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繼州緊緊盯著姚父,緩緩道:“你們最該救的是姚淮,如果好好打,警方會采信他的話,法官檢察官也會相信,他最多也就是從犯。這事我請教過專家,他們都給了我這個答案。姚潛吃的藥最便宜的每顆也要四千六,這筆費用連同他的住院費,當然是最好的醫院,不是毫無人權的精神病院,我都可以出。”姚淮兄弟的資產被凍結,姚淮在出逃之前留給父母的也被打點光了,裴繼州當然清查過他們的資產,知道他們的難處,知己知彼。姚媽顯然沒聽懂話中含義,隻是不斷重複:“這些都是你應該掏的,我們是小潛的監護人。”她看著自己始終沒有任何反應的丈夫,多年來的無條件服從讓她產生習慣性的條件反射。“所以隻有監護人能給他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裴繼州循循善誘,“他需要你們的簽字同意。”門口有護士匆忙的腳步聲傳來,宛如一陣催促。“你去找律師擬合同,小潛的療養費醫藥費至少支付二十年,另外我要你為小淮請一位最好的律師,記住主謀不是小淮!”姚父厲聲道,“等小淮判決下來,我們就撤訴。”他能找好律師,裴繼州能找到更好的。先前律師說過,易多言就算能判,緩刑的可能性也大。與其報這點仇,他不如給兒子爭取更好的治療條件。“什麽!不能撤訴啊!”裴繼州卻道:“這案子判下來至少還要半年,姚潛等不及。您其實不希望他再傷害別人是不是?”三天後合同簽好,姚潛翌日轉院。原本醫生還要再留他在觀察幾天,但姚父大手一揮,像是一刻都不願意多忍。得知轉院的消息,沒有明說,姚潛還是敏銳地察覺到落入哥哥手中和父親手中迥然不同的命運,他撕心裂肺地吼:“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們也別想我去!”他砸了床頭的花瓶,腳踩一地鮮花和水,手心中握緊一枚碎片,啪嗒啪嗒,不一會兒鮮血隨水化開。“滾!都他媽給我遠點!誰敢進來我捅死誰!別以為我不敢!我什麽敢做!”姚媽沒多少主見,隻是躲在病房外哭哭啼啼。這動靜太大又實屬罕見,驚動了整棟住院樓許多人圍觀。姚家已經沒多餘的錢雇安保,救護車每一寸空間都有價值,能夠隨行的人數有限,他們也一開始就打算一針解決問題。因此很多人都看見了,遇到名人大家都下意識拍照錄像,也就錄下了他猙獰的麵孔,以及叫喧著殺人啊之類的瘋狂話語。不過跟車前來的醫生護士經驗豐富,毫不介意也不會憐香惜玉,麵對曾經風雲一時的大提琴演奏家,同其他人一樣,一針鎮定輕輕鬆鬆搞定。迷迷糊糊中,姚潛聽到有人對他說:“我付的費用是八十年,足夠讓你關到老死。另外你那天有個粉絲用手機錄像了,有錄音,你們對話的每一個字都錄了下來。沒拿出來,就是為了讓你父母在入院同意書上簽字,現在他們連你在哪座醫院都不會知道。另外,你哥哥會作為主犯被判刑。”易多言出來那日,馬路兩側的白玉蘭接二連三的綻放。然而他還沉浸在老大再愛我一次的離情別緒中,號裏大漢的哭泣聲餘音嫋嫋繞梁三日,如此依依不舍仿佛人鬼情未了的告別過後,再看大門口隻有裴繼州一個人接他,風一吹春風掃落葉,對比鮮明。哐當一聲,行李袋落地。易多言的精神世界崩塌了,頓生滿腔淒慘,悲從中來:“他們是都不要我了嗎!老穆路非凡呢!安總楊教授哪去了!”裴繼州積攢了幾十天未見的濃濃思念,隻能靠從律師送來的紙片汲取一星半點的安慰,自覺吃不飽睡不暖一連瘦了幾十斤,易多言應該一見他就淚眼汪汪,搖搖尾巴撲過來,親他一臉口水,並且指天立誓以後一定在家努力相夫不管是路非凡還是李非凡統統都不要了。於是裴繼州將計就計,一手行李袋,一手攬著他的肩,順著他的話說:“是這樣的,寶貝,你真相了。他們要小崽子的要小崽子,當大明星的當大明星,開分店的開分店,一群沒心沒肺的。”“你話怎麽那麽多。”易多言抱怨。“你能出來全靠我,懂嗎!管他們做什麽。”裴繼州臉不紅心不跳,勾搭易多言往路邊拉風的新超跑走。楊教授從外省請來三位專家,老穆打點的號友,安抉這位祖上三代做房地產的,友情讚助那位為兒子買房的食堂掌勺購房九五折優惠券。那段至關重要的手機錄像原來少有人關注,是路非凡在浩瀚無際的互聯網中大海撈針,撈來的金針。裴繼州眼觀鼻鼻觀心,理所應當包攬了易多言的全部感激。得益於高牆鐵壁,這位於鬧市區邊緣的拘留所人跡罕至,狗都不來。熠熠生輝的超跑停在馬路牙子邊破天荒沒收獲幾顆大眼珠子,倒是收獲了易多言的眼刀。他登時止步,連帶裴繼州打了個趔趄。“你買新車了!”“……”“我在裏麵關著你在外麵買新車!”“他們家每年上新都會自動送過來然後找秘書處直接劃賬!整天都想什麽呢!”裴繼州覺得易多言在求婚後真是大變,某些時候尤其像提褲子不認人的渣受,以前明明從不對他大吼大叫。裴繼州忽然霸道附體,一把把易多言扛在肩頭,塞進副駕駛。“包!我的包!”裴繼州又去撿包,關門上車,一氣嗬成,沒忘溫柔地提醒,“安全帶,多多。”易多言瞠目結舌,還這是想幹啥,造反呢?!他扣好安全帶,不可思議地問:“所以呢?”“所以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裏,我說東你不能向西,我說喝水你不能吃飯,從此以後心裏也隻能有我一個。不過我們得補辦婚禮,婚都求好了,就差個婚禮了。”裴繼州話風急轉,“不對,還有結婚證,你想去哪國裏領證。這回婚禮得給你的朋友留下幾桌,把你所有認識的人都叫來好不好。”“……”易多言的腦回路實在沒那麽寬敞,好半天才想起來問,“咱們去哪?”“酒店。安抉包場,老穆帶酒,另外路非凡要帶幾個女服務員表演劈叉和下腰,因為楊教授不肯借他女學生,你現在勸他還來得及。”“……那我還是勸勸他吧。”易多言嘴角抽搐,沒忘問,“那你呢,負責接我到現場嗎?”裴繼州手捂額頭:“我的酒店,明明說過了謝絕自帶酒水。”“安抉給錢記得收,讓老穆掏錢在咱們酒店買酒,然後統統劃給我。”“被他們知道你這麽坑錢好嘛。”“塑料友情,愛過就忘。”易多言懂裴繼州內心的不安,吧唧,在他剃得光滑的下巴上啵了一口,“唯有麵對你時才是永恒的。”裴繼州那隻準備換擋的手,意料之中的勾住他的下巴,獻上遲來的長吻。事實上,當易多言知道起訴撤銷的那一刻,他就眼眶濕潤了。他知道一切都得來不易,他必須好好珍惜。像珍惜每一秒時光那般。白玉蘭作為市花得到充分的自由,開遍街頭巷尾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