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寶國布置任務給二哥後,二哥就一個人帶著吳師爺給的手槍,在新河區《福記》的地盤裏晃悠了六天。


    除開有人叫自己回場子處理事務之外,其餘時間他都在《福記》的地盤裏尋找大克的蹤跡,連吃住都是在這邊臨時找的旅館。


    可惜的是,任憑二哥努力了這麽些天,他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動手。


    這些天裏他曾經見到過三次大克。


    第一次是在洪海路那邊,看見大克殺氣騰騰的帶著五六十個人在街上走,似乎是在尋找什麽人似的,二哥當機立斷就繞開了他們,一溜小跑回旅館睡覺了。


    第二次就是昨天,他在《福記》總堂附近隔著馬路看見了大克,還有他的十來個小弟,其中有兩個人背著槍袋子,從形狀上都能看出來裏麵是五連發。


    十幾個外加兩個拿著槍的,對自己一個拿著槍的,勝算大概在萬分之一左右。


    二哥沒有多想,那天他裝作路人在街邊買了兩串烤蝦子,悠哉悠哉的就找了家茶餐廳坐著,觀察了大克這孫子一整天,可依舊沒有機會動手。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一早。


    大克身邊不過三個人,可二哥在見到大克身後那中年胖子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就回了新河區自己的駐地。


    媽的,肥犬在大克身邊,我上去搞大克不就是送死嗎?


    “白寶哥啊?”


    “怎麽了?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啊?”


    “這時間能寬限幾天不。”二哥苦惱的躺在旅館的床上,滿臉無奈:“大克這孫子身邊隨時都有人護著啊,搞不定。”


    “媽的你個廢物!!”


    果然是這話,二哥覺得自己的推測力突飛猛進啊,簡直是掐指一算就知道白寶國要罵什麽。


    “晚上,大克要去南山公墓一趟,好像是處理他弟弟的事。”


    白寶國的聲音很低。


    “估計不會帶多少人過去,你跟著去看看,有機會就弄死他,別跟他玩肉搏啊,那是拖延時間,直接一槍崩了就走。”


    “行,我現在就去公墓那邊蹲他。”


    南山公墓,這個名字並不起眼,放在全國各地似乎也有不少同名的地方。


    但海城的南山公墓算是一個極具本地特色的墳山了。


    在早已實行火葬的中國,這座墳山上也有不少剛土葬下去的人,這些人大多都是本地的混子,而且是出了名的混子。


    混得好土葬,混得不好火葬,這是本地黑道的一個風俗習慣。


    當然,更多的混子死後大多都是死無全屍的下場,要麽就是被丟在路邊,讓人拉去一把火燒成骨灰,要麽就是被對頭沉屍海底,或灌進水泥裏充當城市建築的磚瓦。


    小克在頭七後就讓大克安排人送上了山,是土葬。


    墓地規模還不小,除開六張碩大的石桌子之外,還有兩排花壇,裏麵種著的都是一種不知名的野花,據說這是大克叫人從家鄉帶來的,為的就是讓自己弟弟能有種回歸故土的感覺。


    一開始他也有想過,把屍首運送回老家安葬,可仔細的想了一下,還是算了。


    誰知道半路會出什麽事呢?要是被人半路截住把屍體給毀了,大克這輩子都覺得抬不起頭做人了。


    埋在南山公墓還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對活人動刀子沒事,你殺人全家也隻能算你心狠手辣,但你要是對死人動刀子,把仇家的墳墓挖了鞭屍,恐怕整個海城的黑道都得弄死你,這也能算是本地黑道的底線之一。


    於當夜十一點左右的時候,大克孤身一人從南山公墓外麵走上了山道,他並沒有叫上自己的小弟跟上來,因為他覺得這樣是擾了自己弟弟的清靜。


    路兩側就是森林,南山公墓裏的所有墳墓都是安置在森林裏的,這可不是外地那種光禿禿的墳山,打下往上一看全是參天大樹,特別有恬靜的味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克已經站在了小克的墓碑前麵,默默無言。


    “弟弟啊......你真是廢物.......竟然被金寶那種畜生給辦死了........”大克聲音嘶啞的說道,抬起手,緩緩的撫摸著墓碑:“老子已經給你報仇了.....也不知道是哪個雷鋒幫我殺了金寶的全家.......媽的他不動手的話就是我動手了.......不管怎麽說.......你可以安心的走了.......”


    “老爹他走得早.......你下去了多照顧他........別說咱們是幹嘛的......就說我們是做正當買賣的小職工.......知道嗎......可不許惹老爹生氣......要不然老子下去了打死你.......”


    “你個撲街仔......怎麽會死在那種雜碎手上呢.......”


