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媽說了什麽?”洛依半夜跑到藍采玉房裏。


    “我……”藍采玉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嚇得舌頭打結。


    “你別怕,我不會懲罰你。”洛依柔聲安撫,表情遠比聲音更溫柔。


    “我教夫人不要退縮,向卡蜜兒宣戰。”藍采玉避開公爵,畢竟他們是父子。


    “最好連我爸也一起攻打。”這句話讓藍采玉嚇一跳,但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頭;洛依促狹地看著她,眼神沒有惡意,倒像是想捉她的小辮子。“你那麽聰明,該不會忘了他吧?”


    “少爺那麽聰明,你說呢?”藍采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洛依掩不住好奇地問:“你跟我媽的攻擊策略是什麽?”


    “女人之間的秘密。”如果她說出來,洛依一定會反對。


    洛依暖昧地糾正。“是女人跟女孩吧!”


    藍采玉知道自己泛紅的耳根,證明他說對了,她的確是女孩。


    視線一移,她看到房門是半掩半開的,由此可見,洛依今晚來女仆房沒有不良企圖  ;她原本發為自己會鬆一口氣,沒想到胸口好悶,一股說不出來的失望像塊大石頭壓扁了她的心。


    她試著改變心情地找話題。“少爺,你這兩天跑到哪裏去了?”


    “你關心我!”洛依喜出望外。


    “我是希望你關心夫人,跟她站在同一陣線,讓夫人更有信心。”


    奇怪,她在二十一世紀講話從沒這麽溜過,在這個年代,卻有如行雲流水。


    不僅說謊不會咬舌頭,拐彎抹角不會撞到牆壁,岔開話題不會走到死路,搓湯圓搓得又圓又滑;大概是因為這些古人,對她而言如同死人,跟鬼講鬼話,不需要用到大腦吧?


    “我一直都是支持我媽的,隻是她不怯戰就好了。”


    “很晚了,請少爺早點回房休息。”藍采玉故意打了個大嗬欠。


    “我不累,事實上我這兩天都在教堂裏睡覺。”洛依看起來神采奕奕。


    洛依刻意解釋自己成謎的行違,顯然是希望她不要誤會他去拈花惹草,可見她在他的心中,跟他在她心中有一樣的地位,但他太投入會給她帶來困擾。


    藍采玉不客氣地指出。“是我累,後天的舞會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我叫薛格太太派最輕鬆的工作給你。”


    “我想跟大家一樣努力工作。”


    “你很不識好歹。”


    “我媽也常這麽說我。”藍采玉不小心說溜了嘴。


    “你不是孤兒嗎?”洛依找到話題,立刻借題發揮,對哦,翠西說她是一年前被公爵從孤兒院帶回卡維儂的,但因為這不是事實,所以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改天,她應該去孤兒院問問才對。;不過她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反正她就是有辦法亡羊補牢,而且還能讓失去的羊兒都回牢裏。“隻有孫悟空才沒有娘,從石頭裏蹦出來。”


    洛依噴噴稱奇。“你居然看過西遊記!”


    “台灣是中國的領土,我上小學時就看過西遊記了。”


    “小學?這是什麽玩意?你怎麽老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你當我頭殼摔壞了……”藍采玉臉色突然刷白,眼裏閃爍懼意。


    “怎麽了?”洛依以為她生病了,想上前摸她的額頭,但被她及時製止。


    “公爵大人在你背後。”藍采玉喘著氣警告。


    平常公爵在卡維儂走動時,老鷹拐杖敲著地板,他們這些仆人,都是憑這種聲音,在公爵來到以前,刻意賣力工作。


    但他現在來到女仆房,手上沒有拐杖,由此可見;一、公爵並不需要拐杖,就能行走自如。二、公爵不帶拐杖,表示他是有意來捉奸的。


    公爵厲聲質問。“這麽晚了,你在女仆房裏幹什麽?”


    “聊天,門沒有關,表示我們沒有幹什麽。”洛依回過身回答。


    公爵輕蔑的眼神,射向躲進被子裏韻藍采玉。“跟女仆有什麽好聊的?”


