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磊子守著棺材坐了一夜。


    我們知道他的心事,也沒有去打擾他。


    我跟陳秀才說童瞳可能被蠱門老祖打傷了,陳秀才說不礙事的,鬼體有自愈的能力,隻要沒有灰飛煙滅,讓童瞳休息一段時間,他自然又能好起來。


    昨夜跟蠱門老祖一場激戰,我也是累了,喝了點酒回到家早早休息,天一亮就趕到老劉家,準備劉婉瑩葬禮的事情。


    磊子的兩隻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我走過去,遞給他一根油條:“吃點吧,身體要緊!”


    磊子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接過油條咬了兩口:“放心吧九伢子,我沒事的,隻要把婉瑩好好安葬了,我很快就能站起來的!”


    我拍了拍磊子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麽,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麵對的,很多困難也是需要自己去克服的。


    早上十點多,就到了出棺的時間,因為正午要下葬,所以提前一個時辰出發,還得走一段山路,還要挖墳立碑,需要花費些時間。


    磊子將一隻瓷碗摔碎在地上,然後招呼老黃他們,四人合力抬起龍棺,緩緩出了院門。


    這次隻是一個單人小棺材,所以隻需四名抬棺匠就足夠了。


    出棺以後,幾乎就沒有趕屍匠什麽事情了,老劉兩口子抱著劉婉瑩的黑白照片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麵,一路哭哭啼啼,尤其是老劉媳婦,哭得那叫一個撕心離肺。


    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劉婉瑩成為落花洞女之後,老劉兩口子一直憋著心裏的悲傷,都不敢放聲大哭。憋了這麽多天,現在也是需要釋放情緒的時候了。


    老劉兩口子後麵跟著抬棺的隊伍,我和陳秀才以及馬村長,還有一些親朋好友跟在棺材後麵,每個人的臂膀上都纏著黑紗布,別著小白花。


    出了院門,鞭炮聲響起,劈裏啪啦,送葬隊伍蜿蜒出村,往山裏走去。


    老劉家在山裏有塊地,那裏算是劉氏家族的祖墳,因為劉家世代都是碑匠,經常需要進山開采石料,久而久之,那個開采石料的山穀,就成了劉家的墳地。


    一行人來到山穀,磊子找來兩塊大石頭,將棺材架在石頭上麵,不讓棺材沾地,然後跟老黃他們一起,開始動手挖坑。


    這是一個u字形狀的山穀,三麵環山,前麵一條山澗蜿蜒而過,風水還算不錯,在風水學裏麵叫做“開陽扇”,埋在這裏能夠庇佑後世恩澤。大概也是出於這種原因,所以劉家祖先才把墳地選在這裏。


    山穀裏麵立著大大小小幾十塊墓碑,全是劉家宗祠人,農村裏對碑匠還是相當尊敬的,趁著磊子他們在挖坑的時候,其他人陸陸續續都給劉家的其他先輩上了炷香。


    很塊,坑挖好了,磊子滿臉是土的爬出來,問我時間。


    我示意他時辰已經到了,可以下葬。


    所有送葬的人都對著棺材再次鞠了一躬,下葬之前,磊子喊了聲等等,然後推開棺蓋,把那塊紅蓋頭輕輕放入棺材裏麵,蓋住了劉婉瑩的臉頰,這才封棺下葬。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在封土的時候,天空還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


    老劉跪下向送葬的人叩首致謝,下葬的時候如果飄落小雨,我們普遍認為這是一種好兆頭,說明死者安心下葬,而且對送葬的人表示感謝。


    老劉親手在墳前立上自己雕刻的墓碑,碑文字體蒼勁有力,但又像刀子般穿透人心,上麵寫著“愛女婉瑩之墓”,下麵刻著幾行小字,有父母的名字,出人意外的竟然還有磊子的名字,石磊!


    “劉叔,你這是……”磊子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上麵,也是驚詫不已,要知道,通常隻有直係親屬,才有資格銘刻姓名在死者的墓碑上麵。


    老劉撫摸著墓碑說:“磊子,別說了,叔明白!這次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婉瑩哪裏現在能夠安然的躺在這裏,她隻能在冰冷的山洞裏慢慢腐爛,變成一堆枯骨!這次若不是你冒著性命危險揭穿落花洞女的秘密,誰也不會知道蠱門老祖的存在!可以說,你不僅是幫助了婉瑩,還幫助了更多更多的人,我相信婉瑩的在天之靈,也會感謝你的!你是他的恩人,你的名字絕對有資格出現在她的墓碑上!”


