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根煙來!”季雲跨起一條腿,大刺刺地坐在公園椅上。


    李文文一掏出煙盒,立刻被搶走。“季雲,有人在四處打探妳。”


    “我知道是誰,不過我不怕她。”季雲手指一彈,一根煙乖乖地跳起來。


    “妳最近在忙什麽事?”李文文點燃打火機,將火焰湊近煙頭。


    一陣白煙吹向空中,夾帶著一肚子的悶氣。“私人的事。”


    “連我都不能知道?”李文文小小失望的歎氣。


    季雲點頭。“沒錯,妳知道得越少越好。”


    “妳要當心點。”李文文關心提醒。


    “我的事,用不著妳操心。”季雲沈浸在吞雲吐霧的樂趣中。


    “妳好像變成另一個人,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李文文滿懷感傷。


    “妳隻要管好射手座,我就無後顧之憂了。”季雲不想解釋,隻顧著叮嚀。


    轉眼之間,一個星期過去了,演白癡淑女比她想象得還悶;除了隨時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她,再加上一雙熱情的眼睛凝視她,她真想用她的射手,把這四隻眼珠子挖出來,丟給野狗吃。


    早上照鏡子時,發現嘴角兩邊浮現笑紋,她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她討厭笑,溫柔的笑、甜美的笑、天真的笑,還有蒙娜莉薩的微笑,這一個星期的笑容加起來,遠遠超過她二十五年來的笑容總合,真悶!


    吐完最後一口煙,她起身,向背後的李文文擺了個拜拜的手勢。


    從不說拜拜或再見,是射手座令人費解的風格。


    一踏進門,劉媽就興師問罪似地雙手插腰。“妳去哪裏?”


    “去買舒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季雲換上拖鞋,笑臉相迎。


    “啊哈!我聞到了,妳嘴裏有煙味!”劉媽的鼻子比警犭還厲害。


    季雲矯揉造作的以手搗著嘴。“糟糕!被妳發現了。”


    “少爺最討厭女人抽煙!”劉媽更加確信她是壞女人。


    “我立刻戒煙。”季雲走向浴室,擠出牙膏,賣力地刷牙。


    劉媽比鬼魅還陰魂不散,緊跟著她。“妳看起來不像簡單的人物。”


    季雲滿嘴泡沫,裝可愛地說:“不會吧?!難不成妳以為我會飛簷定壁?”


    “我不是在跟妳說笑話,也沒心情看妳搓湯圓。”劉媽根本不鳥她。


    季雲漱完口,問:“劉媽,妳說這話,是懷疑我什麽?”


    劉媽直截了當地說:“妳心懷不軌,接近少爺有目的。”


    “劉媽,我搬出去住好了,省得妳一大把年紀還要提心吊膽。”


    “妳明知道少爺不會讓妳走,不過,妳要好自為之,別傷害少爺。”


    向來敬重老人家的季雲,還在老人院當過義工,她曾經是非常有愛心的,但這一次她將破例,不當劉媽是老人家,但也不當她是敵人。


    在她眼中,劉媽是一隻尾巴翹得高高的,自以為毒針能傷人的蠍子,其實隻要狠狠地踩一腳,蠍子立刻肚破腸流,死狀淒慘。


    向這種不堪一擊的蠍子出手,贏了也沒什麽意思;不理她,就足以氣死她。


    於是她回到房裏,鎖門,睡覺,儲備體力。


    這兩天杜至倫工作不到十二點不回家,而他一回到家,劉媽就會趕緊進廚房弄宵夜,她隻要把燈開著,他就像見到火的飛蛾般撲過來。


    聽,敲門聲果然響起。


    “請進。”季雲溫柔地喊了聲,並做好愁眉不展的表情。


    杜至倫坐在床邊,關心地問:“妳怎麽一臉的悶悶不樂?”


