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爺您來了啊。”錢東來的聲音在走廊上響了起來,隻聽他不好意思的說道:“讓您見笑了啊,這群瘋狗來補刀也不知道挑個時候,真他媽的......”


    “小東北都半死不活的了,你們也好意思過來補刀?”王慶山沒有搭理錢東來,直接向著那群來補刀的人罵開了:“都他媽滾。”


    “大王爺,這不合規矩啊。”大瘋子的聲音也適時的響了起來:“小東北拿槍崩了我們老大,我們來補刀,有來有往啊。”


    王慶山沉默了一下,然後罵罵咧咧的說道:“你們要補刀也他媽換個時間來補,我今天想跟小東北聊聊,算賣我一個麵子,行不行?”


    錢東來冷笑道:“大王爺,甭給他們要麵子,您進去跟老大他們聊著,這邊有我們呢,傻哥跟九山馬上就來了,我看他們往哪兒跑!”


    大瘋子,小瘋子,錢東來,都是知道計劃的知情人。


    這次他們前來補刀,純粹就是鬼榮的安排,也是一場額外的戲。


    “大王爺,您話說到這份上,我們必須得給您麵子啊。”大瘋子語氣複雜的衝著他帶來的那些混子吼道:“都跟著我回去!!!”


    之後,在王慶山的勸解下,錢東來也沒有追上去痛打落水狗,而是恭恭敬敬的將王慶山帶到了二哥他們病房。


    “吳師爺也在啊。”王慶山意外的看了吳師爺一眼,點點頭:“我們好些日子沒見麵了。”


    “大王爺您風采依舊啊。”吳師爺笑道,規矩的站了起來,跟王慶山打了個招呼。


    這時候,二哥也看見了王慶山手裏提著的果籃,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王爺,您來就來,帶什麽東西啊。”


    “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王慶山把果籃放在了床頭櫃上,自己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看著二哥說:“想跟你聊一件事。”


    “您說。”


    二哥吃力的翻了翻身子,準備坐起來跟王慶山聊,畢竟人坐著他躺著,這有點不合規矩。


    見二哥頭上都疼出冷汗來了,王慶山急忙叫住,說,你躺著就行。


    “我出去逛逛。”吳師爺說道,便準備回避,但王慶山卻喊住了他。


    “你也聽聽吧,不用回避。”


    聞言,吳師爺也就沒再推脫,聽話的坐了回去。


    王慶山的心情似乎不好,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整個人比往常更加沉默。


    “白寶國是不是準備搞垮《勝義安》?”王慶山冷不丁的問道。


    吳師爺在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皺了皺眉頭,跟二哥麵麵相覷了一陣,誰都沒有出聲。


    半晌後,吳師爺張了張嘴,貌似是要回答王慶山的話。


    “你們不用回答我,因為你們現在張嘴說的都是假話。”王慶山很直接的說道,壓根就不給二哥他們辯解的機會。


    話音一落,王慶山瞅了二哥一眼,把兜裏的煙拿了出來,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你要來一支不?”王慶山問道。


    “我養傷呢......”二哥哭笑不得的說。


    “你怎麽跟個娘們似的?”王慶山罵道:“被砍了幾刀就不能抽煙了?還好意思說你是東北爺們?”


    二哥不說話了,委屈的看著王慶山,完全就是一種想反駁卻又不敢反駁的樣子。


    “幾年前我跟你們老大打的時候,在人堆裏,身上少說挨了六七刀,比你傷勢還重,老子不也沒進醫院嗎?”王慶山抽著煙,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二哥一眼,開始現身說法:“那時候我剛包紮好傷口就出去喝酒了,煙也沒斷過,老子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怎麽能跟你比啊.....”二哥鬱悶了。


    “差點把正題忘了。”王慶山一拍腦門,急忙把話題轉了回去:“這次你跟鬼榮的事,是不是白寶國安排的?”