    磊子感動的紅了眼眶,他知道,這是一個質樸的碑匠,對他最大最好的感謝。


    最後,磊子親手在墳頭插上一個招魂幡,白色的紙條在風中嘩啦啦作響。


    這東西有的地方叫“清明吊子”,有的地方叫“標墳錢”,各地叫法不甚相同,不過作用是一樣的,都是用來安撫魂靈的。


    送葬人員依次上完香,鞭炮聲再次響起,細雨紛飛中,劉婉瑩的屍骸幾經周折,終於得以安葬。


    我看見磊子微微揚起嘴角,他的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是他能夠為劉婉瑩做的所有事情。


    送葬隊伍離開之後,並沒有立馬回村,而是擇路去了後山山洞。


    今天,在馬村長和陳秀才的帶領下,水窪村的老百姓要幹一件大事,那就是封洞!


    其實封洞這個想法,之前也有人想到過,但是都不敢提出來呀,那時候人們還信奉山洞裏有洞神呢,誰也不敢得罪洞神。而現在,村民們已經知曉洞中真相,也知道所謂的洞神根本就是個狗屁,所以封洞這件事情勢在必行。


    我們抵擋後山山洞的時候,這裏已經聚集了數十村民。


    為了封住山洞,馬村長還專門找回了一個包工頭,那個包工頭帶了個小團隊,專門在外麵搞爆破的,聽說這件事情以後,不要工錢,帶隊趕回來幫忙。


    包工頭過來跟馬村長匯報,洞眼已經打好,雷管也已經安放完畢,隻需等村長下令。


    馬村長點點頭,帶領大家退到安全範圍,然後下達爆破指令。


    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座山體都跟著搖晃了幾下,山上的大石頭如同雪球般滾落下來,稀裏嘩啦一陣,揚起漫天的煙塵,很快就在洞口堆積成了一座石頭山,把那個吃人的洞口封堵得嚴嚴實實。


    人群裏爆發出陣陣歡呼聲,長期以來,糾纏著附近村民的噩夢終於到此結束。


    “秀才爺,你看怎樣?”馬村長問。


    陳秀才捋著胡子說:“很好!如此一來,蠱門老祖便再也沒法害人了!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殘忍,不過對付蠱門老祖那樣的畜生,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我和磊子激動地握了握手,心中出了口惡氣,也算是為婉瑩報了大仇!


    回到水窪村,按照慣例,劉家要招待送葬的人吃飯。


    院子裏擺了四五桌,老劉也親自做陪,跟我們一一敬酒,向我們表示謝意。


    席間,馬村長做了總結發言:“這件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婉瑩也好好的走了,生活還是要繼續,該麵對的現實終究要麵對,該邁過去的坎還得邁過去!”


    也許是心裏壓著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了,所以相比前兩天而言,大家的心裏要好過許多,就連磊子,也表現得輕鬆了不少,至少也沒有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畢竟,就像馬村長所說的,生活還得繼續,走的人已經走了,但是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


    這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馬村長不勝酒力,早已經被人送回去睡了。


    最後桌上隻剩下幾個人,我,磊子,老黃,陳秀才,以及老劉。


    大家一邊喝酒一邊閑聊,不知怎麽就說到刻碑這個話題上,說著說著,老劉忽然一拍大腿:“說到這裏我才想起,前幾天刻碑,我碰上一件稀奇事兒!”


    大家都喝到興頭上,於是讓老劉講講,到底碰上了什麽稀奇事兒。


    老劉喝了口酒:“差不多十天半月之前,住在咱們村北麵的那個杜老太太過世了,這事兒你們不知道吧?”


    “什麽?杜老太太死了?!”我大吃一驚,隨即心中湧起陣陣難過。


    “咋的?你認識這個杜老太太?”磊子看我的表情,以為我跟杜老太太很熟悉。


    其實吧,我跟杜老太太並不算熟,隻是這杜老太太,在咱們水窪村,是一個響當當的名人。


    但是,她出名並不是因為什麽好事,她是因為自身的悲慘而出名的。


    換句話說,杜老太太是個非常苦命的人。


    據說杜老太太當年是被土匪搶到這裏來的,後來生了急病,就被匪幫給扔了,結果被當地的一個獵戶所救,幸運地活了下來,但是這場病奪走她的大部分記憶力,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隻記得自己姓杜,所以打從我記事起,後來村子裏的人都叫她杜大娘,因為那時候她已經六七十歲了吧!


    杜大娘的老伴死得早,是山林裏打獵被野豬咬死的,死的很慘。杜大娘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大兒子前些年患病死了,二女兒從小就被人拐走了,杳無音訊,隻剩下最小的三兒子還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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