    “我成天待在屋裏,無聊死了。”季雲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妳可以幫劉媽分擔家務事。”這聲歎氣,歎得杜至倫心情跌落穀底。


    “她不需要我雞婆。”季雲搖了搖頭,眼裏有不願明講的委屈。


    看到被子上攤開的報紙,杜至倫又問:“妳想做什麽?”


    “找工作。”報紙上的工作欄,被她用紅筆畫了好幾個圓圈。


    “妳會做什麽?”杜至倫探頭晅看,全是些免經驗、充滿陷阱的小廣告。


    季雲無所謂地聳肩。“不知道,但當接電話的小妹應該不成問題。”


    杜至倫不避嫌地說:“好吧,妳明天來我公司上班。”


    “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季雲送他一個甜笑。


    “妳應該常笑的。”杜至倫跟著開心。


    再笑下去,她的嘴就會像塗上油漆的小醜嘴,洗都洗不掉。


    透過床頭櫃上暈黃的燈光看著他的臉,英俊得讓人神魂顛倒,他的鼻息像帶著熱氣的晚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在他眼中有兩簇火苗,從他胸膛傳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這使她感到喉嚨幹澀,身體漸漸失去力量,幾乎快要倒入他懷中……


    但,她的理智警告著她,對男人來說,女人有三種:第一種像衛生紙,自動投懷送抱型,用過就扔;第二種像鞋子,一追就上手型,穿破就扔;第三種像珍珠,聖女貞德型,唯有第三種女人才能讓男人愛不釋手。


    一股意誌力,迫使她從床的另一邊跳下去,退到他手臂可及以外的地方。


    “該準備睡覺了,明天才有精神上班。”季雲解釋著突如其來的行為。


    “妳是不是該給我一個晚安之吻?”杜至倫鍥而不舍地尾隨她。


    季雲緊抿著唇線,含糊不清地說:“我還沒刷牙。”


    “我不在乎。”杜至倫伸出手,但她像跳蚤般跳開。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劉媽說我有口臭。”季雲先下手為強。


    “真的嗎?”杜至倫一臉難掩失望的表情,認定她是說謊,拒絕他。


    “不信你去問她!”劉媽相想打小報告的心願,瞬間破滅。


    “你要我做你的秘書?!”季雲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杜至倫裝酷地說:“暫時的,做不好就得走路。”


    “我現在快樂得想飛……”季雲踮著腳尖旋舞。


    “現在是上班時間。”杜至倫咳了兩聲,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季雲保持立正姿勢。“從現在開始,我會保持該有的工作態度。”


    “陳秘書,麻煩妳進來一下。”杜至倫按下電話內線鍵,召來陳秘書。


    陳秘書是個中年婦女,戴著老式的黑框眼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深灰色的套裝熨得挺直,腳上穿著肉色絲襪和發亮的黑頭鞋,從她的肩膀上看不到一根頭發或是一點頭皮層,彷佛在向世人宣告她精明幹練的一麵。


    據季雲所了解,她是個不快樂的女人,老公在大陸做生意,包二奶的傳聞甚囂塵上,唯一的兒子又是同性戀,除了對總經理鞠躬盡瘁,在其它同事眼中,她不僅難以相處,還是個抓耙子,從小學到現在都脫離不了當風紀股長的習性。


    打從她走進總經理室,經過季雲桌前的那幾秒鍾,她一直皺著眉打量季雲,眼神和表情充滿一致的輕蔑,隻差沒罵她狐狸精而已。


    坦白說,陳秘書還沒資格當她的對手,就讓陳秘書當她的手下敗兵好了。總有一天,這間公司的所有人都會嚐到跟陳秘書一樣的苦果──去勞保局,填寫表格,排隊領失業救濟金。


    與其怪她這個壞女人,還不如怪他們自己跟錯總經理,跟到射手座的“手下敗將”!


