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四和燕奕走不多遠,道人便趕上了他們,還伴隨著石生的不絕罵聲,「死道士,臭道士,六扇門的爪牙,該死的走狗……」


    石生巧言,又自恃道人不敢殺他,髒話變著花的罵將出來,嫌他聒噪,道人抬手點了他的啞穴,又從懷中掏出令符亮於風四,自報家門,「我是京城六扇門梁三,奉命沿途暗中護送要犯,前兩次冒犯,還請見諒。」


    燕奕噗哧笑出來,梁三風四,還真是配對啊,看來公門中人多不學無術,連名字都以數位代替,石生也想笑,可惜啞穴被點,笑不出來,氣得在心裏把梁三和風四又問候了個遍。


    風四掃了一眼梁三的令符,上鐫有皇字,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麽,連名捕葉錚都是天道中人,他又怎知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梁三真正身份是什麽。


    「京城皇差捕快眾多,不過未必個個都有神捕之名。捕快,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而非名號。」看出風四疑雲,梁三作了解釋。


    名號太響,有時反而不利於辦案,風四見梁三內息渾厚,氣凝神定,便知他武功必不在葉錚之下,那日在路邊茶寮故意找自己搭話,原來是為了提醒自己注意茶水。


    「葉捕頭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他人呢?」


    朝廷接到密報,燕奕識得盜蹠真容,於是派梁三沿途暗中押送,天道一路上對燕奕的追殺梁三看在眼裏,對密報的真實性已信了大半,之前風四被殺手追擊,梁三本待出手,沒想到葉錚突然出現,於是便隱身靜觀其變,後來他被石紫玉的手下發現了,一番纏鬥後,便失去了風四的行蹤,等再見到他們,葉錚已不見了。


    聽梁三言下之意,並不知道葉錚的真正身份,風四便道:「我們遇到了天道的二當家左天楠,為了救護我們,葉捕頭不幸殉職,幸而左天楠被葉捕頭除掉,我們才得以逃脫。」


    風四身上有傷,梁三信以為真,哪想到那傷便是拜葉錚所賜,他拉了一下石生,道:「將士總是陣上亡,葉捕頭因公殉職,也對得起他的頭銜,還好左天楠已除,這小子又在我們手上,石紫玉不敢輕舉妄動,我們現在唯有盡快進京,將盜賊交由官府處理。」


    石生被推的一個踉蹌,氣得秀眉倒豎,用唇語大罵梁三,可惜沒人理睬,跟著手腕一緊,被風四拉過去,道:「這小賊由我來看管,燕奕交由梁捕頭,這廝很狡猾,你要多加小心。」


    燕奕的短刃剛才已被風四要了回去,現在又被他冰冷對待,明知他這樣做是為免梁三起疑,心裏仍不是滋味,心想有梁三這隻老狐狸在,去京城這一路自己是別想再跟風四像昨晚那樣風花雪月了。


    有石生做擋箭牌,之後石紫玉果然沒再出現,到了前麵城鎮,梁三去縣衙取了木枷刑具重新給燕奕套上,不過為了方便行路,木枷不似之前那麽沉重,他沒對石生太苛刻,隻在他惡語相向時,點他的啞穴而已。


    沒追兵埋伏,押解行路頗快,不過半個多月已近京師,一日午間用飯時,梁三對風四道:「愈接近京城愈要小心,石紫玉不會善罷甘休,到了最後關鍵,隻怕她會孤注一擲。」


    風四掃了一眼坐在一側低頭吃飯的燕奕,淡淡道:「我會注意。」


    親眼見風四傲對敵手,又跟他同行一路,梁三對這位冷靜篤定的年輕人頗多讚許,拍拍他肩膀道:「這次押送你立功不小,年少有為,在墨林縣那種小地方實在是埋沒了,我會向上司舉薦你入京當差,好好幹!」


    「謝梁大哥提攜。」


    相處久了,兩人談話已不像最初那樣客套,都是兄弟相稱,風四說完,見燕奕抬起頭,紫眸裏沒有氣憤不甘,隻是定定看著自己,玉石般清澄的目光讓他心悸,忙錯開眼神。


    當晚投宿客棧,跟以往一樣燕奕被押在梁三房中,梁三躺下很快就睡著了,燕奕卻眼望地上月光,思潮翻湧。


    明天就到京城了,跟推算中一樣,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內奸除掉了,朝廷也信了他的身份,隻等入京麵聖,便可得償所願,可心不僅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些失落,失落在風四冰冷的眼神中。


