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寶國在傍晚的時候見到了毫發未傷的二哥。


    中午的那一頓酒喝得太過火了,白寶國在見到二哥的時候,酒都還沒有醒過來,一邊打著酒嗝,還一邊問二哥戰況如何。


    說實話,真沒人敢跟白寶國說今天的戰況,誰都知道酒精上頭的白寶國是個精神病,要是他一急眼把報信的自己給做了,那多不劃算啊?


    所以很多人都選擇含糊其辭,就說今天打得不怎麽樣,讓他自己去問二哥。


    當然,如果白寶國的手機沒有關機的話,那麽他肯定能早一步知道事實的真相。


    “遇見意外了。”吳師爺幫二哥回了一句。


    “說明白點啊,輸了還是贏了?”白寶國笑嗬嗬的問道,眼裏有些血絲:“你們這個堂口打閃電戰是出了名的厲害,應該得手了吧?”


    “失手了,一不小心在陰溝裏翻船了。”二哥低著頭,沒有給自己掩飾的意思,直接就把真相給抖了出來:“《川幫》好像是知道我們要玩突襲,安排了少說兩百號人在歌舞廳那邊埋伏我們,我帶著堂口裏的兄弟們剛下車,對麵就殺出來了.......”


    白寶國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慢慢把臉湊到了二哥麵前,表情猙獰的問二哥。


    “你的意思是,這事你們辦砸了?”


    “辦砸了,我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讓對麵的人給圍住了,如果不是我們跑得及時,恐怕今天你就見不到我們了。”二哥平靜的說道。


    “死了多少個?傷了多少個?”


    “我帶了八十多個人過去,能回來的隻有五十來個,還有幾個人重傷,輕傷不計其數。”


    “那麽你怎麽不死呢?”


    白寶國表情扭曲的笑了起來,抬起手猛地給了二哥一巴掌,力度非常重,直接打掉了二哥嘴裏的兩顆牙。


    “你他媽怎麽不死呢?!!我操你媽的!!!!”白寶國怒吼著撲了上去,他現在沒別的心思,也沒有找《川幫》報仇的打算,他就是想幹掉麵前的小東北。


    媽的!!你給老子丟大人了!!!


    讓你帶著隊伍去北建新區是給我立威的!!!你他媽去了就被打得跟喪家犬一樣!!!還讓老子以後怎麽跟劉忠明談?!!


    見白寶國有種要打死二哥泄憤的意思,吳師爺跟站在一邊的老跛子急忙拉住了他,生怕白寶國一個不小心真把小東北給打死了。


    但無奈啊,白寶國這人喝了酒就跟喝了興奮劑一樣,動起手來,一般人還真拽不住他。


    等老跛子跟吳師爺徹底將白寶國拉開的時候,二哥已經蜷縮在地板上咳血了。


    “給老子滾!!!媽的!!!丟人現眼的東西!!!!”


    被白寶國罵了一頓,二哥最後讓吳師爺扶著,狼狽不堪的離開了總堂。


    三月的時候,海城的夜風很涼,當風吹過的時候,路人都會感覺到那種透骨的寒意。


    自從二哥狼狽的從北建新區逃回來之後,他就一言不發的沉默了起來,哪怕是在被白寶國毆打的時候,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有輸有贏而已,走這條道,不可能隻有贏,隻要你沒輸掉這條命,那麽你就算是賺了。”


    “我知道。”


    “今天的事是意外,不怪你。”


    “我知道。”


    “你這麽消沉,對你不利啊。”


    “我知道。”


    二哥其實比誰都清醒,他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麽處境,也明白自己輸得並不算慘。


    忽然,二哥拍了拍吳師爺的肩膀,示意讓他放開自己,別扶著了。


    “吳師爺,你覺得什麽樣的黑社會,才是能活得最長久的?”二哥動作緩慢的從兜裏摸出了一包煙,坐在了街邊的長椅上,點燃煙後,他把煙盒遞給了吳師爺。


    吳師爺猶豫了一下,把煙盒接過,從裏麵抽出了一支煙,自己點上也跟著二哥抽了起來。


    “什麽樣的黑社會都活得不長久,隻要是沾上了這個黑字,就算是有一隻腳踏進閻羅殿了,東勇伯當初有多厲害?硬生生的在新河區打出了屬於他自己的江山,論打,他是幾十年前本地黑道的旗幟標杆,論腦子,他不在我之下,論心機,遠勝白寶國,但他還是死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二哥問了一句。


    吳師爺一愣,緩緩說:“其中的原因很多,想要解釋起來有點......”


