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怎麽死的?”老爹問。


    胖女人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心肌梗賽,一下就死了,氣都沒緩過來!”


    “他以前有過心肌梗塞嗎?”老爹又問。


    胖女人搖搖頭:“你大哥以前的身體挺好的,感冒都很少,突然心肌梗塞死了,我也很意外!反正醫生是這樣告訴我的!”


    這個時候,就聽見磊子在喊:“哎哎,快把遺體抬到棺材裏麵,怎麽腐爛的那麽快呀?”


    我微微一驚,回頭看向大伯的屍體,但見屍體上的那個黑色手印越來越明顯,就像滲入皮肉裏麵一樣,黑鬱得有些發亮。而且,最為詭異的是,那個黑色手印下麵的肌膚,正在迅速腐爛,隱隱有屍水滲透出來。


    “快放入棺材裏麵!”我見狀不妙,趕緊讓磊子他們把大伯的遺體放進棺材裏麵。


    磊子和老黃小心翼翼把大伯的遺體放進棺材,然後迅速合上棺材蓋。


    “怎麽回事?”胖女人問。


    “沒什麽,也許是屍體放了好幾天,現在開始有腐爛的跡象!”我說。


    “好啦,遺體入棺,我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跟我們握手告別,駕駛運屍車離開了。


    老爹對胖女人說:“大嫂,從鎮上到水窪村沒有通車,隻有山路,接下來可能要委屈你了!”


    胖女人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看來剛才老爹的那一聲獅子吼果真有用,對付惡人,你一定要比他更惡,他才不敢欺負你。


    磊子和老黃先行休息,一人背著一根長條板凳。


    其他四個抬棺匠取出“龍筋”,麻利地套在龍棺上麵。


    老黃走到棺材前麵,摔碎一隻瓷碗,喊了聲“起!”


    四個抬棺匠抽出兩根龍骨穿入龍筋裏麵,呼哧呼哧把棺材抬離地麵。


    磊子招了招手,帶著抬棺的隊伍走出鎮子,沿著山路往水窪村進發。


    我和磊子走在最前麵,四個抬棺匠走在後麵,老黃和老爹跟在棺材後麵,胖女人一個人吊得遠遠的,一臉的嫌棄,很不願意跟我們這些鄉下人走在一塊兒。


    我們也沒有搭理她,山路崎嶇,那個胖女人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折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沒走多遠就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最後也沒辦法,隻好把高跟鞋拖了,赤著腳在山路上麵走,一邊走一邊罵。


    “九伢子,你剛剛看見了嗎?”磊子低聲問我。


    我知道磊子說的是大伯遺體的事情,點點頭,壓低聲音說:“看見了!”


    “怎麽?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磊子問。


    “當然奇怪!遺體送來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腐爛的時間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說。


    “對!”磊子點點頭:“而且你看見那遺體腐爛的速度了嗎?太快了,我看見皮肉直接就那樣開始爛掉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腐爛!”


    說到這裏,磊子回頭瞅了一眼,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袖:“九伢子,咱倆兄弟在這裏說,你有沒有覺得你大伯的死不太正常?怎麽說呢?好像有些……有些蹊蹺!對,蹊蹺,這個詞語沒有用錯吧?”


    “確實蹊蹺!”我沒有否定磊子的猜測,因為我本身也有這樣的感覺。


    首先,一大群螞蟻前仆後繼爬上大伯的遺體,這已經是反常現象;其次,大伯的後背上怎麽會平白無故出現一個黑色手印?我們也經過證實,那個黑色手印並不是胎記。按照胖女人的說法,大伯死的時候都沒有那個印記,那個印記是大伯死了之後才冒出來的,這未免太過奇怪了吧?再者,就是剛才我們親眼看見的屍體腐爛,腐爛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從那個黑色手印開始腐爛走的,按剛才那樣的腐爛速度,用不了一個時辰,大伯的遺體就會腐爛成一堆枯骨。


    “喂,別怪我多嘴啊,你大伯是不是得了什麽傳染病啊?那種很猛烈的傳染病,比如中了病毒什麽的,發病之後立刻暴斃!”磊子的想象力也是挺豐富的。


    “傳染病?應該不是吧,我還沒有聽說世上有這樣可怕的傳染病!”我說。


    磊子搖搖頭:“那可不一定,這個世界上,你沒聽過的東西太多了!天呐,如果你大伯真的感染了某種病毒,而我剛才又觸碰了你大伯的遺體,那我豈不是死定了?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啊!我這麽年輕,這麽帥氣,就要死了,老天爺都會為我哭泣的!”


