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上了參茶,裴繼州正襟危坐,並不想動那杯茶:“叔叔,您上網嗎。”姚父雙手搭在拐杖上,神色威嚴,他想不通這個多年不見的侄子為什麽突然拜訪,但直覺告訴他沒好事:“我連個手機都沒有,家裏隻有座機。”語氣不善,裴繼州早有預料,他拿出一個文件夾,恭恭敬敬放在茶幾上:“這裏是姚潛近幾次的病例,他有幻聽幻視、疑似精神分裂——”姚父一拐杖戳飛文件夾,要不是裴繼州躲得快,手都得被敲腫。隻聽姚父勃然大怒道:“他沒病!你們姓裴的才是瘋子,成天疑神疑鬼,有那閑心管別人家事,不如回家多上幾柱高香!”吼完後,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厲聲對著門口喊,“還不快滾進來!都死了嗎!送客!”剛才上參茶的保姆戰戰兢兢的進來。裴繼州不慌不忙,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屁股還沒坐熱呢。他備了厚禮,本來是想說服姚父勸姚家兄弟收手,姚潛在網上澄清一句,雙方的損失都能減到最小,姚家也能保存臉麵。他覺得自己真夠仁至義盡了,出門的時候還默默問候了一聲他那素未蒙麵的爺爺,我這可是問過了沒辦法黔驢技窮了。裴繼州快要走出大鐵門時,突然被人叫住。“裴總,你等等。”姚媽有小家碧玉氣質,聲音又小又柔。裴繼州記得小時候偶爾聽人誇她是畫中美人。裴繼州想起他那個珠光寶氣的貴婦媽,對比之下,眼前這個素麵朝天的女人就像個粗使丫鬟。當媽而論,裴媽是嚴重不合格的,姚媽則是最合格的。姚媽溺愛孩子,生了大兒子後偶爾還出來走動,小兒子早產先天不足,她幾本告別闊太太的生活,日日跟在小兒子後麵當牛做馬。像他們這樣的家庭,一般生出孩子就可以不用過問,一定會有最好奶媽保姆,等到上學的年齡有頂尖的學校和名師輔導。也就是說,隻要孩子大腦正常發育,就算是顆歪脖子樹,也能歪在一般人終生無法逾越的高度。對比完,裴繼州又覺得他媽挺好,雖然他沒享受過被溺愛的滋味,但至少是個不給人添堵的五好青年。姚媽親切地握著裴繼州的手,仰視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阿姨代叔叔說聲抱歉,你叔叔脾氣衝,對誰都那個樣子,不是故意針對你的。”裴繼州客氣有禮:“阿姨,沒關係的。”姚媽眼眶噙著淚:“那阿姨求你一件事,淮淮就是生病了,你是知道的呀,做父母的誰想孩子生病,誰不想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的行為是不受控製的啊,我們也沒辦法的。”“那你們為什麽要放任他,你們可以接管他的社交賬戶,你們明知道他有病,不讓他治療,不看醫生不吃藥,反而讓他參加全球巡演,現在他病情更嚴重,甚至不住院?”“可他不想住啊,隻能順著他來,而且你看他現在多開朗。你是做哥哥的你讓讓他吧,你小時候還帶著他玩呢,忘記了?反正都是網上的事,再過幾天,過了這個熱度,大家就關注別的事了……”裴繼州不再理會,坐上車走了。姚潛有愛他的父母兄弟,無論如何胡說八道都有人為他買單,那他的多多呢?除了他,還有誰能為易多言買單。路程很長,裴繼州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回城後差不多是淩晨,他沒去醫院,十幾天來第一次回家。樓下的蹲點的仿佛嗅到血腥味的野狗,紛紛圍上來。裴繼州沒給他們好臉色,反正是最後一天了,明天就給物業發律師函,看誰把他的住址泄露出去的!裴繼州的怒火來得快去得快,等他走到家門口時,已經心平氣和,然而一步踏入,他敏銳的感覺到屋內有人,登時氣成了河豚。“易多言!誰準你出院的!”小田園顛顛地從臥室躥出來,它太熱情了,滑了個大馬趴,迅速爬起來,連滾帶爬到玄關,尾巴甩得啪啪作響。——秘書提前一天把貓和狗都送了回來。易多言的聲音從書房傳來:“醫生啊!”這話沒毛病,易多言要是敢偷溜,早就被巡房護士發現,一層層上報了。裴繼州無視小田園單方麵的賣乖討巧,徑自換拖鞋:“你怎麽進來的,樓下那群人沒煩你吧。過了今晚,他們明天就不會再圍著了,所以才讓你明天回來。”“沒有啊。”易多言假裝開玩笑,“我帶了口罩和帽子,說是送外賣的。”這謊言拙劣不堪,易多言在自欺欺人。裴繼州不戳破他的不安,走進書房。易多言抱膝坐在書桌後,一見他就利落地跳下來退位讓賢:“我們什麽時候走啊,出國。”平日裏裴繼州不用的時候,易多言就抓緊時間占據椅子,能坐一秒是一秒,同時非常有眼力見的在他需要時就讓位。書房一角鋪了張圓毯,那是易多言的地盤,散落他的ipad鍵盤藍牙耳機,以及亂七八糟的零食糖果。劉姨還比著易多言的身高抱回來一台空氣加濕器,免得太幹燥,她知道易多言想不起來用,買的還是自動開關機款。“你怎麽比我還急著走,什麽都沒準備怎麽走。”裴繼州解開手表,放到書桌上。小田園:“汪汪汪——”易多言縮到他的小圓毯裏:“那得多久啊。”裴繼州瞎說:“半年吧,保守估計。”他站在圓毯邊緣,有種看透的氣勢。易多言是小市民懼怕大老板,全招了:“我下午在醫院看見姚淮了,你——”“怎麽哪裏都有他!”裴繼州怒不可遏,無處發泄。易多言一拍大腿提高嗓門:“你聽我說完!誰準你插嘴了,給我坐下!”裴繼州有生之年沒被人這麽吼過,心中微妙,盤腿坐下來,想著等易多言訓完了就輪到他訓了。終於能平視,易多言舒服多了:“他都告訴我了,你是不是低頭求人了?你骨氣呢!他們是什麽人!”他可以被人打得鼻青臉腫,也要拚個輸贏勝負,可以被人掠奪成果,但不可能壓下這口氣,更別說登門求人了!裴繼州怎麽那麽慫呢!裴繼州反應過來,樂了:“你當我是去求人的?寶貝,我們兩家的爺爺相識,知道姚家和裴家的人都認定我們是世交,這種情況下,我去對付姚家,別人會認為我忘恩負義,雖然我們家早年就搬遷到國外了,但總不能不要麵子吧。我跟你說,我登門拜訪的確吃了個閉門羹,也做好了準備。傳開了,至少沒人說閑話了。”易多言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旋即明白那爽朗的笑是笑自己傻瓜,他覺得自己的臉蛋很燙。他臊眉搭臉的,雙手胡亂一摸,摸到根棒棒糖,粗暴地扒開塑料包裝,塞進嘴裏,半張臉鼓鼓囊囊:“嗚嗚,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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