    “原因隻有一個。”二哥麵無表情的把頭抬了起來,看著被烏雲蓋住的天空,一字一句的說道:“天不容他,時運到頭了,他這條命也就該沒了,東勇伯這輩子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隻有他自己清楚,報應這兩個字,還是存在的。”


    “你喝多了?”吳師爺試探著問道。


    “沒,我就是覺得,以後白寶國肯定會死,他會遭報應的。”二哥回答道。


    “咱們還在說今天的事呢......你怎麽扯上他了?”


    “今天是我大意了,下次不會這樣了。”二哥繼續答非所問,他拍了拍褲子,用手搭著吳師爺的肩膀,終於露出了笑容:“吳師爺,幫我個忙唄?”


    “什麽?”


    “幫我查一下《川幫》王寶東的蹤跡,我要弄死他。”


    “行。”


    二哥覺得今天的大難不死,就是老天爺給他的一個啟示。


    他命不該絕。


    既然自己的命硬,那麽就趁著現在還有機會,還有翻盤的機會,再跟他們搏一搏吧。


    “聽說沒?!《東和貴》跟《川幫》開戰了!!!小東北都帶著人去北建新區砍人了!!!”


    “這事我當然知道啊!!但後麵的事你知道嗎?小東北讓人砍得跟狗似的,帶著人從北建新區跑回來了!把自己的兄弟都丟在了那邊讓人剁了!”


    “不會吧?小東北不像是那樣會丟下兄弟自己跑的人啊!”


    “親眼看見這事的人可多了!我跟你說啊........”


    在二哥出事的第二天,道上便傳起了一陣風言風語,無非就是說小東北不講義氣,碰上《川幫》就慫了,《東和貴》就因為小東北所以才在《川幫》手中慘敗。


    當然了,所有人都沒有說,對方是兩百多號人,而二哥這邊,隻有八十來個人。


    那段時間,二哥沒有做出任何補救措施,也沒有帶隊去北建新區給兄弟們報仇。


    所有人都說他是怕《川幫》了,慫了,但實際上呢?


    他在等。


    每天二哥都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睡在歌舞廳裏,直至第二天有人來叫自己吃飯,他才能清醒過來。


    二哥這麽消沉,原因不是他在《川幫》手裏慘敗,而是他覺得自己該放縱一下,應該好好冷靜冷靜,想想以後的路怎麽走。


    為什麽以前順風順水?為什麽現在經常翻船?


    因為他原來把所有黑社會都當成黑社會來看,從不掉以輕心,但在他揚名立萬之後,不少混子都在他眼裏連盤菜都算不上了。


    2000年,3月,10日。


    在二哥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的時候,他終於停下了繼續酗酒的舉動,給陳海波打了個電話過去,約他出來吃飯。


    有些事該有個結果了。


    於當天傍晚,二哥先一步去了約定好的飯店,在包間裏一言不發的抽著煙,等著陳海波他們的到來。


    第二個來的是吳師爺。


    “想明白了?”吳師爺來之後,就問了二哥這麽一句話。


    “明白了。”二哥點點頭,表情非常的平靜:“原來我是有點急功近利了,這幾天緩了緩,我感覺好多了。”


    “現在道上對你的評價可不好。”吳師爺皺著眉頭。


    “都是虛名而已,有個屁用?”二哥看開了,笑嗬嗬的說道。


    十分鍾後,哈欠連天的鬼榮來到了包間。


    “陳海波呢?操他媽的這個畜生,上次就壞了我的大事啊!”鬼榮口不擇言,直接在二哥他們麵前,罵起了陳海波:“要是今天談不攏!老子就崩了他得了!”


    “對人客氣點,其實陳海波這人不錯。”二哥笑道:“在整個海城的白道裏,就隻有他一個能讓我看得順眼,比那些表麵光鮮亮麗,背後男盜女娼的白道強多了。”


    “操。”鬼榮氣呼呼的坐下了。


    就在這瞬間,他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鬼榮,你以後罵我的時候能不能離我遠點?”陳海波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沒好氣的瞪了鬼榮一眼:“我那是壞你的大事?我那是救你!你知不知道九龍東跟李書記都已經達成共識了?你要是殺了他,你也得死!”


    鬼榮嘟嚷了幾句髒話,沒反駁的意思。


    這段時間《福記》的處境正在由壞變好,不少白道都站出來開始給《福記》撐腰了,而李書記也有意無意的在白寶國他們麵前提了幾句,意思是別趕盡殺絕。


    如陳海波所說,鬼榮那天要是真宰了九龍東,恐怕他還真得給九龍東陪葬。


    李書記都沒點頭的時候,你就敢辦這件大事?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咱們談談吧。”二哥站了起來,非常客氣的給陳海波倒了一杯白酒,笑得很親切:“咱們談談下一步該怎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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