    “總經理,有何吩咐?”陳秘書推了推鏡框問。


    “她叫小雲,新來的實習秘書。”杜至倫簡單的介紹她。


    陳秘書立刻擺了臭臉。“我一個人足以應付,不需要幫手。”


    “是我需要多一個秘書幫我,妳有意見嗎?”杜至倫瞪大眼睛。


    “沒有,總經理叫我來,隻是為了告知我這件事嗎?”陳秘書苦笑。


    “妳不會被開除,也不需要對她懷有敵意,這麽說妳明白了吧?”杜至倫說。


    陳秘書鬆了一口氣。“我懂,請問總經理要我分給她什麽樣性質的工作?”


    “她的工作能力,交給妳測試。”杜至倫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計算機這玩意兒對季雲來說,簡單得像吃飯一樣,但對佯裝喪失記憶的她而言,卻比登天還難。


    一開始,她表現出找不到開關在哪裏的模樣,經過指點,計算機屏幕終於亮了,不過裏麵的檔案卻莫名其妙的被一指神功消滅。


    幸好陳秘書是個有經驗的秘書,所有檔案都有磁盤備存一份;但顯然她並不適合當老師,才會被她這種頑皮搗蛋的學生,氣到披頭散發。


    看著她衝進洗手間,她的心畢竟不是石頭做的,而是鐵打的,她不敢放肆地大笑,隻好偷笑,並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以腳拉開辦公桌最下麵的抽屜,看見排列整齊的檔案夾上一一注明了數據等級──普通、中等、中上、機密和最高機密。


    看到“最高機密”這四個字,她的眼睛燃起熊熊火光。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她理所當然地拿起話筒。


    一連串的abc從彼端傳出來,她不但聽得懂,還聽得很清楚,不過她卻假裝聽不懂,並以台語響應對方,隨即掛上電話。


    不一會兒,頭發又回複原狀,但臉卻比剛才老了十歲的陳秘書回到座位。


    陳秘書公事化地問:“我不在時,有沒有人打電話來?”


    季雲半真半假地說:“有通打錯電話的外國人打來。”


    “妳怎麽知道是打錯電話?”陳秘書質疑。


    “因為我聽不懂英文。”季雲聳肩。


    “慘了!”陳秘書急急忙忙走進總經理室,發揮抓耙子的本領。


    看著垂頭喪氣的陳秘書進入辦公室,杜至倫心知不妙。“怎麽樣?”


    “老天!她連計算機開機都不會!”陳秘書大聲歎氣。


    “她暫時喪失記憶,是我害她的。”杜至倫娓娓道出來龍去脈。


    “不是的,我想她是天生笨手笨腳,而且學曆不高,連英文都不會。”


    “那就麻煩妳費心,多用點時間教她使用計算機,至於英文,我會請她自修。”


    “我怕那要花很長的時間……”陳秘書一臉的不情願。


    “加班費雙倍計算。”杜至倫開出誘人的條件。


    “是,總經理。”陳秘書立刻點頭。


    杜至倫想了一下說:“目前就先將影印資料交由她負責吧。”


    “我這就去教她使用複印機。”陳秘書領著聖旨般退出去。


    好好的一台複印機,用了三年都沒出過毛病,一遇到季雲就壽終正寢。


    從和總經理的言談中,陳秘書心知他們兩人關係匪淺,不敢有怨言,甚至還一反常態的告訴季雲,第一天上班難免緊張,並要她去喝杯咖啡,放鬆心情。


    正當她打電話叫震旦行派人來修理複印機,季雲卻羞愧地跑來告訴她,咖啡機故障──這當然又是她的傑作。


    破壞電器是她的拿手絕活之一,因為她是電機係的高材生。


    沒有咖啡可喝,對來訪的客戶而言,茲事體大,陳秘書忍無可忍,再度衝進總經理室,此舉正中季雲下懷。


    她立刻躲到茶水間外的陽台,拿出隨身攜帶的秘密武器──眼藥水,往眼眶裏滴了數滴,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


    “妳躲在這兒幹什麽?”杜至倫如熱鍋上的螞蟻趕來。


    “沒事,我在看雲。”季雲拾起頭,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妳哭了!”杜至倫氣得額頭上青筋暴現。“是不是陳秘書罵妳?”


