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哭聲很突然,雲悅一抬頭,就見坐在她對麵的南宮氏舉著素白的帕子嚶嚶哭泣。


    花氏嘴角一沉,鼻翼兩側勾出兩道深深的法令紋,頗為不悅地瞪著南宮氏。


    南宮氏被花氏看得,纖細的身子狠狠一顫,宛若風中飄零的落葉,配著那無助絕望的哭聲,瞧著真是可憐極了,“我——我想起了瑞兒,他——他還那麽小就——嗚——”


    一聽南宮氏提起去世的孫兒,花氏的眼裏也隱隱有淚光閃爍,隨即恢複正常,對著雲悅歉意一笑,“我這兒媳婦因為瑞兒去世,實在是傷心壞了,並非有意怠慢。”


    雲悅點點頭,“我都明白的。”


    雲悅當了母親以後,就更明白一個母親的心了,哪個母親能接受原本活生生的孩子就那麽沒了?


    當母親的寧可死的人是她自己,也不希望是孩子。


    一想到祥兒會死,別說死了,就是出事,雲悅的心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著,被放進油鍋裏狠狠炸著。


    “都是被同一個人拐,我的瑞兒沒了,程夫人你的兒子卻活得好好的,我——”


    “住口!”花氏抬手重重拍了下手邊的黃花梨小幾,雙眼噴火地瞪著南宮氏。


    雲悅麵色一變,死死盯著南宮氏,她剛剛說什麽?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南宮氏的意思是為什麽隻有她的兒子死了,自己的兒子卻活得好好的,這不公平?要死就該一起死!是這意思嗎?


    雲悅覺得她沒理解錯南宮氏的意思,她就是這麽想的。


    這回輪到雲悅氣得渾身發抖,她能理解南宮氏的喪子之痛,但是不代表她得無底線地容忍她!


    你的兒子死了,別人的兒子就得陪著一起死?活著就是錯?


    雲悅現在看哭得梨花帶雨,痛不欲生的南宮氏就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了,真想狠狠給她幾巴掌!還想把她腦子裏的水都倒出來,看看她的腦子裏是不是裝了整整一池的西湖!


    “老夫人,我——我家中還有事。今日——今日就先告辭了。”雲悅真擔心她繼續留下去,她會控製不住自己狠狠扇死南宮氏。


    有了南宮氏那些糊塗話,花氏也沒臉繼續留雲悅,隻能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


    雲悅卻沒收下這些禮物,“無功不受祿,我相公其實也沒做什麽,受不起老夫人的重禮。”


    花氏也沒勉強雲悅,吩咐婆子送雲悅離開,又遣了人去曹侍郎的書房喊程二郎,讓他們夫妻二人一起離開。


    在雲悅離開沒多久,曹侍郎和曹文建一同進了花氏的屋子。


    曹侍郎一張國字臉,麵容嚴肅端正,進屋後,就坐到花氏身邊,眉頭一皺,語氣裏含著不解,“怎麽忽然派丫鬟從我那兒將二郎喊走?不是說好了要留他們夫妻一起吃飯的?”


    曹侍郎之前是感激程二郎對曹文建的恩情,幾次相處下來,他是真的有些欣賞程二郎這個後生了,於是親切地稱他“二郎”


    花氏勾唇冷笑,臉上的法令紋跟著又深了許多,冷冷盯著那低著頭,身子不停顫抖的南宮氏,“問問你這好兒媳都幹了什麽好事!”


    曹文建見南宮氏被花氏的話嚇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昏過去,目露憐惜,替她說話,“娘,因為瑞兒——”


    曹文建眼中含淚,但還是繼續說道,“夫人她一直很難受痛苦,若是她說錯話,得罪了程兄的娘子,我親自上門跟他們道歉。”


    “你是得好好道勤!你知道你這好媳婦跟人家說什麽了?”花氏把南宮氏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個字都不差。


    曹侍郎和曹文建麵色齊齊大變。


    曹侍郎怒瞪著南宮氏,“你個糊塗東西,竟說出這般蠻不講理的話!


    瑞兒去了,我這當祖父的也傷心。莫非瑞兒去了,就得天下所有的孩子都陪他一起去了不成?”


    曹侍郎自認他是公公,從不插手兒媳婦的事,更不會管教,這次也是氣狠了,才會當眾責罵。


    南宮氏猛地抬起頭,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眼淚,“都是被陳三拐了,都是李曉冬主使的。


    為何就我的瑞兒沒了性命,他們的孩子卻活得好好的?這公平嗎?”


    曹文建失望不已地狠狠打了南宮氏一巴掌,“歪理邪說!歪理邪說!”


    花氏更是對南宮氏忍無可忍了,“我告訴你,害死瑞兒的除了有付俊,李曉冬,陳三,其實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你!”


    這話就跟最鋒利的刀子狠狠插進南宮氏的心,她臉上最後一點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嘴唇顫抖個不停,“娘您怎麽能那麽冤枉我!您這是逼我去死啊!”


    “你以為陳三是怎麽將瑞兒拐走的?就是你給瑞兒的那奶娘幫的忙!


    我審過那奶娘了,她收了陳三十兩銀子,避著人,把瑞兒帶到後門玩耍,這才給了陳三機會拐走瑞兒!


    就是因為你識人不明,重用那奶娘,否則瑞兒怎麽會出事!”


    花氏對南宮氏的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了,瞧著小家子氣,掌家理事半點不行,耳根子還軟,器重的一個個都是什麽玩意兒!


    可惜每次花氏要管兒媳婦,曹文建就心疼,站出來幫她說話。


    現在好了,看看花氏被寵成了什麽玩意兒!


    花氏也是想著瑞兒沒了,最痛苦的就是南宮氏這個當娘的,這才瞞下了這件事。


    萬萬沒想到南宮氏會起了這樣糊塗混賬的念頭!


    曹文建看向花氏的眼神更失望了,原來瑞兒的死還有妻子的一份責任。


    再說程二郎和雲悅這裏回到家,一路上,程二郎都沒問雲悅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能感受到雲悅的心情很不好,還不是一丁點的不好。


    回到家,雲悅就想去看祥兒,聽趙氏說他正睡午覺,才忍住了衝動。


    華忠見雲悅臉色難看,不由問道,“不是去曹府嗎?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你們這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啊。”


    “吃過午飯了沒有?”趙氏問道。


    程二郎搖頭。


    趙氏道,“我去給你們下點麵條,你們就湊合著吃一頓吧。”


    趁著趙氏下麵條的功夫,華忠又問出了什麽事。


    雲悅滿肚子火,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她真後悔當時在曹家怎麽沒狠狠給南宮氏幾巴掌!哪怕是跟曹家徹底翻臉也好!


    程二郎的臉上瞬間陰雲滿布,氣得直喘粗氣,雙手握成拳頭,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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