    二哥看著王慶山的眼睛,當時就想說一句,不是,但他發現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在王慶山的麵前,二哥沒有那個膽子撒謊。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牆倒眾人推,這一直以來都是黑道慣例。”王慶山抽了口煙,表情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但是這一次,我覺得不應該去推老虎這堵牆。”


    “您的意思是?”吳師爺皺著眉頭。


    “《東北幫》是以心狠手辣成名的社團,論打,我們《東北幫》誰也沒怕過,論狠,我們《東北幫》也誰都沒輸過,當初《潮州幫》跟我們這個小社團幹的時候,你看他得過什麽便宜?還不是被我們打得跟狗似的?”王慶山開始了自言自語。


    “我們一直以來,都是走正規的黑道路線,哪家社團要倒了,我們就吃了哪家的地盤,哪家社團勢弱了,我們就趁機幹掉哪個社團。”


    說到這裏,王慶山苦笑道:“你們都服我,是因為我信一個義字,但實際上,我跟你們老大沒什麽區別,都得走這條黑路。”


    “為了社團好,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吳師爺勸慰道。


    “對,為了社團,有些事不能不做,哪怕是兄弟跟我搶地盤,到了最後,也得拚一個你死我活。”王慶山苦笑道:“可是這一次,我不打算再這麽玩了。”


    吳師爺驚訝的看著王慶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話我就放在這兒了。”王慶山把煙頭掐滅,從窗戶丟了出去,眼神裏慢慢溢出了一種讓人害怕的殺意:“誰要是趁著《勝義安》不穩,去打這個社團,那麽就別怪我這條瘋狗撒瘋咬人了。”


    “大王爺,這不合規矩吧?”吳師爺笑得很不自然。


    “規矩?規矩早他媽被狗吃了。”王慶山站了起來,眼神淩厲的看著吳師爺這個聰明人:“老祖宗定下來的黑道規矩多了,不許恃強淩弱,不許禍及家人,但誰沒犯過這些規矩?”


    二哥歎了口氣:“這些話您不該找我們說。”


    “我覺得就該先跟你說說。”王慶山盯著二哥,搖了搖頭:“免得你到時候不知輕重,非得折在我手上。”


    這句話很具有挑釁的意味,但二哥知道,王慶山說的是實話。


    因為王慶山不知道他們是在演戲,所以也就覺得,這事沒那麽容易了解。


    小東北這人一向有仇必報,要是王慶山沒當麵跟他說這些話,指不定他就腦門一熱去把鬼榮給做了,到時候王慶山真有可能會弄死他。


    “鬼榮跟我的事,沒這麽容易了解。”二哥壯著膽子說了這麽一句話,苦笑道:“要是您說一句算了,這事就這麽算了,那麽我遲早得被人搞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當然了,我沒讓你們的事算了,隻是說,有些事得往後推推。”王慶山笑了笑:“等《勝義安》局勢穩定之後,你們再怎麽打都不關我的事,但你現在不能動他。”


    “行。”二哥很直接的點了點頭:“您既然這麽說了,那麽我就聽您的。”


    “我欠你一個人情。”王慶山認真的說:“希望你能管得住你的手下,別亂來。”


    二哥苦笑著點了點頭。


    “馬老三失蹤,《勝義安》局勢不穩,咱們新河區的社團必然都會有所動作。”王慶山歎了口氣:“雖然沒人跳出來說要打地主分田地,但下麵的小動作可不少,所以呢,我決定跟你們幾個大社團聊聊,再去找那些雜碎聊聊。”


    “九龍東那邊我已經去過了,接下來就是去你們老大那兒了。”王慶山打了個哈欠,滿臉疲倦的說道:“估計你們老大沒那麽容易聽我的。”


    吳師爺的表情很糾結,似乎是有點敢怒不敢言。


    “有什麽就說。”王慶山說道。


    “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插手這件事。”吳師爺咬了咬牙:“這件事對於你們《東北幫》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何必要多管閑事呢?”


    王慶山搖了搖頭,沒有跟吳師爺仔細的解釋,留下一句話後,他就直接走了。


    “有些事,不是你們這些後生仔能明白的.......”


    因為馬老三的事,陳百虎第一次露出了這輩子最軟弱的麵目。


    當王慶山親自去看望陳百虎的時候,真的被那個滿臉滄桑的老混子觸動了。


    從來不會流眼淚的陳百虎,那天在跟王慶山說起馬老三的時候,眼睛都一直紅著,說話的聲音也不自主的有些發顫,可以說,王慶山從未見過這樣的陳百虎。


    他們本就是一個時代的人,在王慶山感受到陳百虎的手足無措之後,他忽然覺得......


    有些事,真的沒有必要再做。


    沒必要再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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