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郎離開時,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隻能跟著楚子文緩緩往前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宮女太監,偶也有大臣。


    現在的風吹在臉上還有些涼絲絲的,風迎麵一吹,程二郎微微回過神,目光複雜地看向身旁的楚子文。


    楚子文察覺到程二郎的注視,勾了勾唇,“程大人這般盯著我做什麽?莫非是我不認識我了?還是在笑話我當了太監?”


    “你何必呢?男子漢大丈夫立於世,哪兒能不經曆點挫折磨難。你大可以潛心苦讀幾年,考取功名,到時自能立一番事業。何必——”進宮當太監!


    楚子文微微一愣,他能聽出程二郎話中的可惜還有心痛,笑了笑,難得透出了幾絲真心,“程大人你真是一個好人。”


    易地而處,如果換做他是程二郎,一定會狠狠嘲笑,畢竟他們的關係可沒那麽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仇。


    為什麽選擇進宮當太監,說真的,這會兒想起來,楚子文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能是當時被雲秀給刺激的,可能是受不了別人的冷嘲熱諷,可能是......


    具體是因為什麽,楚子文也說不上來,總之等他回過神,就是他將楚家剩下的家產都賣了,帶著爹娘來了京城,然後找了門路進宮,淨了身當太監了。


    楚子文被淨了身後,傷口感染,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可是他不甘心,迷迷糊糊間,他仿佛又看到了雲秀那嘲諷奚落的眼神,他瞬間升起了濃濃的求生欲,最後他撐過來了。


    “程大人無須為我感到可惜,決定是我自己做的,我不會後悔。


    還有楚家的香火也沒斷,我給我爹買了個妾,如今我弟弟已經出生了。”他是不能生,可他爹年紀也不算太大,納了妾,過了一年就生出了兒子。


    當然那妾生了兒子以後,楚子文就給了她一筆錢,然後又給她找了個好人家,遠遠把人打發走了。


    楚父對此也沒什麽意見。


    “現在我爹娘守著我弟弟,這樣挺好。”


    挺好?程二郎看著楚子文的眼神複雜極了,嘴唇嚅動了好幾下,到底沒說出什麽。


    “雲秀呢?”離宮門口不遠了,楚子文忽然問道。


    程二郎搖頭回答,“她把雲家的錢都卷了,這些年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楚子文如今是正安帝身邊的大太監鄒全安的幹兒子,也算是有點地位,否則也不能在正安帝身邊伺候。


    有了地位以後,楚子文就立即派人去查雲秀,自然知道程二郎說的都是真的。


    楚子文很想找到雲秀,這是他此生最恨的人,他落到如今這地步,都是那賤人害的!他想將那賤人給千刀萬剮了!


    可惜那賤人真的是太能躲了,天下之大,去哪兒找雲秀呢?


    楚子文自認自己的那點勢力還不足以滿天下地找雲秀。


    “她肯定沒死。”楚子文淡淡道。


    “嗯?”程二郎疑惑。


    楚子文似嘲非嘲地勾起嘴角,“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雲秀那種人就是禍害中的大禍害。我很相信她就是那麽平躺在地上,一匹瘋馬直直從她身上踩過去,她也一點事也不會有。”


    這比喻還真是挺形象的。


    送程二郎到了宮門口,楚子文就停下了腳步,“我就送程大人到這裏了,程大人慢走。”


    程二郎點點頭,在楚子文要抬步離開時,他說了一句,“楚兄,盼你以後能平安順遂。”


    楚子文腳步一頓,笑了笑,“多謝程兄的吉言了。”可他要的不僅僅是平安順遂,而是當人上人,還有就是報複雲秀那賤人。


    剛往前走了幾步,楚子文忽然停下,又轉身朝程二郎走去,“程兄,好好待你的夫人,她是個有福氣的。


    實不相瞞,在我當了太監以後,我總有種這不該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不該這樣的感覺。


    可能我娘經常念叨的一句話很對,你夫人是福星,能旺夫。而雲秀那賤人就是個喪門星,誰沾誰倒黴。


    望程兄好好惜福。”


    說完,也不等程二郎開口,楚子文就大步離去。


    程二郎盯著楚子文那深藍色的背影,眸光幽幽,沒多久就離了宮。


    回到家,見到雲悅,程二郎不期然想起了楚子文說的雲悅是福星能旺夫,雲秀是喪門星,誰沾誰倒黴。


    雲悅被程二郎盯得莫名其妙,正要開口詢問,這時寧遠過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寧遠請忠信侯幫忙跟吏部打招呼,吏部也給忠信侯麵子,立馬就選了兩個地方,都是環境比較好,並且沒什麽動亂的地兒。


    一般要是沒什麽關係的人,是別想弄到那麽好的缺。


    雲悅大喜。


    程二郎卻一臉無奈,“真是多謝寧兄的好意了,隻是我用不上了。”


    寧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程兄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就用不上了?”


    程二郎將正安帝要他留在翰林院的事說了,擔心雲悅不高興,他強調道,“我拒絕了,隻是我剛一拒絕,皇上就打斷,我也沒法子。”


    雲悅雖然也難受程二郎要留在京城,但是還不至於這般蠻不講理,難道非要程二郎跟正安帝對著幹不成?


    別看正安帝在付太師麵前軟弱得很,可對程二郎,那絕對是有碾壓優勢的。


    “相公,我明白的。”


    寧遠不知正安帝為何非要程二郎留在京城,不過猜測其中肯定有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他也不會刨根究底,便道,“留在翰林院也好。翰林院清貴,一般是不會摻和進什麽事的。


    我看程兄以後是要長居京城,這處宅子我就轉賣給程兄好了。”


    程二郎道,“這不是寧兄你母親留給你的宅子嗎?”


    “我又不在京城,這宅子空著也空著,還不如賣給程兄你。相信我娘地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這宅子的市價也就四五千兩吧。程兄給個四千兩就行。”


    四千兩能買這麽一座宅子,絕對是程二郎和雲悅占便宜了,京城的房子都是有市無價的。


    有時候就是你拿著錢買,還不一定能買得到呢。


    “還是五千兩吧。”程二郎知道寧遠有心照顧他,但他也不能占那麽大的便宜,眼見寧遠要開口,“寧兄若是再拒絕,那我隻能另買其他宅子了。”


    寧遠這才道,“罷了,既然程兄堅持,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就照程兄的意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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