    我笑了笑,覺得磊子真是個天生的喜劇演員。


    不過仔細想想,磊子這番話雖然聽上去挺荒誕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猜測,也許大伯真的是感染了某種病毒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我回頭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黑木棺材。


    現在多餘的事情我都不敢去想,我隻想好好的把大伯的遺體給埋了,這件事情就算了結了。


    一路上我和磊子也沒有過多的議論這件事情,反正我心中知道有些蹊蹺,但具體蹊蹺在哪裏,我也說不上來。


    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換了兩個抬棺匠下來,磊子和老黃頂上。


    大家原地休息,抽煙喝水,胖女人讓老黃把手裏的長條板凳給她坐坐。


    老黃不屑地嘲諷道:“你想坐這根板凳?沒門!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龍爪,是用來安放龍棺的,你這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怕你老公從棺材裏爬出來找你嗎?”


    胖女人變了變臉色,翻著白眼罵了兩句,氣呼呼地走到遠處的大樹下麵,反複吹了吹地上的沙土,這才皺著眉頭,勉強坐了下去。人都坐下了,嘴上還不幹淨,嘰裏咕嚕地罵咧,說這裏真是個破地方,又髒又破,還賭咒發誓的說,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磊子冷哼道:“不來就不來唄,誰稀罕她來呀,老子最討厭這種臭裝逼的人!就算她想來,咱們還不歡迎呢!”


    老黃附和道:“就是,咱們這裏的山山水水,可不能被她給汙染了!”


    老爹走過去,遞給胖女人一瓶礦泉水:“放心吧,等把大哥安葬之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相互之間不會再有什麽糾葛!以後你要是想回來看看大哥,我也不會阻止。如果你不想回來,也沒有什麽,我會看著我大哥的!”


    老爹不卑不亢地說出這番話,雖然沒有驚雷之勢,但也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說完之後,老爹也沒理會胖女人想要說點什麽,直接掉頭走掉了,剩下胖女人氣得在那裏幹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中途休息了兩次,終於在天黑之前,回到水窪村。


    幾十裏山路走下來,大家都累到不行,尤其是那個胖女人,感覺她就像快要虛脫了一樣。


    老爹之前打過電話,讓娘準備兩桌飯菜,我們回到家裏的時候,飯菜已經備好了。


    我向老爹詢問了大伯的生辰八字,給大伯安排了一個下葬時間,寅時下葬是比較好的,也就是明日淩晨的3點到5點之間。


    距離下葬的時間尚早,我們在院子中央搭了個臨時的簡易涼棚,把棺材放在涼棚下麵,然後所有人進屋吃飯。


    趕了這麽遠的路,大家也確實餓壞了,簡單的洗漱之後便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胖女人又出幺蛾子,我娘叫她吃飯,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撇撇嘴,一臉鄙視的樣子,冷冰冰回了句不吃。


    其實桌上的菜肴並不差,有雞有魚的,對我們鄉下人來說,也算是一頓豐盛的晚宴了。


    磊子譏諷道:“姨,人家吃不慣咱們的東西,人家每天都吃鮑魚燕窩,龍蝦刺身,吃雞骨頭怕是卡了喉嚨!”


    然後一桌人就笑,故意笑得很大聲,帶著嘲諷的那種笑,我們鄉下人實誠,誰都見不慣這種裝腔作勢的人。


    娘也是好心,覺得大嬸第一次來我家,哪有不請人家吃飯的道理,於是耐著性子,讓胖女人上桌吃飯。


    胖女人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大概也是餓壞了,推辭了兩句之後,答應要吃,不過卻提出一個要求,單獨給她準備一張桌子,她一個人吃。


    娘很奇怪,問她為什麽要一個人吃,大家一起吃不也熱鬧些嗎?而且備了兩桌酒菜,還有好幾個空位置,怎麽不上桌吃呢?


    胖女人看了我們一眼,露出鄙視的眼神:“我寧可餓死,也不可能跟一群鄉巴佬吃飯,瞧瞧他們的手,還有衣服,多髒呀,看著都惡心!”


    娘的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了,撇下胖女人轉身就走:“不好意思,我家沒有單獨的桌子!”


    “喲,瞧瞧,人家還嫌棄我們手髒呢?我們的手是髒,成天抬死人呢,能不髒嗎?但我們的手再髒,也沒有人家的嘴髒,是不是呀兄弟們?”磊子這廝的嘴巴可不饒人,直接就衝著胖女人開了炮。


    磊子這一說,立馬就有人響應:“是呀!我看不僅是嘴髒吧,說不定其他地方也很髒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胖女人被嘲笑得紅了臉,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不忘回頭罵了一句:“鄉巴佬就是鄉巴佬,說話都惡心!”


    磊子摩挲著麵前的啤酒瓶,惡狠狠地說:“九伢子,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這個酒瓶子早就砸在她那張肥肥的大臉上了!”


    我知道磊子說的是實話,按照磊子的脾性,這婆娘早就血濺五步了。


    我拍了拍磊子的肩膀:“喝酒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臭婆娘的尿性,跟她置什麽氣呢!”


    我們一直吃吃喝喝到半夜,挨近寅時的時候,我站了起來,招呼大家:“哥幾個,別喝了,時辰到了,該幹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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