    “我高興。”洛依以不敬的語調頂撞。


    “樓下有客人,讓他們知道你晚上跑來女仆房,傳出去可難聽了。”


    “我們隻是純粹聊天,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


    “住口!”公爵氣呼呼吼道。“你不要麵子,我還要臉做人。”


    “別在我麵前唱高調,半夜跑到女仆房的人,不止我一個。”


    公爵粗喘著氣,聲音大如牛哞,藍采玉還以為她房裏跑一隻公牛。


    顯而易見,洛依話中意有所指,而且指的人就是公爵,所以公爵才會惱羞成怒。


    以此推想,她將成為第二個公爵恨不得殺死的女人,第一個當然是他老婆;果然不出所料,公爵暴喝。“賤女仆!你立刻給我滾!”


    卡維儂的人都很喜歡用賤這個字,看來這已經成了大家的口頭禪。


    洛依反過來威脅公爵。“你趕她走,我就再也不回卡維儂。”


    “公爵的頭銜,你舍得不要嗎?”公爵冷哼一聲,拿雞毛當令箭。


    “哈,我從來就沒想要過。”洛依大笑一聲,這個笑聲讓人聽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  。


    “算你狠!”顯然公爵很怕洛依不繼承爵位。


    洛依咄咄逼人地說:“狠的人是你,害我媽媽差點變成酒鬼。”


    “我又沒掐著她的脖子灌她酒。”公爵強詞奪理。


    “你的所作所為,比掐死刀還要可惡。”洛依義正辭嚴地指出。


    “你最好記住,我是你爸。”公爵終於舉出一隻精蟲的豐功偉業。


    洛依惡狠狠地說:“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我有個什麽德行的爸爸!”


    直到他們兩個人都氣呼呼她離開後,藍采玉才敢探頭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做做伏地挺身。從明天開始,她的身體需要保持最佳狀態,隨時準備承接公爵的鞭子;但她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她不後悔,求仁得仁……


    翠西一邊把地板打蠟,一邊顫著唇說:“公爵的臉色好可怕!”


    “不要看不就好了。”藍采玉低著頭打蠟,懷疑她不知道自己上有烏雲。


    “若不這樣,我會發瘋。”藍采玉用力打蠟,一副跟地板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五分鍾以前,公爵拄著老鷹拐杖,站在加旋樓上監視她工作,隻要她一做不好,拐杖就會落在她背上。幸好卡蜜兒及時把公爵拉走,當然不是為了幫她解除警報,而是卡蜜兒自己想出去玩。


    聽服侍卡蜜兒的莉娜說,卡蜜兒睡覺時有耳朵塞棉花的習慣,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公爵獨自在書房生悶氣;當她半夜醒來不見公爵在她身旁時,還以為公爵跑去跟夫人溫存,一早大發脾氣……翠西嘴巴停不了地說:“我知道,公爵在生你和少爺的氣。”


    藍采玉挺直腰,稍作休息。“全卡維儂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是聾子。”


    “少爺為了你跟公爵大吵一架,可見少爺很喜歡你。”


    “少爺是積怨已久,藉機一吐心中的怨氣。”


    “少來了,以後你當上少夫人,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友誼。”


    “不會有這種以後。”藍采玉潑她冷水。“你有聽過少爺和女仆結婚的嗎?”


    “沒有。”翠西不放棄地說:“不過你可以當少爺的情婦,一樣能過好日子。”


    “我才不要像卡蜜兒。”藍要玉嗤之以鼻道。


    翠西作白日夢地說:“我真希望我也是東方人。”


    “下輩子投胎轉世時,往黃色的地方走。”藍采玉給她建議。


    翠西的臉漿快變成漿糊了。“投胎轉世是什麽?還有,黃色代表什麽?”


    可憐的翠西,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她害成阿達。


    藍采玉再次提醒自己謹言慎行。“我說破嘴皮,你也不會懂,是努力工作吧!”


    看著采玉把地板打太滑了,翠西不禁擔憂起來,嘴巴也變成了連發式機關槍。“你把地板打這麽滑,會害客人摔跤,也讓公爵逮到機會狠狠地修理你一頓。”


    “你想不想看卡蜜兒和愛麗絲摔成烏龜的模樣?”


