怕是都沒命了。您就讓我在您會試前好好照顧伺候您吧,要不我這心裏真是過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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