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郎越看頭越痛,懶得再看剩下的,把手裏一份看到一半的直接放到一邊,伸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太陽穴。


    光看這些案卷肯定是看不出什麽,程二郎也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了。


    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喧鬧聲,程二郎眉頭一皺,召了個衙役問外麵出了什麽事。


    衙役很快回答,“啟稟大人,是您親娘跟張頭兒爭執起來了。”


    衙役口中的張頭兒叫張大強,是衙門的捕頭,也是知府衙門裏的官差的頭頭兒。


    程二郎有些奇怪,那張大強是個最滑頭不過的老油子,他是怎麽跟苗氏起了爭執的?


    還有苗氏自從離開老家,就再也不跟人隨意吵架,她又是為什麽跟張大強吵的?


    按下心頭的疑惑,程二郎起身朝外走去。


    說苗氏在跟張大強吵,這話也不對,是苗氏單方麵在吵。


    今天苗氏,雲悅還有楊氏林氏四個女人打算在陵城逛逛,先了解一下陵城的物價水平等情況。


    剛一出衙門,苗氏就看到一個瞧著十分落魄,右腿也瘸了,二十出頭的男子打算擊鼓鳴冤。


    誰知那男子剛拿起鼓錘,就被張大強攔住,一把搶走了他手裏的鼓錘,甚至還要將人趕走。


    苗氏一看情況不對,就上前問張大強在做什麽。


    張大強知道苗氏的身份,因此對苗氏十分客氣,隻說這男子不能報官。


    苗氏活到那麽大年紀,還沒聽說過普通百姓不能來衙門擊鼓鳴冤的,這叫什麽事?


    不止是苗氏不明白,就是雲悅等人也不懂,這難道是陵城什麽慣例不成?


    問張大強,他也不說個清楚明白。


    苗氏的脾氣本就火爆,又覺得自個兒占理,就忍不住罵起來了。


    苗氏罵得唾沫橫飛,眼角餘光瞥到了出來的程二郎,立即道,“二郎你快過來,這人要報官!你可是陵城的知府,你可不能不管!”


    男子見到程二郎,死寂的眼裏微微有了點起伏,似有微弱的光芒在閃爍,幹裂起皮的嘴唇顫個不停。


    張大強快步來到程二郎身邊,附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大人,這人的案子已經了了,而且關係到褚家,您可不能再插手。”


    褚家?程二郎眸光一閃,讓張大強跟著他進去,又讓男子也跟著一起。


    苗氏興致勃勃地就要跟上去,她就想知道那男子怎麽就不能擊鼓鳴冤了。


    出了這事,雲悅等人也不去逛街了。


    程二郎問男子和張大強話,自然不會讓苗氏等人留著。


    好在苗氏雖然好奇,但還有一點理智,努努嘴,很鬱悶地離開了。


    程二郎先看向落魄男子,問他叫什麽,又有何冤屈。


    男子當即朝程二郎跪下,淚如泉湧,哽咽著將他的冤情說了。


    男子叫蘭博宇,他一家在陵城有二十畝田地,原本還算富裕。


    他家有一套祖傳的美人屏風,被褚家的三少爺褚國旭看中,要買,可他隻願意出三百兩銀子。


    那一套美人屏風有四扇,上麵的美人圖是前朝的大畫師宋奇道所畫,他的一幅圖都能賣到千兩,更別提四扇完整的美人屏風。


    就是褚國旭願意出五千兩銀子買屏風,褚家尚且不願意。


    後來蘭家就被冤枉是韃靼奸細,蘭國旭的父親被褚家人活活打死,他家祖傳的美人屏風也被搶走。


    不止如此,褚國旭還強納蘭博宇的未婚妻趙雪惠和他的妹妹蘭玉嬌為妾。


    蘭玉嬌誓死不從,在褚國旭用強時,還咬傷了他。


    褚國旭大怒,把蘭玉嬌扔給底下的人,她被生生輪死,就連蘭博宇也被懷恨在心的褚國旭打斷了右腿,成了一個廢人。


    蘭家的家財也都被褚家給搶光了。


    蘭博宇拖著瘸腿報過官,可是官府不受理,他不死心,一次又一次來官府報案。


    有人見蘭博宇如此可憐就勸他趕緊死心,最好趕緊離開陵城,免得再被褚家報複。


    褚家人是硬石頭,蘭博宇就是一雞蛋,雞蛋怎麽能跟石頭硬碰呢!非要硬碰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蘭博宇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報官,他的心其實也動搖了,可他沒法子,官府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蘭博宇的冤屈堪稱是天怒人怨!


    蘭家如果真的是韃靼奸細,還用得著褚家發現再動手懲治?明王還在呢!


    這一看就是冤枉的!


    程二郎壓著心頭的憤怒,指了個衙役,讓他請個大夫給蘭博宇看病,再給蘭博宇準備點吃的。


    蘭博宇雙眸陡然迸射出濃濃的希望,明亮無比,這位新來的知府大人是不是能為他伸冤?他是不是能救回他的未婚妻?


    蘭博宇被下去後,程二郎就看向張大強,“方才蘭博宇所說可是真的。”


    張大強點頭,“真的。”


    “為何不許蘭博宇告狀?”


    張大強解釋道,“大人您初來陵城有所不知。褚家,董家還有藍家可是陵城的三大——”


    程二郎抬手打斷張大強的話,“本官知道褚家,董家還有藍家是陵城的三大家族,其中以褚家的勢力最強。”


    “大人,蘭博宇的遭遇聽著是挺可憐的,但在陵城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三大家有什麽事不敢做的。”


    程二郎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大強,“你對這些很懂啊。”


    張大強道,“大人,我爹是我之前的捕頭,他可是經曆了足足七位知府呢!”


    七位知府!?


    很快程二郎就不震驚了,之前陵城的知府命可不長,誰讓他們想來陵城“幹實事”呢,明王怎麽可能容得下他們。


    張大強也在感歎唏噓,最前頭那五個知府可真是沒得快,後來那兩個學乖了,來陵城混日子,還有就是敲三大家族的銀子。


    張大強今年三十多了,也在兩位知府手底下幹過活,那兩任知府也是來陵城混日子,然後敲三大家族的銀子。


    “如果本官非要管蘭家這案子呢?”


    張大強先是一驚,隨即了然道,“大人,小的明白了。


    雖然蘭家這案子已經在前任知府那兒過了,前任知府也靠著蘭家的案子從褚家那兒敲了一筆銀子。


    不過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您才是知府,那三大家也得重新孝敬您不是。”


    程二郎聽得心頭火起,臉上卻掛著笑,“前任知府是不是從三大家那兒敲了很多銀子?”


    張大強點頭,“那是自然!凡有人來報官,前任知府就會派小的去通知三大家。


    那三大家也是懂事的,立即就會拿錢擺平這件事。陵城這地兒不富裕,再說還有王爺看著,想欺壓百姓也難。還不如直接從三大家那兒弄銀子。”


    再說那三大家族的銀子大多是做生意得來的,但是也有從陵城百姓手裏刮來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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