    同行半月,風四幾乎沒跟他說過話,對他偶爾的搭訕也視而不見,一次兩次燕奕還能明白對方的苦衷,但漸漸的他越來越煩躁,似乎看到風四又變回了那個淡漠冷清的少年,在把自己的心拿走後,又毫不留戀的扔掉,哪怕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予,薄情如此,仿佛那晚兩人的熱情糾纏隻是一晌春夢。


    外麵傳來腳步聲,很輕,是風四,相處了這麽久,燕奕早把他的舉止習慣暗諳於胸,哪怕如腳步聲這種微末細節。門被推開,灑下一地月光,燕奕抬起頭,不說話,隻是定定注視著風四走近,心房劇烈跳動,想說些什麽,卻不知該說何是好。


    風四蹲下身,抬起燕奕被木枷禁錮的雙手,鐵鏈發出沉悶嗆啷聲,燕奕轉頭看床上,梁三卻毫無反應,鼾聲不絕睡得正香。


    「你……」


    燕奕剛說出一個字,便看到風四將鑰匙插進鐐銬齒孔裏,飛速開了鎖,將鎖鏈扔到一邊,拉著他快步來到自己的房間,反手帶上門,澄眸凝視,燕奕也不說話,兩人相視良久,風四抬起他的手掌,掌心傷口已經愈合,隻留條深深的傷痕,和生命線合為一體。


    自從跟梁三同行後,為了避嫌,他便再沒給燕奕用葉錚的良藥,梁三看重的是燕奕的命,其他的別說是手受傷,便是斷臂也無關緊要,還好燕奕自身的愈合力很強,一路行來,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是因沒有敷藥,掌上這道疤痕可能再無法消掉。


    心有種深深的痛,風四壓住翻騰的心緒,從懷裏掏出銀兩遞給燕奕,「馬匹我已經準備好了,你拿著錢趕快離開。」


    「你……放我走?」燕奕吃驚地問。他所求的僅僅是博風四一顧,他深知風四的個性,也明白他不會徇私放人,所以從來沒動過那個念頭,此刻吃驚之餘,還有滿滿的感動。


    避開燕奕探尋的目光,風四淡淡道:「梁三精明謹慎,迷藥我沒敢下太多,你快上路吧。」


    「那你呢?」


    「我不過是縣城一個小小的捕頭,出了事,朝廷即使追究,也自有梁三頂著,落不到我頭上。」


    話雖這麽說,但此次押解非同小可,走脫了欽定要犯,莫說一個梁三,就是整個六扇門都難逃罪責,風四即便不被追究,今後也不可能再留在公門當差了,同行一路,燕奕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份差事對風四有多重要。


    「值得嗎?」燕奕看著他,輕聲說:「你會丟了這份差事的。」


    風四垂下眼簾,眼神掠到一側,小聲說:「你養我吧。」


    輕淡淡的四個字,卻似千斤般的重,燕奕知道風四在說這句話時,便是將今後的人生托付給了自己,把十幾年的過往全部丟掉,去追隨一個才相識不過月餘的人,那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和信任?


    心胸被種無法言說的感覺充斥著,燕奕探手將風四拉進懷裏,頭靠在他頸窩處,貪戀的嗅著屬於他的體香,淡淡香氣就如風四這個人,清致淡雅,仿似廊下一爐檀香,在不經意間將氣息點綴入他的心湖。


    燕奕將吻重重落下,那唇好涼,卻輕易點熱了他的情感,所有煩惱顧慮在瞬間全部拋開,隻想好好體貼眼前這個人,讓他明白自己對他有多思念。


    略帶粗魯的吻,卻熱情纏綿,風四的理智頃刻被壓抑的欲火焚燒的幹幹淨淨,雙唇微啟,任由燕奕的舌霸道地探入自己口中……


    身子靠在牆上使不上力,風四隻好伸手攀住燕奕的腰背,浮萍一樣隨燕奕的衝撞飄搖,不敢喚出聲,他輕咬住燕奕的肩頭,燕奕笑道:「盡管用力咬好了,我不會痛的。」


    汗水隨交合在一起的身軀緩緩流下,空氣中流淌著醉靡情色,風四臉頰飛紅,不敢正視燕奕的紫眸,把臉別到一邊,卻被他勾起下巴輕吻住,他喜歡這樣的四兒,跟平時的冷漠完全相反,青澀羞怯的讓他隻想傾盡所有去珍惜。