    大克說著說著,眼睛毫無預兆的紅了起來,隻見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臉,渾身顫抖的蹲在了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要是讓外人見著這個情景肯定會被嚇一跳。


    媽的,大克可能哭嗎?!那可是個跟白寶國一樣心狠手辣的老渣滓!絕對是死了全家都不一定哭的人!


    他會哭?!你可別開玩笑了!


    當時大克並沒有想到,就在自己失態的時候,距離小克墳墓不過十來米遠的地方,一個人正躲在樹背後望著自己這個方向,眼神裏充滿了矛盾。


    “等一會兒在動手......就等一會兒........”二哥心裏嘀咕道:“反正他也跑不了.....等他哭完再送他上路......”


    說實話,二哥當時感覺有些心軟了,看著那個為自己死去的弟弟痛哭流涕的男人,他實在是感覺下不去那個手,但要是這次不動手的話指不定以後就沒機會了。


    糾結,二哥就覺得真他媽的糾結。


    “大克也殺過別人全家.......大克也玩過別人的女人.......大克也........”


    我敢保證,這次是二哥動手辦人最丟人的一次,因為他用了一種極其有效果但很弱智的辦法在催眠自己。


    先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那孫子產生怒氣,然後一槍崩了他,深藏功與名的遠走高飛。


    簡單的來說吧,二哥就是想化身成正派高人了,無產階級的扳機就在他的手裏,他在催眠自己,他要去捍衛正義!


    好像二哥這狀態確實是挺傻逼的.......


    “你一路走好......希望你在天之靈......保佑你大哥我順風順水.....等我完成了咱們的心願.....老子就在總堂裏給你掛一個最大的黑白照......讓你看看老子拿到的《福記》......”


    大克似乎是哭累了,搖了搖頭,喃喃的念叨著。


    “這樣走也好。”大克擦著眼淚站了起來,身子筆直,就這麽一瞬間,那個以心狠手辣著名的大克又回來了,氣勢沒有任何衰敗的跡象。


    “你這麽走了,總比被仇家抓住,慢慢折磨到死好得多。”


    大克說著這些話,眼裏充斥著兄弟間才能明白的感情,深深的給小克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後一言不發的就離開了這裏,沒有絲毫停留。


    “等你往外麵走點老子再辦你......”二哥咬了咬牙,輕手輕腳的沿著山道跟了過去,動作非常的輕,哪怕他是踩在了落葉上,腳步聲也幾乎聽不出來,這點似乎很違背常理。


    其實這就是二哥的獨特之處了,傻哥也有這種技能。


    在東北靠山的鄉縣裏,時常會有上山打獵的山民進山,不光打野味,還會采摘一些山珍去城裏賣。


    二哥跟傻哥小時候就經常被親戚帶去山裏打獵,從小到大他們有不少時間就是在山裏玩著度過的,自然而然也就學了一些本事。


    這可不是什麽武功,更不是特異功能,就是熟能生巧而已。


    二哥打野兔子是一絕,這點毫不誇張的說,連許多老山民都對他的這一手讚不絕口。


    也許是二哥不算魁梧的緣故,在山裏放輕腳走路的時候,踩在樹葉上的聲音會變得很輕,哪怕是他在加速趕路,踩在了一些枯幹的落葉上,聲音也不會有絲毫的變大。


    就二哥本人說,這真不算是什麽特殊技能,隻要經常去山裏打野兔子就會了。


    那種野畜生賊精,隔著十來米的聲音大點,這小玩意兒就得猛地一竄,直接跑路。


    隻有把腳步聲壓低下去,不要大起大落的邁步子,輕抬輕放掌握好力度,這樣就可以慢慢接近獵物然後.......


    說來也巧,就在二哥跟大克往外走出一小段路的時候,隻聽一聲極其刺耳的脆響,一根枯樹枝就被二哥踩斷了。


    先前二哥是看得明明白白,地上沒有枯樹枝這類的東西,說到底也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狀況。


    是小克顯靈了還是大克命不該絕?


    二哥覺得都不是,隻怪自己眼花了。


    枯木斷裂的這種聲音,在本就寂靜的夜裏頗為突兀,大克毫不猶豫的就一回頭,看見了那個黑乎乎站在大樹背後的身影,壓根就沒給二哥反應過來的機會。


    “出來。”


    大克目光冰冷的盯著二哥的方向,低吼道。


    “別鬼鬼祟祟的!給老子滾出來!”


    二哥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反正都已經暴露了,繼續藏著躲著也沒啥作用,還不如直接點走出去,也能算是讓自己舒服點,這林子裏的蚊子真他媽多啊。


    “你是誰?”


    大克問道,然後他看見了那個人影舉起手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並且扣下扳機。


    這時候大克才知道。


    媽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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