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姚潛姣好俊朗的麵容倏地猙獰,齒縫間擠出來一句:“易多言,你死定了!”裴繼州找不到易多言,立即給他的司機打電話。“大虎,多多呢!”語氣瀕臨冰點,剛停好車的司機心中一凜:“易少在咖啡館。”裴繼州的語氣經過電流傳播,簡直像冰渣子:“能看見他嗎?我要你確保他沒事。”“好的,裴少。”這年頭敢在公共場合幹啥事的,甭管來頭多大,基本上逃脫不了滿門抄斬。司機是看著易多言走進熙熙攘攘的咖啡館,確保無疑才敢獨自去停車。沒想到雇主會一驚一乍的。不過他的工作職責的就是確保平安嘛,加上前不久才出過事,也能理解。裴繼州沒有掛斷電話,急促和驚慌的呼吸聲不可避免地傳來。滾燙的責任感油然而起,司機拔腿狂奔,原路返回到咖啡館,在櫥窗外怔住了。咖啡館內亂成一團,尖叫聲此起彼伏。人臉上的惶恐真真切切,受害者當著他的麵痛苦地捂著腹部,癱倒在地。易多言滿手鮮血,一動不動。殺人了的叫喊聲傳出來,司機喉頭一緊,“……易少殺人了……”“他呢?傷著沒!”“他沒事。”電話那頭陷入難言的死寂,然而司機知道,裴繼州一定還在連線。易多言是這一場慌亂中唯一靜止的人,他明明嚇傻了,明明在其他人眼裏是個染血的修羅,隨時可能獸性大發無差別攻擊。但在他眼裏,那分明是一朵可供欣賞的花,攻擊力為零,生長和開花都在寶石一般的玻璃罩子裏。片刻,裴繼州用幾乎崩潰的嗓音,沙啞而堅定地吩咐:“立刻帶他走,不要留下痕跡,避開所有的視線和攝像,等我消息。”司機邊脫外套邊走進咖啡館,一腳踹門而入——不留指紋。他拿外套把易多言兜頭囫圇一裹,帶血的手藏在寬大的衣服下麵。轉身的刹那,司機看見地上的人雖然痛苦的眉梢卻有得逞的笑意,他頓時明白了,像輛氣勢洶洶的壓路機,在尖叫聲和阻攔的動作中,見誰壓誰。易多言被塞進後座,仿佛落入漁網的魚,解不開兜頭的西裝。感覺到司機摸走了他口袋裏的手機,又聽見一聲警告:“別抬頭。”他立刻老實了。那麽聽話。沒有真正守法的商人,有些人為避個人所得稅,吃穿用度都走公賬。易多言以為裴繼州比尋常商人多一點的地方就是他帥又持久,多金被放在最後一條,畢竟他也是個有錢養小白臉的娃。易多言的小腦袋瓜想象力還是不夠,“小白臉”的一套公寓甚至不夠裴爸在歐洲別墅一年的保養費和人工費。他所看到的資產隻是裴家龐大商業帝國的冰山一角,尤其是這座冰山在海平麵下的部分都在國外。裴繼州掛斷電話,迅速安排好三條萬無一失的偷渡路線以及幾個安全的離案賬戶。他見過無數人在被通緝前出國,也見識過被通緝也走得心平氣和。他完全接受易多言,無論這人是天使還是惡魔。幸虧他是天使,而自己內心封印惡魔。“惡魔”裴繼州在辦公室不動聲色地坐到下班時間,自打把易多言找回來,他每天都在四點半下班,同時把一部分工作帶回 家處理。他從容不迫地一一打了招呼,說“辛苦了”的時候沒有絲毫破綻。任誰都想不到他們堪稱業界模板的裴總從此以後可能都不會再出現在公司裏,甚至會被警方蓋章通緝。反正白貓已經習慣獨自在陽台舔爪,凸出去的陽台完全暴露在雨幕中,開始它還嚇得滿地鼠竄,現在已經見怪不怪。小田園躺在一門之隔外晾肚皮,實在是憋急了才嗚嗚兩聲。今晚它們注定等不到有人開門。也許永遠等不到了。裴繼州換了四輛車,從他名下的卡宴,最後換到一輛八竿子打不著的半新不舊的三手雪佛蘭,委屈吧啦地縮在駕駛座上時。大雨劈啪澆在車窗車頂上時,他腦海中上演了一部《末路狂花》。男版與happy ending版。裴繼州更晚些才到房子,是分公司齊下的財產,毛坯房剛裝修好,準備留做員工宿舍,查到這裏要徹底清查他的財產,警方不可能有那麽快的速度,目前而言還是安全的。明明早上是帶著早安吻的餘味出門,再見麵就翻天覆地。他帶著一身水氣,看了眼濺了水的手機,手麻木到沒有知覺,手機卡已經摳掉了,在那之前,自動接收了一些長達三十秒的留言。換作別的人,可能還沒有那麽快察覺到異常,楊教授作為裴繼州唯一的室友,真是太了解他了。楊教授幾乎在聽到易多言是犯罪嫌疑人的同時,斷定裴繼州已經失聯,連敞亮的官麵話都不說了,“裴繼州你不要讓我看見你的拘捕令!”“你現在的行為是窩藏犯罪嫌疑人!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能保你,甚至能給你爭取幾天時間!但你要是敢跑,就是跑到十萬八千裏外撒哈拉大沙漠裏我也能親自把你抓回來!我他媽的下半輩子不要跟你這種人在捉人藏人上打交道!”“我他媽的馬上要避嫌了你懂不懂!避嫌了就什麽都沒法幫你!”裴繼州不接電話,楊教授避開所有人的視線,躲在沒人的地方,不停地發語音,感覺預支了下半一輩子的暴脾氣。然而不管他勸誡還是威脅,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楊教授身份太尷尬了,平時大家思路堵塞有求於他,他隨隨便便來揮一揮衣袖走,大家夥恨不得十裏相送。但是現在,他的一個朋友是犯罪嫌疑人,一個朋友可能涉嫌窩藏(關鍵在於他能不能及時地勸人自首),他打的每一個電話都可能被逐字逐句地分析。關鍵是這時候安抉還打電話搗亂,楊教授怕是兒子有事,這才慌張地接了,結果安抉半天說不到重點,還撿著楊教授不耐煩要掛電話時,用兒子把他勾回來。楊教授福至心靈:“裴繼州跟你說什麽了。”安抉哢嚓一口嚼著黃瓜,滿不在乎道:“讓我拖著你啊,拿你大學照片換的。怎麽了,你們哥倆不是好兄弟背靠背嗎,吵架啦。”楊教授怕兒子也在,火力無差別攻擊,強壓著怒火:“易多言在咖啡館把姚潛給捅了,目擊證人監控攝像,人證物證都有!裴繼州把他藏起來了,現在兩個人都找不到!他要是不把人交出來,我親自給他戴手|銬!”哢嚓哢嚓,安抉吃完黃瓜才切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怎麽可能,你和裴繼州是不是又吵架了,氣不過才隨便編排的。自家兄弟不能有隔夜仇,別磨牙哦,乖,再氣個五分鍾就夠了哈。兒子看到電視裏的火雞非要吃,早點回來吃晚飯。”第92章 下馬威“您……”司機去接裴繼州,他仿佛被縫上了嘴巴,拆了半天線,才磕磕巴巴地繼續,“可能不是您想的那樣,易少出門沒有帶包也不像能藏刀的,他……他不會這樣做的,一定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