    熱情終於在無數次衝擊後宣泄而出,燕奕將欲望慢慢抽出來,風四也已泄了,神情有些倦怠,倚著牆緩緩下墜,燕奕忙架住他,幫他擦幹淨身子,理好衣衫,攔腰抱到床上,坐在他身旁定定注視。


    風四清俊容顏上浮著歡好後的懶倦,鳳目迷離,讓自己沉醉,好想這樣一直守在他身邊,可惜自己要走了,等該做的事全都做完,再回來找他。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也不會私逃,讓你難做。」握著風四的手,燕奕輕聲說。


    風四原本迷離的眼神倏然清亮起來,吃驚地看他,「你不可以進京,皇帝對天道恨之入骨,不會放過你。」


    「不,他不會拿我怎樣,畢竟我是永嵊的四皇子,他的親皇弟,看,這就是當年父皇賜給我的玉墜。」燕奕取出藏在發中的那枚玉墜,看著它,笑顏中透滿嘲諷。


    「皇子?」


    對上風四驚異的墨瞳,燕奕笑著撫撫他鬢角的亂發,道:「當年因宮闈之變我離開皇宮,不過身份仍在,所以此去京城沒你想得那麽凶險,隻是敘敘舊罷了。」


    燕奕起身要離開,風四忙拉住他,坐起身,問:「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燕奕猶豫了一下,將風四抱進懷裏,在他唇間輕輕一吻,「別問好嗎?那些宮廷紛爭你還是不知道得好,你隻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我是燕奕,我喜歡四兒。」


    「可是……」風四的話半路斷掉,燕奕手起如風,點落他身後幾道大穴,抱著他躺回床上。


    「你武功恢複了?」若是平時,以風四的機警,不會被人這麽輕易製服,可是歡情之後是男人最疏於防範的時候,而且燕奕的話也實在讓他吃驚,才會被燕奕一招製住。


    燕奕沒做回答,隻柔聲說:「我讓石生陪著你,在這裏等我回來。」手點在風四胸前神風穴上,看著他清澄雙眸緩緩闔上,這才起身出去。


    外麵月華鋪地,燕奕伸手擊出暗號,須臾,一個和風四相同容貌身形的人從暗中閃出,來到他麵前。


    「貪色誤事,果然是男人的通病。」石紫玉眼神掃過燕奕身後的房間,冷冷道:「你該殺了他!風四為人機警,留下他隻怕後患無窮。」


    「我選擇信他。」信任不是由時間墊築的,而是源於喜愛那份感情,若這世上還有一人值得信任,那非風四莫屬。


    月光在燕奕臉上投下一層淡淡銀輝,看到了他唇間一閃而過的微笑,石紫玉神情有些複雜,輕聲問:「如果我一直戴這張麵具,你是否會喜歡我?」


    「不。」與那張容顏無關,自己喜歡風四,隻因他是風四。


    燕奕眼神掃過那輪圓月,思緒似乎回到了許多年前疲於奔命的那個夜晚,賁騰氣息在體內回旋,喚醒嗜血的戾性,蟄伏十幾年,他終於可以用永嵊帝身上的血來祭奠家人,所有欠他的,他會一分一厘的討回來!


    風四醒來時已是天亮,他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石生坐在對麵,看著他,一臉陰險的笑。


    「燕奕呢?」


    「隨梁三進京了,我姐扮成你的模樣陪著他,隻把我留下來照顧你。」石生笑嘻嘻走到床邊,拿出早準備好的金針,在風四麵前比劃了兩下,「主子隻交代我保證你安全,沒說你受傷會怎樣,你說,我該怎麽做,才能答謝這一路你對我的關照?」


    為什麽燕奕一定要去京城?還讓石紫玉扮成自己的模樣?他不是一直在懷疑她嗎?