    季雲眼中充滿自責和悲傷。“她沒罵我,我是氣我自己一無是處。”


    “凡事起頭難,隻要妳有心,一定能很快進入狀況。”杜至倫柔聲安撫。


    “謝謝你,我現在好像裝了金頂電池,渾身都是勁。”季雲揮別難過地一笑。


    “她在這兒幹什麽?”徐媛美如颶風般刮進總經理室。


    “經理,己經有一個星期了。”杜至倫全神貫注地處理公文。


    “你瘋了不成?”徐媛美不分青紅皂白似的,把一隻厚重的牛皮紙袋摔到桌上。


    “妳把什麽夷西摔在我桌上?”杜至倫緩緩抬起頭,極力控製著脾氣。


    “你何不自己看!”徐媛美坐在他對麵的椅上,雙眼如兩條毒蛇。


    杜至倫打開袋口,抽出一迭厚重的調查報告。“射手座?”


    徐媛美迫不及待地說:“對,簡單地說,她是這個不良幫派的老大。”


    她的話像深水炸彈般在他腦海中炸開,迫使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專注地看著裝訂成像精裝圭咼調查報告。


    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拿這份報告打徐媛美的臉,把她臉上的嘲諷表情打掉!


    他沒這麽做完全是看在兩家世交的分上。


    前麵幾頁可以說是吃過射手座虧的男人,對射手座大加撻伐和加油添醋的不實指控,足足有五分鍾,他的俊臉彷佛被烏雲籠罩。


    但過了這幾頁,報告中翔實記載著受照顧的少女們的遭遇和心路曆程,立刻又讓他整個人像被陽光照耀般,遍體通亮。


    逐字逐頁看完調查報告,他像吃到世上最甜美的果實似的,滿心歡喜。


    他不但不生氣,反而發出開朗的笑聲。“這哪叫不良幫派?應該說是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的慈善組織。”


    “你有沒有看清楚?她靠賭錢為生!”徐媛美氣得半死。


    “不偷不搶,沒什麽大不了的。”杜至倫放鬆地往椅背一靠。


    “她根本是助長少女逃家等社會問題的麻煩製造者。”徐媛美譏諷。


    “幸好有她,那些少女才不至於淪落風塵。”杜至倫對她崇拜到極點。


    “你的腦袋是長蟲了,還是肚子裏有符?”徐媛美冷哼一聲。


    “該去醫院的是妳,去照照看心是不是黑的?”杜至倫反唇相稽。


    “我可以進來嗎?”季雲一手敲著門,一手撐著托盤。


    杜至倫像是聽到天籟,嘴角立刻勾起-抹微笑。“請進。”


    “陳秘書吩咐我,替徐小姐泡杯咖啡來。”季雲將咖啡放在桌上。


    “我不喝,天曉得妳在啡裏有沒有加符灰?”徐媛美惡毒地說。


    “沒有,妳不信的話,我可以喝給妳看?”季雲證明清白地啜了一口。


    徐媛美挑剔地說:“髒死了!誰要喝妳帶菌的口水!”