    “想,太想了。”翠西興高采烈地跟著采玉一起用力打滑地板。


    不一會,洛依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采玉你跟我來,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我的工作……”


    藍采玉話還沒說完,翠西就朝她猛眨眼。“我會幫你做,放心去吧。”


    藍采玉體貼地說:“這麽大的大廳,你一個人做不完的。”


    “我去叫莉娜和海倫來接替你的工作。”薛格太太適時出現。


    看樣子,大家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想知道她和洛依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藍采玉嘟著嘴,悶悶不樂地跟在洛依身後,猛地一回頭,逮到正在偷笑的薛格太太和翠西;她對她們吐舌扮鬼臉,表示她們不會如願以償的,因為她可是比卡維儂任何人都高明百倍的未來人。


    到了書房,門一打開,有個本來坐在書桌後麵的男人立刻站起身,這是紳士見到淑女必備的禮節;雖然還不認識他,但她已經喜歡他了。


    他把她當成淑女,而不是女仆,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欣賞,不是嗎?


    互相走近,她這才看清楚,他是個中年男子,沙色的頭發,有些發絲比較白,看得出來他酷愛太陽,雖然個子不像洛依那麽高,也不像公爵那麽魁梧,身材隻能算是適中  ,但是穿著輕便的他,笑起來眼角扯出不少的細紋,渾身上下散發著藝術家的氣息。


    同樣地,他也在打量她,兩人幾乎是同時露出好感的笑容。


    “這位是我畫畫的啟蒙老師,包傑明,她就是采玉。”


    “很高興見到你,美麗的東方小姐。”


    “包老師,你過獎了。”藍采玉樂得差點昏過去。


    “洛依剛才拿你的畫給我看,很有意思。”包傑明指著桌上的畫。藍采玉不好意思地臉紅,因為她知道他所說的是小甜甜和米老“其實那兩個人物不是我憑空想像而來的  ,是在台灣看過。”如果真的是她自創的,那麽迪士尼就是她的,她早就是身從以美元計算的億萬富婆。


    “洛依有跟我提到台灣,我和他說好要一起去看看。”


    洛依打斷他們的話,迫不及待地說:“傑明,我現在就教你跳舞。”


    包傑明不會跳舞,可見他是第一次參加舞會,順便開眼界。“好的。”


    “采玉你來當我女伴,我們跳給傑明看。”


    “問題是,我也不會跳你那種舞。”


    ”“你會跳那種舞?”


    “我就表演一段“踢死狗”,讓你們大開眼界。”


    天生愛炫的性格,使藍采玉腳癢,她一邊哼著“周末狂熱”的曲詞,一邊隨著節奏,擺出舞王約翰屈伏塔的動作,令洛依和包傑明看傻了眼。


    當她的手變成剪刀狀,從她眼前劃過,兩個臭男人卻再也忍不住了,爆出如雷的大笑聲。


    更可惡的是,兩個臭男人邊捧腹大笑,邊不停地喊著。“我的上帝!”


    “我跳得很可怕嗎?”對這兩個沒眼光的臭男人,藍采玉各送他們一個白眼。


    “太有創意了!”包傑明趕緊收斂笑聲,讚揚地豎起大拇指。


    “是太好笑了才對!”洛依還在笑,簡直像吃了笑菇似的。


    公爵夫人推門而人。“你們笑得那麽大聲,是在講笑話嗎?”


    “媽,你來得正好,我們兩個來教他們兩個跳舞。”洛依挽著夫人的手。


    藍采玉噘了噘雙唇,剛才他們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曼妙的舞姿,此仇不報,會變成小人,她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她酸酸溜地說:“你們教包教師就好了,在舞會中,我隻負責端盤子。”


    “不行,少一個女伴,教起來很費事。”


    “愛麗絲會樂意當舞伴的。”藍采玉馬上叫他閉嘴。


    “采玉,答應吧!”夫人不是以命令的口吻,而是懇求。


    藍采玉實在無法拒絕這麽美麗的夫人。“好吧!這可是看在夫人的麵子卜。”


    美麗?的確,夫人現在的模樣,雖然沒有太多打扮,也沒穿上華麗的的禮服,可是她兩頰微紅、眼眸閃閃發光,看起來比過去任何一個時間都還要楚楚動人。


    她的視線隨著夫人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包傑明老師,他似乎比她剛才見到時年輕了許多……原來公爵夫人和包傑明老師互相一見鍾情!