    沒理會石生的挑釁,風四晃晃頭,想搖醒混亂的思緒。


    起解之前石紫玉去自薦枕席,看似買凶殺人,但也可以認為是為了查探自己是否可靠,她故意雇用武功不高的杜秋等人,也許並非真為追殺燕奕,隻是做戲給人看,再想到石生在茶肆裏殺的那兩人,還有他貌似威脅的示警……


    不錯,燕奕從來就沒懷疑過石紫玉,那隻是他布的一局棋,所有追殺在梁三出現後告一段落,這說明一路上真真假假的刺殺除了借機查出內奸外,還在等梁三上鉤,而後……風四不敢再往下想。


    很顯而易見的答案,可是他卻從未深思過,也許是故意不去想,直到燕奕逼他不得不麵對現實。思緒轉回來,若石紫玉扮成自己的模樣推說石生逃跑,要提前趕路,梁三必不會懷疑,他們急於進京,答案當然是自己早已知道的那個。


    「死男人,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在聽!」等不到回應,石生開始吼,金針抵在風四胸前要穴上,他當然不敢真傷害風四,不過被他欺負了一路,趁機嚇唬他一下,出口惡氣也是好的。


    「疼疼疼……」在風四胸前比劃的手下一刻被緊攥住,看著風四坐起身,石生吃驚得瞪大眼睛,主子點穴手法自成一路,這個混蛋捕快至少要躺上幾個時辰,他本來還打算接著用藥困他兩天呢。


    「放開我,死男人!」


    風四點了石生啞穴,製止他的吵嚷,又扯下他的腰帶,將他反綁在床腳。


    「嗚嗚……」


    喊不出話來,石生氣得怒視風四,可惜風四根本沒看他,拿起放在床邊的睚葑雙劍,手一緊,雙劍嗆的一聲並在一起,古劍鋒寒,冷意直透心扉,令他的手不由自主發出輕顫,他深吸一口氣,握緊十幾年來從未離身的寶劍,轉身走出去。


    這次入京,隻怕再無命回鄉,便是如此,路卻仍是要走,一直走到盡頭……


    永嵊皇宮宣和殿裏,侍衛們肅然分立兩旁,正中所坐之人神色威然,儒雅中隱透霸氣,正是當今天子聶琦。


    燕奕此刻就跪在大殿上回話,麵對帝威,他絲毫不亂,鎮定自若的將預先備好的說辭一一道來,若非有所圖謀,麵前這位帝王根本不值他一顧,十幾年未見,聶琦沒有太多變化,多的無非是更虛偽的微笑,什麽儒帝明君,都是做給他人看的,那所謂九五之尊不過是虛偽陰狠換來的權位罷了。


    「你說,你知道四皇子現在何處?」聶琦掃了一眼剛才燕奕遞上的盜蹠的畫影圖形,淡淡問。圖倒是畫得栩栩如生,不過這副模樣永嵊沒一千也有八百,讓他懷疑燕奕是在消遣他,所以比起天道首領的消息,他更對失蹤多年的四皇子的事比較感興趣。


    「皇上該知道天道之眾遍布天下,草民也是無意中得來的消息,皇上既見了瑞王的玉墜,當知草民並未說謊。」燕奕不亢不卑地說。


    所謂自己是四皇子的話是燕奕臨時拿來搪塞風四的,因為怕他擔心,順便再投皇帝所好,果不其然,聶琦上鉤了。


    「他在哪裏?」把玩著手上小小的玉墜,聶琦問。


    「事關重大,請皇上允許草民近前說話。」眼見成功在望,燕奕極力壓住心中興奮,說。


    聶琦微一沉吟,點頭允下,內侍總管小五領旨引燕奕來到龍椅前方。


    「現在你可以對朕說了。」


    「就是……」燕奕眼神掃過檀木桌案,突然探手伸進案下落帷,握住藏在裏麵的利刃。


    短刃在手,寒光向聶琦當胸刺去,突起驚變,聶琦不及躲避,被刺個正著,燕奕不待歡喜,便覺不對,數寸長的利刃刺進聶琦胸膛,卻不見有血濺出,正自驚疑間,聶琦已揮掌將他擊出,燕奕忙翻身躲避,身形才剛立穩,兩旁侍衛便衝上前,將他團團圍住。