    “媛美,妳別說話帶刺!”杜至倫厲聲斥責。


    “對不起,我馬上去重泡一杯。”季雲搶著認錯。


    瞧瞧,這種把別人的錯往自己肩上擔的美德,世上有幾個人做得到?就算用探照燈,也很難找到一個。


    對杜至倫來說,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他一直相信,在這世上一定有個女人在某處等他,那場車禍是上帝的旨意,為的就是讓他找回他失去的那根肋骨。


    她是為他而生,隻為他一個人。


    他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麽感動過,也沒像現在這麽快樂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現在在他的眼前,仿佛有個掛著一大塊過期豬肝的豬肉攤,味臭色醜,令人作嘔。


    “不是我說妳,妳要是有她一半善良可人就好了。”


    “我承認我臉蛋沒她漂亮,身材沒她好,嘴巴沒她甜……”


    “夠了,妳有自知之明,這是最好不過的事。”


    “我還沒說完,但我對你是真心的,不像她那個虛情假意的狐狸精。”


    “我說過,在我心中,我一直當妳是妹妹。”杜至倫強調。


    徐媛美忿忿起身。“總有一天,我會揪出狐狸尾巴!”


    季雲剛好踏進來。“徐小姐,妳的咖啡……”


    “妳自己留著喝!”徐媛美手肘一撞。


    “啊!”季雲措手不及,黑色的液體灑到她手上。


    “燙死妳!活該!”報仇的快感,使徐媛美發出刻薄的笑聲。


    “妳的手有沒有起泡?”杜至倫衝過來,開切地檢查她的玉手。


    “我沒事,我怕她燙到嘴,在咖啡裏倒入一半的冷開水。”季雲早有防備。


    徐媛美這種小角色,想跟她鬥?!對她來說,比捏死一隻蟑螂還容易,但絕不屑弄髒她的手。


    更何況,多情總被無情傷,她根本不需要出手,徐緩美就已經遞體鱗傷,千瘡百孔,慘不忍睹……這一切全拜杜至倫所賜。


    重要的是,她完美的好女人印象,如烙印般燙在他心上。


    哈,她真是個壞女人,一磚一磚的在他四周築起痛苦的城牆。


    可憐的笨蛋,現在還沒發現,他正一步一步地踏入痛不欲生的圈套中。


    關上門前,季雲不忘向他投出價值千萬的甜笑。“總經理,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了。”


    這份調查報告,就算燒成灰燼,一字一句仍深印在他腦中。


    她的過去比他想象得還精彩,簡直像一本現代版的武俠小說!她可以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實在教人難以相信,她是那麽美麗、那麽柔弱、那麽天真……


    此刻,該怎麽形容他心中的女神?


    俠女,她救助可憐少女,這個稱呼無庸置疑;酒女,她有千杯不醉的實力,這個稱呼勉勉強強;賭後,她以賭博賺了不少錢,這個稱呼算是貼切;太妹,她的確很會打架,叫她女老大更好!最糟的是,鋼管女郎和檳榔西施……


    “射手座”這個稱呼有什麽特殊涵義?還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但他心中有打不開的結。


    那場車禍,她隻受到皮肉傷;徐媛美陷害她,她毫發未傷。她像是有如神助,不但能化險為夷,而且總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實在是太神奇了!


    他本能地拿起電話撥號。“醫生,喪失記憶會不會連帶喪失技能?”


    “不能說沒這個可能,有人甚至會退化到嬰兒的程度。”


    “依你看,那個被我撞傷的女孩,是演戲,還是真的喪失記憶?”


    “我沒辦法回答,這得靠你自己觀察和判斷。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沒事,純粹是隨便問問。”杜至倫覺得此刻思緒更加混亂。


    醫生好奇地問:“到現在,她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嗎?”


    “一點都沒有……”杜至倫猶豫了一下。“不過有人認出她的身分。”


    “帶她去見那個人,或許對她恢複記憶有所幫助。”醫生以專業化角度建議。


    “我會的。”問完後,杜至倫反而感到心情更沉重,但卻有了方向可循。


    “你在看什麽?”季雲拖著懶洋洋的身子,緩緩步下樓梯到客廳。


    “天文圖。”杜至倫一大早就跑去敲了好幾間書店的門,才買到天文圖。


    “你對天文有興趣!”季雲眼露驚奇,心情卻很平靜。


    “嗯,妳看,這叫射手座。”杜至倫有意試探。


    季雲雙眉擰在一起。“我好像見過,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算了,妳別再想了,一副要把腦袋想破的樣子。”杜至倫好不忍心。