    “你快把我有腳踩爛了!”洛依終於忍不住抱怨道。


    “是你老是把腳放在我的腳下!”藍采玉比他更理直氣壯。


    洛依憤而停下腳步。“我往前,你就該往後,要我說幾遍你才懂!”


    “我的確不喜歡往後,隻喜歡向前衝。”藍采玉的骨頭仿佛銅筋打造一般堅硬。


    他們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斷地互罵對方笨蛋,他嫌她笨手苯腳,她嫌他是笨老師,兩個根本不像在跳舞,像是在玩踩腳遊戲,相比之下,同時跟他們一起在學舞的公爵夫人和包傑明,就顯得安靜多了。


    連他們兩個幾乎快大打出手,公爵夫人和包傑明都渾然不知,完完全全地陶醉在兩人世界裏,根本就忘萬了他們的存在。


    明明四個人都在書房裏,可是感覺上,一對是在天堂,快快樂樂,另一對則是在地獄,水深火熱。


    “看得出來,你的腳跟你的人一樣,以為退一步就叫認輸。”


    “我腳笨,我不跳了總可以吧?”


    “不行,你不跳,我就不能跳給傑明看。”


    “大少爺,你自己看,夫人已經教會包老師了。”


    兩人的目光一起移轉到公爵夫人和包傑明身上。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包傑明是第一次跳舞,他不但跟公爵夫人配合得天衣無縫,舞姿高雅,而且表麵上看起來沒有一絲暖  昧。


    但是從他們倆的身上散發出愛苗的味道,令洛依嫉妒,也令藍采玉擔憂。


    格依嫉妒他們的愛情,藍采玉卻擔憂他們的愛情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種讓女人無法忍受的大男人性格——隻允許自己拈花惹草,絕不準老婆紅杏紅牆。


    萬一讓公爵知道,公爵絕對會利用這個機會,冠冕堂皇誌除掉夫人,不會讓夫人活著和愛人雙宿雙飛。


    一陣不寒而粟使藍采玉渾身打冷顫,洛依乘機摟住她的腰,正大光光明地說:“隻會一種舞步是不夠的,我現在教你跳華爾滋。”


    “你的手別老是在我背後摸來摸去。”顫意加深,換藍采玉忍無可忍地抱怨。


    “這是跳舞,你別胡思亂想。”洛依得了便宜還賣乖。


    藍采玉戳破地說:“你分明是乘機吃豆腐。”


    “豆腐很好吃,我在英國曾經吃過。”洛依手推著她的腰,讓她旋舞起來。


    “求你別再轉我了,我又不是陀螺。”藍采玉的視線越來越花。


    “陀螺我玩過,是中國小孩子最愛玩的一種玩具。”


    “停!我的頭暈了!你想害我跌倒是不是?”


    “你放心,我會抱住你。”說到做到,洛依立刻把她抱起來。


    “我的腳好酸,我想休息一下。”藍采玉盡量不看洛依。


    “你真會找借口掃興。”洛依隻好將她放在長沙發上。


    可惡的洛依緊挨著她的身體坐下來,她往旁邊挪,他就跟著她挪,直到她被逼到碰到椅把。


    她真可憐,像隻被貓逼到牆角,麵臨死神的老鼠;但看過貓捉老鼠的人都知道,貓喜歡折磨老鼠,更勝手一口把老鼠吃進肚子裏的滋味。


    折磨遊戲開始,他的腿不時碰碰她的腿,他的手臂橫放在椅背上,隻要她背一往後靠,自然形成投入他懷抱裏的假象,他的臉轉向她的側麵,不時地吹拂她左耳邊垂落的發絲……可別以為藍采玉是省油的燈,她駝著背,手肘撐在並攏的膝蓋上,手掌捧著臉,指尖順便遮住耳朵,隻要他的腿一輕舉妄動,遮住右耳的手,立刻使出全身的力氣,  擰他不安分的大腿,直到他停止為止。


    默默無語了一會兒,擔憂又湧上心頭。


    洛依的嘴勾引出一抹溫柔的微笑。“他們高興就好。”


    “難道你沒有其他感覺?”藍采玉以為洛依是強顏歡笑。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有,我羨慕他們,希望我們敢能跟他們一樣。”


    “請恕我直言,你心裏會不會擔憂他們萬一假戲真做?”