    聶琦負手走近,目視燕奕,森然道:「盜蹠,你敢大殿之上行刺朕,該當何罪?!」


    燕奕看看手中短刃,卻是柄可以自由伸縮的假刀,江湖班子耍把戲經常用的道具,卻沒想到此刻便握在自己手中,功虧一簣,見被聶琦看破行藏,他氣急反笑,「昏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


    聶琦冷哼一聲,眼露譏諷,「反臣之子,有何資格評論朕的是非?難道你想步你父親之後塵嗎?羅奕!」


    真名被喚出,燕奕吃驚看向聶琦,卻見他淡淡一笑,揶揄道:「好個自作聰明的盜賊,你真以為朕對你毫無所知嗎?朕不過是想看看你們天道究竟有多大本事,敢來宮裏行凶。」


    外麵傳來喊殺聲,幾條身影衝了進來,卻隨即便被侍衛們擋在殿外,麵對刺客,聶琦絲毫不亂,隻淡淡道:「瞧,你的同黨自動送上門了。」


    難怪皇帝有恃無恐,原來他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故意引他們出現,然後一網打盡,可是,不可能,此次隨自己來的都是久經訓練的高手,個個忠心可嘉,不可能出現叛賊……


    燕奕腦海一片混亂,不及細想,縱身躍過侍衛人牆,奪下其中一人手中長劍,向聶琦刺去,行刺已敗,再無退路,他此刻隻盼能手刃仇敵,哪怕拚得一死。


    「保護皇上!」


    燕奕武功超絕,又抱了必死之心,利劍在手中舞出一道光華,殺氣四溢,周圍一幹侍衛被他逼得節節敗退,眼見聶琦身影便近在咫尺,忽然斜裏一道劍光迫來,燕奕抽劍架住,雙劍相對,他心頭大震,手一顫,長劍差些落到地上。


    風四立在他與聶琦之間,睚葑如電,封住他的劍勢,那份從容鎮定,便如以往數次臨敵的模樣,看著他,墨瞳深邃,溢滿漠然。


    「抱歉……」


    「哈哈!」看到風四,燕奕怒急反笑,他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中懷疑的盡是跟隨自己十幾年的舊部,卻偏偏沒想到風四,他知道自己編的那些謊言瞞不過風四,卻仍自欺欺人的那樣說了,似乎心中直覺的認為風四不會害他,可事實卻開了他好大一個玩笑,出賣他的正是最信任的情人。


    「我早該想到的,名利地位又有哪個男人不想要,你怎麽可能為了個盜匪放棄自己的錦繡前程?」燕奕嘶啞著聲音道。


    風四握劍的手微微一顫,似乎想說什麽,眼前寒光已逼近,利劍帶著憤怒痛恨,刺向他心口。


    金戈之聲急若戰鼓,瞬息間兩人已過數招,周圍侍衛眾多,卻無人能插入翻飛劍雨中,眼見燕奕銀眸如電,攻勢愈來愈急,風四節節敗退,劍影中突然一聲清喝傳來,燕奕蕩開風四的利劍,縱劍直追,刺向他心口,風四身後已是冰冷殿壁,無路可退,看著直迫而來的劍鋒,他笑了,放棄抵禦,靜靜等候利劍的貫入。


    燕奕長劍抵在了風四的心口,隻要再進一寸,便可要了對方的性命,可那三尺青鋒卻如有千斤般的重,劍尖劇烈顫抖著,再莫想前進半分。


    風四的墨瞳定定看著他,清亮澄淨的讓人心悸,嘴角流淌著淡淡的笑,他從未見過風四這樣輕鬆的笑過,夏夜微風般的淡然自在,讓他好想留下這份笑容,留在心裏,即便在被背叛了之後。


    心不由自主地抽痛,避開那對墨瞳,青鋒一轉,冰冷劍鋒狠狠劃過風四持劍的手腕,鮮血四溢間,睚葑嗆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殷紅鮮血隨筋脈斷掉賁湧而出,瞬間染紅了風四的差服,也彌漫住燕奕的雙目,恍惚看到風四眉間掠過的痛楚,他心一痛,所有憤怒不甘都慢慢沉澱下來,腦裏一片空白,不再反抗,任由侍衛們一擁而上將他縛住,拖下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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