    其實,看到徐媛美拿著牛皮紙袋來公司的時候,她就清楚地看到紙袋上有“征信社”這三個字,再加上假日向來有閱報習慣的他,今天卻將報紙原封不動地擱在電話旁,兩件事湊在一起,她立刻提高警覺。


    桌上攤著天文圖,他眼睛盯著射手座,意圖太明顯了。


    既然“此地有銀三百兩”,她就順他的意,承認自己跟射手座有關。


    吃完午餐,他提議兩人出去玩,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刻意帶她來撞球間,想幫她找回記憶。


    她明顯感覺到臉上有股熱氣,她不但不感激他,反而提防他是別有用心地刺探她的演技。


    “你帶我到烏煙瘴氣的撞球間來幹麽?”季雲一臉百思不解。


    “我想跟妳打一場撞球。”杜至倫拿起掛在台邊的三角架排球。


    “我跟你對打?!我行嗎?我怕我連杆子都不會拿!”季雲驚呼。


    杜至倫把母球放好位置。“試試看,這運動在國外很流行。”


    “我完全不懂,怎麽衝?”季雲故意拿錯開球杆,以打球杆混淆,換她考他。


    “把白色球撞向色球就行了。”杜至倫沒發現,看來他不是撞球高手。


    季雲顯得手足無措。“天嗬!比拿筷子難多了!”


    “我教妳拿杆子的方法。”杜至倫一手包覆在她握杆的手上。


    “你該不會是想乘機吃我豆腐?”季雲起疑,心裏暗笑他是個冒牌貨。


    撞球看似簡單,不過有美式和英式之別。美國人打九號球,英國人打司諾克,台灣屬美式,他在歐洲留學,屬英式,兩者大不相同──不僅玩法不同,連開球方式也截然不同,他根本是個門外漢。


    九號球開球,母球不但要撞開所有的色球,還要有球入袋,開球者才能繼續,把色球按順序一一打入袋裏;除非一杆敲進九號球,這一局就算開球者贏,結束比賽。


    司諾克則不同,為了不給對手機會,必須盡量避免衝散子球。


    從他教她開球的力道,像沒吃飯似的軟綿綿,隻衝開三個色球,一旁路過的人,有的竊笑,有的哄堂大笑,他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


    這個傻瓜,實在傻得可愛!但她忍著不笑,跟他的表情一樣傻呼呼。


    對她來說,她已經不在意他的目的,反而在意殘留在手背上的餘溫。


    “瞧瞧我碰到誰!”出聲的人是咳嗽男,看來她上次輸的錢,撿回他一條小命。


    季雲往左右和身後望了望,然後一臉呆滯地麵對他。“你在跟我說話嗎?”


    “撞球間之後──射手座!”咳嗽男的口吻充滿崇拜。


    “啊?!你叫我什麽?”季雲佯裝迷糊。


    “三個星期前我們才較量過,妳忘了嗎?”咳嗽男顯得自鳴得意。


    她偏著頭,一副想不起來的苦悶表情。“……很抱歉,我不記得了。”


    “聽說妳得了失憶症。”咳嗽男對無法炫耀自己贏過射手座,感到失望。


    “太好了!總算有人認識我,你知道我的來曆嗎?”季雲眼睛一亮。


    咳嗽男愛莫能助的聳肩。“談不上認識,隻是有數麵之緣,不算是很熟。”


    來打撞球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的人都會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甚至有幾個家夥故意留在台邊,想要借機偷學幾招,當然,他們很快就失望的散開。