    “那很好,我媽早就該離開卡維儂。”


    “夫人會這麽做嗎?”


    “以前沒有動力讓她遠走高飛,現在有了,不是嗎?”


    藍采玉若有所思地說:“放棄公爵夫人的頭銜,需要很大的決心。”


    “我媽和我都不稀罕公爵的虛名。”洛依一副無所謂地聳肩。


    對了!她猛然想起在加拿大留學的朋友說過,夫人最後會跟情夫私奔,原來情夫就是包老師!


    不過公爵似乎不太可能因此發瘋,因為他有卡蜜兒,他們不是可以趁此機會,踏上紅毯嗎?這是一個問號……另一個問題是,洛依為何會離奇失蹤?


    “那就好了,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追求真愛。”


    “你呢?當真愛來臨時,你會像你的腳一樣勇往直前嗎?”


    洛依會是她的真愛嗎?藍采玉對自己沒有信心,隻好違背良心地說:“我不會。”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的聲音如此果斷。


    洛依手撫著胸口,受傷般地說:“你很殘忍。”


    “是你不了解我。”藍采玉無法解釋清楚。


    “你願意給我機會了解你嗎?”洛依又用深情的眼神誘惑她。


    “不願意。”藍采玉用力地搖頭,幾乎把脖子搖斷。“你太殘忍了。”洛依沮喪地歎了一大口氣。


    “少爺、夫人,我可以進來嗎?”薛格太太敲著門問。


    夫人和包老師立刻像觸電似地跳開,更顯得他們作賊心虛。


    洛依似乎在等他們分開才回應,卻忘了自己得跟她坐遠一點。


    “門沒鎖。”


    薛格太太銳利的目光往房裏一掃,先看到洛依和采玉貼著坐,再看到夫人和包老師臉色微紅,一副心裏有數,什麽都難逃她法眼的神情。但她的身份畢竟是下人,隻能公事化地說:“野餐已經準備好了。”


    野餐是洛依預先安排的。“采玉,你一起來。”


    “我去幹麽!”藍采玉看了眼薛格太太,然後麵無表情。


    “當然是服侍我們。”洛依早就已經想好讓她無法拒絕的借口。


    洛依充當馬車夫,駕著馬車,戴他們來到景色怡人的海邊。


    鋪好了毯子,把籃子裏的麵包、火腿、水果和刀叉一一拿出來。


    夫人拉著站得像僵屍的藍采玉坐下,要她別把自己當女仆,這兒不是卡維儂。


    席間,包傑明妙語如珠,逗得大家開懷大笑,她和洛依都是豪邁,地大笑,夫人卻是笑聲如銀鈴;她第一次聽到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笑聲,她也想這麽笑,可是她不敢,怕洛依聽出她的心情。


    海風吹拂著四周長著針葉的鬆樹,陣陣涼意使人感到舒服無比。


    “大海真美!”看著淺綠色的海麵,藍采玉不由得聯想到洛依的眼眸。


    “是湖。”坐在她身邊的涪依立刻糾正她的無知。


    “好大、好美的湖,這樣總可以了吧?”藍采玉氣呼呼地說道。


    包傑明驚訝地說:“采玉好像很愛生氣!”


    “不會啊,采玉是愛笑的女孩。”夫人好心地緩頰。


    “她隻針對我,你們難道看不出來?”洛依挖苦地歎了一口氣。


    “有鴨子!”藍采玉眼睛一亮,手指著湖麵上一群鴨子,試圖轉移焦點。


    洛依很不給她麵子地說:“看清楚一點,那是天鵝。”


    “我去喂天鵝吃麵包。”藍采玉拿著一塊麵包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洛依也拿著一塊麵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隻顧追逐越遊越遠的天鵝,不知不覺中跟夫人和包傑明有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洛依為了把天鵝吸引過來,邊撕麵包、邊擲向天鵝群,吃到麵包的天鵝咯咯叫,大概是在告訴同伴,哪裏有美味的食物。


    天鵝群朝他們遊了過來,於是他們兩人坐在岸邊,將麵包撕成小塊喂食他們。


    藍采玉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的屁很香,是不是。”


    洛依眉間微蹙。“別說那麽不文雅的粗話!”