    對射手座喪失記憶的傳聞,眾人議論紛紛,還有人大歎喪失扳回男性尊嚴的良機。


    在她精湛的演技和他蹩腳的技術下,不是母球洗澡,就是子球過門不入,再不就是球杆凸槌。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打完一局撞球,兩人全都累得像打了一架的老狗,筋疲力盡,喘氣連連。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跟笨蛋打撞球會縮短壽命。


    當他是笨蛋,顯然是錯誤的想法,她一點也不敢小看智商一百六的天才,美國前總統柯林頓的智商跟他一樣,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她更想知道他的情欲指數是不是也跟柯林頓一樣?如果是,就要用美人計,而且必須得有所犧牲。


    “你帶我來撞球間,原來是別有目的。”季雲幽幽地歎口氣。


    “我隻想幫妳找回失去的記憶。”杜至倫眼神一片澄澈。


    季雲自怨自哀地說:“看來,我的過去不太好。”


    “沒妳想得那麽差,妳別想太多。”杜至倫勸慰。


    “我的過去還有什麽?”季雲急欲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杜至倫摟著她的肩,走出撞球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等我回複記憶,你就可以擺脫我了!”季雲仰望著天空,難掩悲傷。


    “妳是我公司的員工,隻要妳不辭職,我絕不會開除妳。”杜至倫保證。


    “幹麽要約在女廁見麵?”李文文至少蹲了半個小時,占著馬桶不拉屎。


    “有人在跟蹤我,幸好是個男的。”季雲從胸罩裏掏出一隻信封袋。


    “妳要我怎麽做?”李文文接過信封袋,一摸就知道裏麵是磁盤,但是信封袋上沒有寫收信人,也沒寫寄信人的資料,是封密函。


    眼看著季雲走向馬湧,按下衝水扳手,她不懂她衝馬桶的用意是什麽?


    是嫌馬桶臭嗎?她聞了半個小時,都沒聞到臭味,難不成她要去檢查鼻子?!


    接著,季雲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紙片,交代她把紙片上的地址,以她的筆跡謄寫在收信人一欄,至於寄信人一欄,則是隨便捏造一個不存在的住址和姓名填上,然後立刻找一間沒有攝影機的快遞公司,以最速件的方式寄出去。


    看她這麽小心謹慎,思慮周詳,仿佛007中的壞人在進行什麽大陰謀似的,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作風,一點也不像她從前所認識的那個打擊罪惡的射手座,她無法想象是什麽讓她自甘墮落?


    “季雲,妳到底在忙什麽?”李文文按捺不住。


    “妳別問這麽多。”季雲打開水龍頭,防範隔牆有耳。


    李文文臉色凝重地挨近她,小聲探問。“是不是犯法的事?”


    “妳放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季雲關上水龍頭後,開啟幹手機。


    “就算出事,我也不會出賣妳,違者……”李文文以手刀往脖子一抹。


    “謝謝妳,我會永遠記得欠妳的恩情。”季雲眼中盡是感激。


    李文文眼眶泛紅濕熱。“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是妳救我逃出魔掌。”


    沒有說拜拜或是再見就離開,仍是她過去所熟悉的射手座特有作風。


    仔細回想,她對射手座其實一點也不了解。


    過去,射手座處理事情就像她騎摩托車,屬於橫衝直撞型,連閻王爺都不敢打開鬼門關,請她進去吃茶,但她今天才發現原來射手座也有細膩的一麵……


    此刻她才明白,從剛才到現在,射手座都在演一出上廁所的戲,即使隻有她一個觀眾,射手座依舊賣力演出,而且沒遺漏任何一點細節。


    看來這是一出漫長的戲,不到最後,誰也不曉得結局是什麽?除了集編導演於一身的射手座。


    冥冥之中,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出戲跟王子複仇記有幾分類似;最大的不同是,射手座是女的,片名要改成公主複仇記。


    但,誰是她的仇人?那個開保時捷的男人跟射手座有什麽關係?將來又會發展出什麽樣的關係?她想還是當觀眾好,擦亮眼睛,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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