    “我是女仆,出身下賤,教養又不好,所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真難得!我沒有聽錯?你居然會罵自己是狗!”


    “你並沒比我好到哪裏,大色狼。”兩個都是禽獸,更顯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藍采玉默默地祈禱,洛依沒聽出她心裏的想法。,她今天究竟是怎麽搞的?居然一直說錯話?她臉向後一轉,這才發現,隔著鬆樹,他們完全看不到夫人和包老師在幹什麽?同理可證,他們也看不見我們,她驚愕地瞪著洛依,懷疑他居心不良……“我是找借口讓他們獨處。”洛依洞悉她瞪著他是什麽意思。


    “我怎麽覺得你是在找借口跟我獨處?”藍采玉又不是三歲小“隨你怎麽想,我又不能控製你的腦袋。”洛依一臉無辜的可憐相。


    這是什麽意思?他想用那種可憐的表情,暗指她思想肮髒,老是想到嘿咻的事嗎?藍采玉氣急敗壞地掩飾惱羞成怒的心情。“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我,我不會心軟的。”


    “小聲點,天鵝都被你嚇跑了。”


    “你有點常識,天鵝是用翅膀飛的,不是用跑的。”


    “美人,你太會記仇了,這是不好的。”洛依淡淡地反擊。


    “甜言蜜語對我起不了作用。”藍采玉別過臉,心裏暗爽他叫她美人。


    洛依把手中的麵包全扔進天鵝群裏。“我想,就算上帝在這,也馴服不了你。”


    “冒瀆上帝可是怒犯天條的大罪,你最好下雨天別出門。”


    “你擔心我會被雷打到,真是太好心了。”


    今天的洛依變了個人似的,每句話都讓她險些無法招架。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確是擔心他被天打雷劈,她想到了好說辭,可是一邊說,一邊落淚。“我是替夫人擔心,失去孩子,對每個做母親的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在二十一世紀,她媽媽現在一定也為她的失蹤,難過得每天以淚水洗臉……“好端端的,你幹什麽哭!”洛依見狀,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摟進裏安慰。


    “我想到我媽……”藍采玉不由自主地將臉埋進他溫暖的胸膛。


    “別哭了,我會幫你找到你媽。”洛依輕撫著她的秀發。


    “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在這個世界。”


    “那我會代替你媽,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藍采玉在他懷中輕輕顫抖。“求你……別對我這麽好!”


    洛依以手指輕輕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深情凝望。“我情不自禁。”


    “別這樣,夫人和包老師會看到。”藍采玉緊張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他們現在根本顧不了我們。”洛依俯低了臉。


    這個吻不是激情的,而是傳遞安慰的鼓勵,她的雙手環在他頸後,表達強烈的渴望  。


    反而是他受到了鼓舞,更進一步用舌尖分開她的唇,充滿愛意的交纏。一股火苗使她的血液在血管裏沸騰起來,她沉溺在無法言喻的快樂中;他的胸膛漸漸加重力氣,將她的背往下壓,沒看到有顆尖銳的小石頭在草地上……“好痛!”藍采玉痛得驚呼一聲  ,推開了他。


    “采玉,我知道你喜歡我。”洛依的聲音因愉快而沙啞。


    “我隻是喜歡你的吻而已。”她不露痕跡的說謊。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麽時候?”洛依大為震怒。


    藍采玉站起身,拍了拍裙後沽著的小草。“我們回去找他們。”


    他信誓且旦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要你誠實麵對你自己和我。”


    再見到夫人和包老師時,藍采玉發現,夫人唇上的口紅變淺了,被一隻公貓偷腥地吃掉,當然,那隻公貓就是包老師。


    最後,四個人各懷心事地收拾善後,在回卡維儂的路上,沒有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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